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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勾起

  勾起的笑容


  以將來之事為禮


  難得也惹眼


  雒翩帶著點心虛和倔強弱弱地駁斥道:“公子他是人,他隻是身體裏多住了一個人……多住了一隻妖……但是……”


  “你如何知道眼前的鏡公子是人不是妖?”駱橪語氣變得緩和,仿佛是發現她沒有斥責雒翩的立場,又像是主動權已經轉到自己手上她不再怕追問。


  “公子身上那隻妖是位姑娘,她與公子做過約定,待桂花盛開靈力充裕之時她可以抽離魂魄另覓宿主,那時公子便可以用花倚鏡這一身份行走世間,直到桂花凋零。可公子今年有事需在人間多留些日子,那位姑娘不滿意,因此她在魂魄歸體之後與公子搶奪一個身軀。”


  “……”啞然的不是駱橪——她示意雒翩繼續講——而是林漱,塵香島一行他便發現島上有妖的氣息,為了不讓駱橪遇到危險,也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他在察覺到島嶼主人回來之際就拉著駱橪逃了,在海麵上還用法術掩蓋他們的蹤跡,他可以確定花倚鏡沒有發現他們。但他沒想到花倚鏡竟然既是妖又是人,一個身軀裏裝了兩個靈魂。


  “其實那位姑娘也是一隻善良的花妖,因為她公子才有重生的機會,而且她對公子帶到島上的我們很好,她隻是貪玩了些……”


  “等等,我隻是一介凡人,如何治得你們公子的病?”


  是啊,林漱也疑惑雒翩明知花倚鏡是妖還來找駱橪,駱橪雖是鬼醫,但也隻是個凡人。


  雒翩不答,拿出一個瓷瓶遞給駱橪。


  “這是何物?”


  “公子的桂花釀。”


  “為何給我?”


  “要解沐公子的毒,非它不可。”


  “為何給我?”


  “因為,我有事找你,而且公子並不想與沐公子為敵,他下毒隻是一時興起。”


  “……”花倚鏡的行事作風真是讓人迷惑。


  駱橪打開瓷瓶嗅了嗅其中花香,隨後說道:“可我還是無法醫治鏡公子的病。”


  “我知道。禹九姑娘可以。若是由我去和禹九姑娘做交換,他們很可能察覺出什麽對公子不利。但是由阿駱你出麵會不一樣,你與予樂公子交好,予樂公子知道禹九姑娘的身份——”


  雒翩停頓的刹那間,林漱將駱橪、舒櫟、禹九和花倚鏡在心裏串想過一遍又一遍,沒等他作出任何猜測,雒翩突然轉變語氣懇求道:“若是禹九姑娘不願相助,阿駱你一定要幫我勸勸予樂公子,讓他試一試。”


  睡夢中驚醒見來人是曾經的家人時,駱橪恍惚一會兒把一絲興奮一絲喜悅壓下去,鎮定平淡地聊著聊著,一個妖怪,兩個妖怪,如今連自己年幼時的朋友也被說為妖怪,她可真是詫異——她的驚詫和雒翩的奇異,詫異到好笑地問:“你是說禹九姑娘是妖?舒櫟也是妖?”


  “公子隻確定禹九姑娘是妖,予樂公子或許是。”雒翩的回答說得尷尬,說得沒底氣。


  “嗬——這天地間的妖都讓我遇到了,你再看看,看看林漱會不會也是妖。”


  駱橪如此作答或許隻因為她太在意林漱,可正是這份在意讓林漱聽出她有介意的意思。她身邊那麽多人為何單單提起他一個,知道花倚鏡是妖她會斥責雒翩,若是知道他是妖她又會如何?

  “阿駱,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今夜之前不曾叫過的“阿駱”,雒翩每喊一聲都帶著斟酌。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可以為鏡公子利用我去尋求禹九姑娘的幫助,即便她是妖,可能會傷害我。”話裏摻雜著怨懟,言語之間帶著些親人才會有的任性。


  可雒翩偏偏被她假裝的冷漠唬到,趕緊解釋:“不是。我不是。我隻是……”


  任性一遭之後,駱橪問:“鏡公子在哪兒?我如今無法見到禹九姑娘,隻能找舒櫟問問。”


  “公子會在虞都和燕京兩地輾轉,他當初威脅沐公子要解藥就必須殺掉岑荊和父親其中一人,因為我的緣故,他偶爾會去燕京保護父親。”


  “……”林漱和駱橪一同沉默,除了都是為花倚鏡迷惑的行為之外,林漱在回想近來聽過的消息是否有與花倚鏡或藍守欽相關的——直接相關的沒有,間接聽過的有一些,那是他偶爾出門探聽到有人將雒弋與藍守欽並提,似乎都與九虞的一位將軍有關。駱橪在心裏權衡,為岑荊和父親,為燕京和江洲,也為花倚鏡和雒翩。


  “阿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我們對妖怪不會有那些偏見。”


  駱橪微微抬頭,和不理解雒翩話中含義的林漱一起聽雒翩再道歉說:“阿駱,對不起,我不知道追殺的是你,公子那時剛扮作藍守欽,我們必須和徐老爺與虞將軍一起出手。”


  或者是往事不願提,或者是早知道其中牽扯,與林漱相比駱橪平靜許多。林漱當初調查駱橪被追殺一事止於花倚鏡,他現在才知道駱橪被三批人追殺,想來唯一慶幸的是他當時在她身邊。


  請求完畢,道歉結束,雒翩在離開之前建議道:“阿駱,若是可以,你讓林姑娘和岑公子在何夕樓與公子合作行事。”


  花倚鏡與何夕樓合作一事不需要經過駱橪,雒翩提起似乎隻為知會她一聲,在她尚未修書到何夕樓向林漱他們說明情況之前,花倚鏡已經先一步找上門來。


  花倚鏡一入何夕樓便直言要見林漱,那陣勢讓林漱有一瞬間以為花倚鏡知道了他的身份,後來發現花倚鏡找他不過是想離雒弋更近一些。不過,花倚鏡進入後院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去見雒弋,而是被院中綠樹吸引,林漱隨著他的目光看去,看見一株桂花樹,樹上稀稀疏疏的還掛著幾粒桂花。林漱轉頭看向花倚鏡,他身著一身墨綠站在院中像那一株桂花樹冷綠的挺立在光禿禿的銀杏與楓樹之間,嘴角勾起的笑容像在綠葉裏精挑細選出的金色桂花一樣難得也惹眼,束起的長發服帖地垂在腦後,和滿院花草不經風雨一樣寧靜。林漱看著花倚鏡想著妖怪猜著他笑容背後的深意,是因為在寒冬中發現尚未凋零的桂花而開心吧——畢竟花的開放可以作為他存在的證據。


  看過花樹之後花倚鏡簡單地看一眼雒弋,知道雒弋出行有人跟著之後他放心地說出另一層來意:他希望能與岑荊合作。


  合作之前,花倚鏡先就自己的情況作一番介紹,對他今年的行為作一番說明。摻和到政局的漩渦爭鬥之中實在非他所願,是一個個人左一步右一步地逼他走上這條路。數年的行為習慣和傳聞——他用時間和傳言混淆世人的猜測,證明他自己不過是個尋常人——讓人恰到好處地等到他,九虞皇帝在初秋第一束桂花綻放之時便已派人等在塵香島入口處,隻等他一出島便威逼利誘地要他辦一件事,因為有所求有所懼,他同意了。進入洰河城那一天,幾個皇子前前後後找到他,他們全然沒有懼怕妖怪的神色,個個將他當神一般說出自己的訴求,為願望成真他們可以獻祭一切他需要的東西,態度像要尊重神又像要控製神。在那之後,像是要敦促他按指令行事一樣,他偶爾會收到一些書信,見到一些探子,遇到幾個達官貴族,正是這一切讓他不情不願又別有所圖地走上一條爭鬥不休殺戮不停的路。


  談話之中,花倚鏡毫不隱瞞地告訴岑荊說:“不瞞岑公子你說,我當初綁架宣國公府龍小公子威脅沐二公子時讓他必須辦成一件事,殺了你或者雒老爺。”


  岑荊最近遇到的危險不少,但他從未將危險與沐子來聯係,不是因為想不到,而是覺得不可能,即便是現在聽幕後黑手花倚鏡親自說完,他也不無懷疑地問:“以沐公子為人處世的作風,讓龍公子意外死在你們手裏豈不是更好?”


  “同為人質的還有沐公子的侍衛禹九姑娘。”


  林漱奇怪的是花倚鏡為何能控製同樣是妖怪的禹九。


  岑荊奇怪的是沐子來為何會因為龍璍和禹九放棄一個絕好的機會,不過他更想問的是:“鏡公子為何找上我?”


  “不論是沐公子因交換解藥而找雒老爺還是九虞將軍府為救盟友來找雒老爺,我們都有一個目標,保護好雒老爺並將他控製在我們手裏,既然目的一致,為何不選擇合作。”


  岑荊拒絕說:“鏡公子不橫插一腳在下已是感激不盡。”


  林漱不明白岑荊拒絕的理由,不知是因為雒弋已經被何夕樓掌控不用擔心還是他自信自己可以保護好駱橪要守著的人。


  與林漱不同,花倚鏡不去想岑荊現在的理由,他要以將來之事為禮讓岑荊選擇不拒絕,他賣關子似的問:“岑公子想想,若要在沐子來和虞先陽之間做個選擇,你會選誰?”


  岑荊道:“鏡公子此話何意?”


  “依著往日習慣,我過些日子便會離開,在離開之前送岑公子一個禮物,換岑公子替我照顧好雒老爺。岑公子想想在沐子來與虞先陽之間會選擇誰,我在離開時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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