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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與久篇第二卷結)XiNShU.CoM

  靈魂在叫囂


  遭反噬墮入輪回


  “鱗火”少東西

  隔著一定的距離去看,畫中描繪的該是秋天傍晚的景色:一條河從密林中流泄出來,剛出密林時蕩著白色水花,那裏的密林是蔥綠的,看起來像是一片鬆林。與被作畫者一筆帶過的白色不同,水在畫卷中央變成紅色,那是因為作畫的時節是深秋,是紅葉漫山的季節;是因為作畫的時間是秋日晴天的傍晚,夕陽如血一般灑落在原來映著蔚藍天空的水裏,泛著波光粼粼的紅色;還因為水中的遊魚都是一色的鯉魚,每一條每一尾都有一身紅色魚鱗,紅鯉魚在映著紅光浮著紅葉的水裏似乎更為鮮活;又或者,畫中的紅色隻為岸邊那個撥著古琴的琴師存在,他著一身紅衣,悠閑愜意。


  有如此紅色作勝景,誰還會看畫中隻作背景的青山白霧。可禹九不再看那些青山白霧不是因為畫中主色的紅,而是撥琴的琴師。別人或許不知道看不出那是誰,可她怎會不知道,怎會看不出,那人就是林嶼。沒想到當年由三公主保存的畫卷如今還在三公主身邊,難道真是他們前世的緣分,注定此生還有見證。掛在沐子來書房裏的“鱗火”就像證據,見證當年他們先後死去,見證他們的幾世情緣,證明她禹九終究隻能是個朋友,執林嶼之手和林嶼偕老的人隻能是三公主。


  “禹九,你選擇放手的,你說過放下的。”當初勸過禹九不在意沐子來成婚的理由再一次在她腦海之中響起,她麵無表情地走近那幅畫,感受畫裏殘留的林嶼的氣息,似乎少了些什麽。


  禹九初次見到“鱗火”是在三百多年前三公主的宮殿裏,她那時頭腦不清醒,親眼看見林嶼消失在自己麵前,她隻想問清楚問明白,可等她闖宮見到三公主時,她瞬間清醒了。


  “嗬嗬嗬!你為什麽還要出現?為什麽?炫耀嗎?你終於得到林嶼了是不是?哈哈!得到有什麽用,你永遠都得不到完整的林嶼,永遠都不可能。想知道為什麽嗎?一定想知道。看看,林嶼他親自作畫,把自己的魂魄靈力永遠封印在裏麵,是個妖怪又如何,失去靈力誰還會怕他。你,你也是妖怪。妖怪,你們都是妖怪,我要找人收了你們。”


  禹九聽三公主一會兒低沉一會兒尖銳一會兒清楚一會兒瘋癲地說話,她抬手想去摸一下林嶼親自落筆的畫,還沒碰到,三公主就推開她站在畫前守著,害怕地說:“這是我的畫,你不能碰。他為了救你不惜封印自己的魂魄,他已經是你的了,你不能再和我搶這幅畫。禹九,我知道你是妖怪,我不叫人來抓你,你快走,我不會告訴別人你來過的,你快走,別搶我的畫,你快點走。走啊——”


  說著喊著吼著,三公主的眼淚嘩啦啦地落下來。禹九不想後退也不想往前走。怎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林嶼死了,三公主瘋了,她一個人失魂落魄不知該怎麽辦了。誰來告訴她為什麽?發生過什麽?她才離開兩個月,還沒走得離他們遠些,還沒暫時忘記他們去享受天地的廣闊,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林嶼看見她出現時會笑,會有欣慰釋然不舍留戀無奈卻滿足?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嫉妒你。我不該嫉妒你的——我不應該的——不該——”


  “不應該嫉妒的,都是因為嫉妒才有今天的事,不應該嫉妒的。不能嫉妒,不嫉妒,這樣就能好好的,我們都能好好的。”禹九從刹那間可以讓自己失神的過去抽身,想著此時不該糾纏於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林嶼重生不易,她不想再枯等幾百年。恍惚之間,她聽見誰在向自己走近,一轉身,就看見林嶼穿一身沐子來的衣裳從屏風一側走出來。


  “林嶼,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也許是失神,或許是太過眷戀,禹九幾乎是瞬移撲進林嶼懷裏的。原來以為她等回來的林嶼一定會像當初那樣溫和溫暖溫柔,可她現在擁抱的人沒有像曾經一樣歎息一聲,撫摸著她的頭發笑說一聲傻瓜,這個懷抱太冰冷,很僵硬。她心心念念三百餘年,竟然等回一個與曾經不同的林嶼。


  “禹九,你說我是誰?”


  “你是林嶼啊。那個畫中人。”禹九不知自己此時神情恍惚,隻覺得眼前的林嶼太傻,連自己都不認識,她學林嶼的模樣抬手想撫摸著他的頭發告訴他他是誰。不過她才動手,林嶼就伸手將她往懷裏帶,左手攬著她的腰,空出右手抬起她的下頜,一雙裝著深沉迷惘淩厲的眼睛落進禹九眼裏,記憶把它處理為陌生,她看不出眼睛裏的情緒。


  “這樣的林嶼好陌生啊,好像……”好像和當年溫暖如玉的林嶼不是一個人。


  禹九最初的感覺是眼前人用某種溫潤堵住她的話,他的眼裏有一種類似憤怒和挑釁的波瀾,後來因嘴唇抽痛而換回一丁點理智讓禹九掙紮,可她卻在對視之時看見熟悉的溫暖與柔情……她害怕林嶼再消失,就隻能讓自己淪陷了……


  靈魂裏叫囂的情感突破禁錮,擾亂體內氣息的同時也讓禹九清醒了。她一睜眼就看見在自己眼前放大的沐子來的臉,他眼裏的溫柔和淩厲如同對她的掠奪,唇舌之間或柔軟或激烈的感覺直擊理智。對禹九而言,沐子來和林嶼從來都是一個人。她感覺到了,叫囂的情感是因自己體內林嶼的情魄衝撞而出現的,所以現在可以把林嶼的情魄還給他?不!不是這樣的!舒櫟說過的!所以禹九在沐子來毫無防備之時逃開他的懷抱和親吻,不等看清他的表情扭頭就跑出書房,逃遁。對!是逃遁!不管不顧地逃遁!


  逃遁好,就是逃去的地方不太好。


  因為把舒櫟當作行走世間最好的朋友,所以禹九一有危險就往舒櫟那兒跑,一有問題就往舒櫟那兒跑,一緊張一無措還是往舒櫟那兒跑,所以她從公主府裏跑出來後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就去找舒櫟,結果好巧不巧地遇上駱橪在拜訪舒櫟——隻怕是在看見她突然出現在江洲舒櫟屋裏那一刻駱橪便已猜到她的身份,她進退不得地看著打量她的駱橪和捂臉苦惱的舒櫟說:“哈,哈,哈,駱姑娘。”


  駱橪淡然一笑,應道:“許久不見,九姑娘別來無恙。”


  禹九賠笑道:“別來無恙。駱姑娘。”


  駱橪轉回頭去看舒櫟,舒櫟趕緊放下手假笑,他一邊示意禹九坐下一邊聽駱橪質問說:“所以,是你們在算計林漱?”


  舒櫟趕緊接著說:“阿駱你先別急,你聽我們解釋……”


  “我這不是好好坐著等你們給我解釋嗎?你們別著急,好好給我解釋。”


  “……”舒櫟語塞。


  “……”禹九無地自容,扭頭看窗不看人。


  “解釋啊——”駱橪一開始緊追不舍,對麵兩人反而不知如何開口了。


  “說實話,你們自私了。”


  舒櫟聞言訕笑一下,禹九聽了隻把頭低的更深。


  不解釋不回答就算默認了。駱橪看看禹九,看看舒櫟,又看看禹九,再看看舒櫟,斷斷續續地問:“你——你——你也是妖?”


  舒櫟答道:“算,也不算。我隻是比常人活得長久一些,有一些常人不會的本領。”


  駱橪看舒櫟一眼,隨後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又說:“兩個問題:你們為何會知道林漱是妖?為何要算計她?”


  知道如今的情況躲不掉,明白駱橪的性格不會輕易放過,所以舒櫟隻好老實交代:“我之前找你說要離開江洲時發現你衣襟上別著一枚會閃光的鯉魚牌,牌上有妖氣,林漱應該是想通過它注意你身邊發生的事,危險時可以及時來你身邊保護你。”


  因為知道駱橪麵對林漱是妖後的表現,相信舒櫟的選擇沒錯,禹九隨後說:“雒老爺離開何夕樓之後,林姑娘通過追蹤妖的行跡找到雒老爺;勸說雒老爺無果之後,她離開時用法術瞬移。”


  禹九說完後瞥一眼舒櫟,舒櫟接話回答第二個問題:“我來說吧。阿駱你可還記得雪蓮山,就是鴻穀背後那座山巔像雪蓮的山。世人皆以為那是白雪沉積的冰山,其實那是林漱的先祖們為阻擋洪災犧牲自己凍結出來的冰山,我的族人世世代代生活在山中,可是三百年前林漱的兄長回去用了禁術讓冰山加速融化,也許再過不久又會有一場新的洪災,那時受災的不僅是我們族人,還有雪蓮山下的肅海人和天雪人,鴻穀也會有危險。我來找林漱,就是想讓他回去幫我一下。”


  駱橪問:“為何不去找她兄長?”


  “林嶼三百年前因術法反噬墮入輪回,轉世為人,他如今沒有任何靈力。”


  駱橪再問:“抵禦洪災可會有危險?”


  “隻是讓他回去協助我們,沒有生命危險。”


  駱橪稍微放鬆之後又問:“你們可知道‘鱗火’是什麽?”


  禹九在舒櫟回答之前插話說:“‘鱗火’是一幅畫,如今收藏在虞都三公主府裏。”


  見舒櫟奇怪地看著自己,駱橪意味深長地瞧著自己,禹九趕緊解釋:“我剛剛得知。正因為突然發現‘鱗火’在公主府裏,所以慌不擇路,跑到這兒來了。”


  見禹九神色尷尬,想起他們原來都要半麵莊幫他們找過“鱗火”,駱橪以為禹九是在為得不到“鱗火”憂慮,所以說道:“沐公子是三駙馬,要一幅畫應該不難。”


  想起公主府方才發生的事,禹九苦澀地笑笑,說:“畫裏沒有我想要的東西,駱姑娘有時間帶林姑娘去虞都看看,或許有你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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