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際
天際的淡淡白線
與燭火輝映
照亮眼前人
成親前夜不顧玄英早睡的建議，禹九忙到半夜，沒告訴沐子來，沒讓人注意她忙到半夜很晚才睡。雖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想睡到什麽時辰就睡到什麽時辰，但也不要在她昏昏沉沉沒睡著又不想醒時來攪擾她休息啊——有人闖進她院子時還是淩晨，天際隻有淡淡的白線，整個王府雖然都被燭光照亮，但時辰還早。
禹九準備裝睡什麽都不知道，如果是什麽不認識的丫鬟又有事……本來想甩手不管，卻又想起她自己的規矩——沐子來都沒說什麽的規矩——尋常閑散的人沒勇氣走進她的院子。果然，她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玄英在院子裏對著黑漆漆的禹九的房間喊：“九姑娘。”
禹九懶懶地閉著眼睛，盡量讓自己清醒，好一會兒才拂手點亮裏屋的蠟燭，給自己的住處添上一些微弱的光。她啞著聲音懶洋洋地問他有什麽事，沒事她準備繼續回去補覺。
“公子讓你稍後去找他，公主殿下不便拋頭露麵，公子說讓姑娘與他一起去前門迎客。”
“什麽？玄英，你確定沒聽錯？”禹九一瞬間清醒，聲音被驚訝拔高，清脆銳利不少。
“公子三令五申，玄英不敢聽錯。姑娘記得早些過去。我先去忙了。”
仔細聽，聽見玄英離開的腳步聲，禹九坐在床上睜大眼睛盯著燭光看了一會兒，還是不太想清醒，但又不敢回去睡。她不情不願地穿鞋披衣服，剛剛收拾好自己，就又有人走進她的院子。
“九姑娘。”
禹九醒來後還沒打開門，因為聲音很陌生她也不知道走進來的人究竟是誰，伸手看了看自己的儀容，沒什麽不雅的地方她才去打開門。打開門看見的臉她不認識，或者見過，隻是她沒想記住便忘了。
見丫鬟抬著東西低垂眉眼——都沒看打開門的她，禹九疑惑且奇怪地問：“什麽事？”
“這是二公子讓人送來的衣裳。”
閉著眼睛養神的禹九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已經低下頭的丫鬟問：“什麽衣裳？”
“公子說你稍後要與他一起，不能像平時那樣總是深深淺淺的綠，要穿的嫻雅端莊些。”
禹九驚訝地問：“什麽？”
“我給姑娘把衣裳放在桌上，先去忙了。”
似乎是因為太過驚訝，聲音難免高了些急了些，丫鬟大概是覺得禹九正在生氣的邊緣，忘記逃跑更容易惹人生氣匆匆忙忙放下衣裳跑了。
禹九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院子，抬腳慢騰騰地一步步走下台階，走到院子裏唯一的一張石桌子邊，掀開蓋在衣裳上麵的緞子，看著整整齊齊疊放在那裏的粉白色衣裳，她頭疼地扶額。她想問問可不可以不穿？想問問能不能換一種顏色？可是左看右看一個人也沒有，沒有人能解答她心裏的困惑。
禹九捏著嶄新的衣裳傻站在院子裏，竟然沒有注意到又有人走進她的院子。
“九姑娘。”
禹九聽著小心翼翼的有些急切的她沒聽過的聲音，雖然刻意壓著心裏莫名的憤怒，但是提問題的聲音還是不太客氣。
“又有何指示？”
說完，禹九放下手裏的衣裳轉身看著又一個不認識的丫鬟，聽著那丫鬟賠笑著說：“公子問姑娘何時可以走？”
禹九想發泄一下，偏偏她麵前這個人什麽錯都沒有。想起當初在江洲因為九蘿的緣故穿的那一身粉色的衣裳，她認命地抬起衣裳，邊往屋裏走邊打發那丫鬟說：“這就來。這就來。你先去忙。”
因為心裏不太舒服，所以禹九換衣裳不情不願很緩慢，所以在她準備係上衣裳帶子的時候，結界又有人闖了，院子裏又有人催命地喊：“九姑娘。”
禹九深吸一口氣，摔下還沒係好的帶子，披著衣裳猛地推開門氣衝衝地問：“誰在叫我？”
“我……”玄英詫異地抬頭看禹九一眼，話都沒說清楚就急忙轉身。
禹九見來人是玄英時憤怒就少了許多，現在看玄英轉身的樣子莫明其妙，低頭才發現原來是她外衣下的衣裳帶子還沒係上——衣衫不整的樣子，難怪要轉身。她被自己糊塗的樣子逗笑之後理起衣帶邊係邊問：“玄英你怎麽又來了？”
“公子在門口等你。”
還在係衣帶的禹九不自覺地轉身朝著院門的方向望去——她也就想遠遠看著沐子來在的方向，沒想過轉頭就看見沐子來……
“九姑娘。”
禹九被玄英的聲音一喊，慌忙把目光從院門邊站著的沐子來身上收回來。看到玄英的提醒，她後知後覺地知道自己手上綰著的衣帶還沒有係上——隻一個衣衫不整的念頭冒出來就讓她無措羞澀尷尬慌忙，她苦著臉轉身跑進自己房間。
禹九關門靠著門板想剛才見到沐子來的樣子，不覺間熱度竄到臉上，好幾次用她自己那不管冬夏都涼涼的手掌捂著自己的臉。
“咚——”
禹九靠著的門板突然震動起來，她緊張地挺直背僵直地站著。
在她背後的門外，玄英斷斷續續地說：“九姑娘，那個，公子問，可不可以走了？”
禹九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隨便用衣帶打個結，沉重而突然地打開房間的門。打開門後，她目不斜視地從玄英身邊走過，把玄英的話當耳旁風不去理會，扯著嘴角對站在院子裏的沐子來笑一笑，然後跟在沐子來後麵安靜地走。
“九姑娘，剛剛多有冒犯。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那個，我，我也不知道公子……”
禹九端著笑臉跟在沐子來身後，她左邊靠後一些的玄英放低聲音不停為剛才的事解釋。
走在前麵的沐子來淡漠地說：“玄英，你去世子那裏看看，多做些事，不著急回來。”
聽到這話的禹九在心裏樂嗬，終於把玄英這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人打發走了。她轉臉看著玄英同情地笑了，然後在沐子來回頭時又低著頭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
與有些人一步踏錯後頻頻出錯相似，禹九一處驚訝後頻頻驚訝。
跟著沐子來招呼貴客的禹九在沐子來身後可以說是低眉順眼，裝出一副懂事丫鬟的樣子，沐子來要她笑她就笑，沐子來給她什麽她就拿著什麽，總之沐子來不讓她做的她絕對不做。也許是她太乖巧讓沐子來覺得奇怪，覺得不適應，總之，沐子來一有空就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她迎著沐子來的眼睛傻傻地笑著，既沒讓沐子來看懂她眼睛裏的情緒，也沒有讓她看懂沐子來眼裏的含義，所以沐子來向她腰間伸手時她驚訝了。
沐子來看禹九幾次之後，把剛從一位大人手裏接過來的禮品盒放到她手上，自己空出手就低頭把手伸到她腰間。
禹九在感覺到腰間的衣物被沐子來拉住時就無措地倒退，本來是想退後幾步，結果倒退的步子全被她衣帶上沐子來用的力量拉回原地。
“別動。衣帶都能係成死結，你果然不適合什麽莊重嫻雅。”
“啊？”
禹九扭著身體往自己係衣帶的地方一看，沐子來正細心地解開被她打成死結的衣帶。她低頭看看沐子來認真的樣子，又抬眼看看來來往往的人，幸好人多暫時沒人管他們，不然他們的動作算什麽。
禹九輕輕地說：“公子，我自己來吧？”
“不用。禮盒太重，你抬著。我做做這些小事就行了。”
禹九聽這不著邊際的話，在沐子來沒看見的地方翻一個白眼，同時深呼吸一次。
“你這樣，衣帶鬆了緊了我可說不準。”
“啊？”
“沒事。”
沐子來係好衣帶，抬頭對禹九露出一個不經意的笑容，沒等她說什麽就若無其事地轉身對著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這個大人那個大人。
禹九站在沐子來身後回想他話裏的意思。衣帶鬆了緊了？她方才做什麽了？翻白眼？深呼吸？她盯著沐子來的腦袋深呼吸一下，除了感覺到鼻子氣流的強弱，還有……腰腹的部位，隨著呼吸也是一鬆一緊……禹九抿著嘴看著沐子來，心裏生出再見沐子來這些年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感覺，她想就著手裏的盒子敲打敲打他。可惜，沐子來再轉身看她，她還是那副樂嗬嗬的樣子。
“王夫人到。”
禹九隨著沐子來轉身看著站在他前麵的王夫人，原來是當年赫赫有名的女將軍辛冊。
“年大人、年夫人到。”
在辛冊將軍後麵一步到來的是戶部侍郎年誠及其夫人。禹九站在遠處看，她從來沒有與年大人有過交集打過交道，很是陌生。倒是年夫人，雖然未曾見過，卻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沐子來聲音乖巧地問候兩位夫人：“兩位姨娘好。”
年大人一邊把手中的東西遞給沐子來一邊說：“子來，你怎麽還是隻向姨娘問好。”
年夫人在一邊說：“子來你別管他。”
王夫人也出麵說：“管他做甚。子來，虞夫人在哪兒？”
沐子來轉身朝著禹九的方向說一句：“還不快來拿東西。”
禹九趕緊往前一步，送出還拿著盒子的雙手。然後沐子來在她愣愣的目光注視下，放下手中的東西，又把她手裏的東西放到從她身後出現的人手裏。
沐子來從禹九手裏拿東西時低聲問：“你的機靈勁兒呢？”
放好東西之後，沐子來轉身才說：“禹九，帶兩位姨娘去歸院見虞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