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聲
一聲驚歎啊
一半一半的機會
閃爍著目光
“兩個玄嵐——”
一聲驚歎讓沐子來一方的人齊齊注目於兩個玄嵐。
龍璍以為遊龍閣之事隻與沐子來一人有關，所以一聽見王靈齊的喊聲他就疑惑王靈齊是為何而來，所以一心等著王靈齊上來兩眼看著樓梯口等著他們，因此沒注意身後花倚鏡又弄出新的花招。此時聽見玄英驚歎一聲看見玄英驚訝的神情，他僵硬地扭過頭，看見一個玄嵐與他平視，一個玄嵐被綁著坐在他旁邊。仿佛是看見什麽奇觀，一時間目瞪口呆，他忘記轉頭看沐子來是什麽神情。
王靈齊剛來，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麽事，相較於看見兩個玄嵐，更讓他疑惑的是龍璍、玄英和沐子來三個人對兩個玄嵐的反應。
玄英一開始驚歎僅僅是想提醒走在後麵的公子一聲樓上又發生什麽事，他以為他和他的公子一樣對兩個無關緊要的人不會掛心什麽。正是由於這份自信，當他記起不久前花倚鏡提起的禹九姑娘，憶起玄嵐見公子時幾次提起九姑娘，想到他印象中的九姑娘的確能做出這種事，他的驚歎中竟然摻雜了不少緊張。
幾個人都忙著去看兩個玄嵐，沒什麽人注意沐子來的反應——除了禹九。沐子來的目光在兩個玄嵐之間並未停留太久，隻看一眼就垂眸，心裏不知又開始在算計什麽。
“人齊了。二公子，籌碼可還夠？”
“……”沐子來沒回答。
“怎麽？難道還不夠？”
“……”沒人知道沐子來在想什麽。
花倚鏡聳肩笑笑，轉身朝著坐在地上的玄嵐走去。
禹九看見的花倚鏡是一個雌雄莫辨的男子——她懷疑那是女扮男裝的，尤其是自她到遊龍閣之後看見的跟隨花倚鏡的都是女子。步子輕慢，裙衫輕擺，眉清目秀，笑容溫婉……關於花倚鏡的容貌儀態，禹九想到的多是形容女子的詞語。不過，那隻是遠觀的模樣，等花倚鏡走近她，等花倚鏡扯著一邊嘴角看著她笑，等花倚鏡屈尊蹲下與她平視，無所顧忌地朝她伸手，她才突然覺得眼前之人不簡單，表麵良善可欺，內心隻怕比沐子來更有城府更沉穩。
花倚鏡曲腿蹲下，細細看過禹九的臉龐之後，伸手帶著衣袖拂過她的臉。
“鏡公子——”
花倚鏡對沐子來的話充耳不聞，再一揮手，見眼前還是那副麵孔，他隻好威脅道：“九姑娘難道不想做個一般人，想讓我親自撕開你的假麵具？”
無端害怕，禹九不自覺地往後退，不過後麵是柱子，她退無可退。除花倚鏡之外，沒一個人靠近她，花倚鏡笑著再一揮手，她感到身後綁著手腕的繩子突然一緊——之前的掙紮已經全無作用。禹九驚詫地看著花倚鏡，看明白一些事情，舒櫟的故事真假摻半，但花倚鏡不是人的傳言是真的。另外，花倚鏡此時已經知道她不是人，而她如今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身份被揭開。就這樣，禹九看著花倚鏡，眼裏竟然浮現出絲絲縷縷的恐慌。
“九姑娘應該還想做個平凡人吧？”
“鏡公子，我答應……”
禹九微微點頭，花倚鏡伸手摸到她的耳邊，揭出一張本不存在的□□。
雖有猜測，玄英還是難以置信地出聲道：“九姑娘。”
龍璍一頭霧水地低頭看向花倚鏡和玄嵐，看不清他們的動作表情代表什麽，聽不懂他們的對話有什麽特別含義，見玄嵐變成禹九之後，他也和玄英一樣不敢相信地問：“九姑娘，怎麽是你？”
“……”王靈齊略顯鎮靜，還能讓目光在沐子來與玄嵐之間來回轉動，直至禹九的臉出現他才扶額歎息一聲。完了。他自認為能看懂禹九和沐子來之間的關係，來之前他信心滿滿，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換回龍璍，而現在——嗬——情形變了——沒他什麽事了。
“……”沐子來沉默多久，他就盯著花倚鏡蹲下去的身影和禹九的麵孔多久。
花倚鏡胸有成竹不著急，禹九心有愧疚不知道說什麽，所以最後隻能是沐子來忍著不咬牙切齒——還揣著淡然——裝出一副假笑問：“殺什麽人？”
花倚鏡站起身，笑說道：“岑荊，雒弋，三公主。二公子三選一如何？”
細聽花倚鏡給出的選擇，最初難免疑惑，畢竟那三個人之間沒有任何聯係，認真想想，正因為三人之間沒有任何聯係才顯得花倚鏡心機重。岑荊是北燕何夕樓少主，前宰相岑琅之子，殺他，北燕尚未穩定的政局隻怕更加混亂。雒弋看起來是個普通商戶，偏偏他身後是南夷，他交友廣泛，在南夷九虞都已經紮根，殺他，真不知會牽扯出多少人事來。三個人中三公主最為無辜，不過因為她是帝女，因為她是王靈齊與龍璍他們的知交好友，殺她，帝王震怒，兄弟生嫌。怎麽看沐子來都得不到什麽好結果。
麵對花倚鏡的仁善笑容，沐子來搬出溫和與天真應戰，他笑著說：“鏡公子好像並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
“我也覺得是這樣，雒弋是翩翩的父親，有我護著，你殺不了他。三公主，到底是結發之妻，是至交好友，又是帝女，殺她，你接下來的麻煩不少。所以，二公子隻有岑荊一個選擇。”
“……”還是自己想得簡單了。若是雒弋和雒翾聯係起來，半麵莊難免要插手，之後難免會將何夕樓與鴻穀卷進來。禹九扭過頭去看最初代表花倚鏡和沐子來談判的雒翩，恰好看見她的神情由糾結猶豫轉為輕鬆欣喜，那是因為她聽見花倚鏡說他會護著雒弋，細細看來，雒翩與雒翂和駱橪在容貌上並不相似，隻是氣度有些神似。
原以為沐子來會考慮考慮，結果花倚鏡的話剛說完，禹九的頭剛轉開，沐子來就說：“好。我答應你。”
“二公子應得太快，難道是我的條件太輕鬆了？那就再加一個——”
“……”禹九轉回頭看向花倚鏡，覺得他的心思真的不能以常理審度。
“……”沐子來笑容沒垮，繃著僵硬的臉微微笑著，不管玄英和王靈齊的目光，仿佛是在硬撐著氣場不能輸。
花倚鏡對雒翩說：“翩翩，把藥給我。”
從雒翩處拿過一個藥瓶之後，花倚鏡又從自己衣袖裏取出一個白色瓷瓶，他一手一個藥瓶邊遞給沐子來看邊說：“二公子看好了，兩粒藥，一味養氣補身，一味錐心蝕骨，公子和九姑娘一人一粒，待明年桂花飄香時，我希望公子應下的事已經做完。”
禹九勉力想掙開繩索，結果不但沒掙開，身後的繩子反而變得更緊，她隻能乞求地看著沐子來說：“公子。”
因為什麽乞求，沐子來大概沒看出來。那一句“公子”之後是否還有其他含義，沐子來應該沒聽出來，他隻是帶著一副花倚鏡明目張膽地挑戰他他不該畏畏縮縮的神情走向花倚鏡。
“公子。”玄英跟著走兩步。
“子來，你要……”王靈齊兩步上去拉住沐子來的手被他拂開。
沐子來路過龍璍時，聽見龍璍說：“三思而行，子來你……”
路過龍璍禹九便隻能看到沐子來的半個身影，她再次試探著喊道：“公子……”
“擔心什麽呢。兩枚藥丸，一味補一味毒，我有一半的機會。”
瞧瞧，他說的是什麽話。龍璍和王靈齊對視一眼，兩個人垮掉的驚訝神色中若隱若現的是微笑——無可奈何的笑容。玄英沒驚訝也沒發笑，公子如此作為他似乎見過，隻是他忘記上一次是什麽時候是為什麽事。禹九倒是真希望沐子來夠幸運選到那一枚補藥，沒等她動心思將兩味藥調換，原來給花倚鏡送藥的雒翩就拿著一枚藥走向她讓她吃下去。
“爽快，在下在此先預祝二公子來年一切順利，我們後會有期。”
“鏡公子慢走。”
背後的繩子一鬆，禹九先試著去看剛剛吞下的藥丸在身體裏有什麽反應。沒什麽反應，不覺得被補，也不像有毒，不知是因為她吃的是補藥還是她體質特殊毒藥對她不起作用。花倚鏡帶著屬下離開之後，玄英先跑過來給禹九解開繩子。
禹九小心地喊一聲：“公子。”
沐子來解開捆綁龍璍的繩子之後拉著他對王靈齊說：“西馳，把龍璍好好送回國公府，辛苦了。”
放開龍璍之後，沐子來轉到龍璍身前，拿出另一塊玉佩交給他，低頭道歉說：“龍璍，對不住，玉佩我無法恢複原樣，回去替我給爺爺道個歉，從江洲回去之後，我會親自去賠罪。”
知道沐子來有事要交代，王靈齊與龍璍先行離開，那之後，沐子來依舊不看禹九一眼，他先看看後來被雒翩打暈的玄嵐，再交代玄英：“玄英，把玄嵐帶下去，禹州該重新洗洗牌了。”
玄英拉著玄嵐離開之後，偌大的遊龍閣中隻剩沐子來和禹九兩人，禹九一陣心虛，怎麽做都覺得別扭，閃爍著目光隻看見樓裏空空蕩蕩。
沉寂許久，禹九才聽見沐子來開口問：“受傷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