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出門
出門去訪友
不想天不遂人願
阻攔回家路
第二天一早，韓二爺就帶著韓奇出門去訪友。在去往歸義王府的路上，他們一直是坐在馬車裏，所以沒人看見沒人說話也就沒人詆毀。
沐王爺聽說他們來訪，先是驚愕，等韓奇一身女裝出現在他眼前時，他一時間也沒明白自己的結義兄弟是怎麽想的，隻是趕緊安排接待他們。
“大哥……”
韓二爺在沐王府書房裏當著韓奇的麵突然跪在沐王爺麵前，韓奇驚訝，沐王爺更是吃驚，趕緊邊拉他起來邊說：“你這是做什麽？有什麽你就說，能幫的能做的我一定不會推辭。”
“大哥，我著實是沒辦法。韓氏兄弟之間這些年和和睦睦隻是表麵現象，暗地裏爭爭搶槍的事時有發生，之前是奇兒自己優秀受陛下看重，他們不敢做什麽。如今，奇兒想做個女孩子，昨日陛下在宮裏與我也說了些隨便話，宮裏那位，我已經不能像從前一樣沒有條件沒有任何顧慮地相信他了……”
從韓二爺的話裏麵，沐王爺逐漸明白他此來的目的——不過是想要保護他珍惜了半輩子的妻兒。正好看著韓二爺的沐王爺，餘光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門邊的自己的兒子沐麟。
“麟兒，你進來。”
書房裏三個人各自以不同的目光打量著沐麟，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問好：“父王，韓叔叔，韓奇妹妹。”
韓奇聽見沐麟喚自己為妹妹時驚異地看了一眼總是言笑宴宴的兄長，隨後也笑著回禮：“子來哥哥。”
沐王爺見兩個孩子在如此境況之下還能笑出來，靈光一現，他建議說：“二弟，你若想讓我護著奇兒，你看將她嫁與麟兒做我兒媳如何？”
沐麟臉上的笑容突然跨在哭笑之間，他驚愣地說：“父王——”
韓奇沒有笑，很嚴肅地阻止沐王爺繼續說下去：“沐伯伯——”
沐王爺忽略自己的兒子，看著韓奇說：“奇兒有話你就說。”
“沐伯伯，奇兒與子來哥哥之間隻有兄弟之誼，沒有男女之情，奇兒不願意。”
被沐王爺結親建議震得有些懵的韓二爺在韓奇說完自己的想法之後緊接著說：“大哥，你別犯糊塗啊！我怎能給你添這樣的麻煩，你能接受奇兒的變化我已是非常感激，我此來隻是想拜托大哥，若有一日我無法再照顧她們母女，若真有那麽一日，請大哥念著我們相交的情份，護她們母女安全離開虞都。”
仿佛方才的建議隻是隨口一說，對韓奇和韓二爺的反對，沐王爺並不覺得奇怪，他隻是轉臉看著沐麟，等他的一句話。
“父王，孩兒會盡力護著奇兒妹妹和沈姨的。”
沐王爺在沐麟的承諾之上表示會照顧她們，然後讓沐麟代自己送韓奇父女兩人回家。
回去的路上，韓二爺一直憂心忡忡。天不隨人願，他們一行人來到虞都主街準備轉向往韓府行去時，遇見微服私訪的陛下。
在去茶樓見他自登基後從不微服私訪的三弟皇帝陛下之前，韓二爺讓沐麟去與茶樓相對的另一家茶樓裏坐等著他們出來，隻留韓奇一人和幾個韓府家丁在路旁。
韓二爺想著昨日在宮裏陛下曾說過讓他帶著韓奇進宮看看，他當時找一個借口推脫過去，不曾想陛下竟然親自追出來，在大街上攔住他們回家的路。這麽多年，他們這位陛下好勝心不減，好奇心也不減，減少的隻是當年的真誠與灑脫。
入門之前，韓二爺還想著是像當年一樣以兄弟之禮相見還是以許多年不變的君臣之禮相待，進門之後看見陛下身邊左一個右一個護衛，太監宮女都便裝隨侍。暗自笑罵自己一聲，隨後與在宮裏遇見皇帝一樣跪下行禮：“陛下。”
陛下在那裏一抬手說一聲：“起來吧。”
韓二爺知道陛下所來是為什麽，他昨天能推脫一次，今天就不會提起此事。陛下昨天被拒絕一次，今天來就是讓韓二爺避無可避，最好是由他主動提出來。兩個人都在等，所以氣氛陷入沉默靜寂之中。
最後是陛下等得不耐煩，可他還是裝作不經意地說：“朕聽說二哥一大早便帶奇兒去拜訪幾位叔叔伯父，在大哥府裏留的時間最長。”
之前沒想到陛下會出來，現在出來想必是不達目的不會輕易罷休，所以韓二爺謹慎地答：“是。”
隨後又是沉默。
沉默之後，韓二爺看陛下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聽見他說：“朕活了這麽多年，還沒見過怪物長什麽模樣。”
有些寒心的韓二爺回答說：“陛下說笑了。”
“朕沒有說笑，朕今日冒險微服私訪，訪的便是你韓二爺府裏的一樁奇事。聽說你早早的便帶著奇兒去大哥府上，現在朕到了，二哥也該讓朕開開眼界。”
韓二爺早上從府裏出來，拜訪過這些年與他交好的他能信任的朋友，有不好事的選擇中立，有義憤填膺的大罵姚辛珪恩將仇報，有承的諾能幫的一定會幫……也許真如自己所說，他早已無法像當初一樣信任眼前位高權重的陛下。這位王者出來竟然是看笑話的。他在心裏把自己和陛下都嘲諷一番，繼續不接話。
陛下臉上浮現微微怒氣，在聽見茶樓下一片喧嘩時嘴角竟然揚起細微的弧度，笑著看在一旁不願多說話的韓二爺。
韓二爺聽著那些刺耳的話，皺著眉苦著臉，雖然他早就打算讓韓奇經曆這樣一番刁難，感受這樣一番淒涼，但他還是感到一陣揪心的疼。
“這就是韓府裏那個怪物……”
“看起來與一般女子沒什麽不同。”
“產婆在十多年前他出生時就說過他是個男子，現今突然間變成一個姑娘，不是怪物就是妖怪。”
“對，不是怪物就是妖怪。”
韓奇是自己鑽出馬車走入行人眼裏為自己招來這樣一件禍事的。從父親打發沐麟離開一個人上茶樓找陛下之後，她就覺得父親的做法有些奇怪。她猜想父親是想讓她獨自一人麵對一些事情，猜想父親之後還會有她不知道的安排，所以她出來了。她站在馬車上看著來來往往路人的那一刻，心裏有一種虛無的感覺。不知道是誰第一眼看見她，第一個注意到她，第一個想起市井中的傳言，總之，在聽見有人說她是韓府裏的怪物之後，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地冒出來，滿耳都是些她不想聽進去卻又聽進去還出不來的聲音。
“這樣的妖怪就該讓欽天監擇一個時日，桃木架起火堆燒了，免得為禍人間。”
“喂！妖怪，讓我們看看你哪裏不一樣。”
“對，讓我們大家看一看。”
“妖怪，別躲了，我們都看見了。”
樓上袖手旁觀的陛下看著和他站在同一間屋子裏同樣無動於衷的韓二爺，笑著說：“二哥，你看看，朕的百姓與朕一樣，都想看看你的孩子究竟怪在何處。”
“陛下，臣說過，奇兒隻是我的孩子，不是怪物。”
陛下也不掩飾一次一次被頂撞生出來的怒氣，話裏含刀帶毒地說：“如此護著她，不知道你或者府裏的嫂子，是不是也與她一般？”
“你們說，韓二爺和韓二夫人如此溺愛這個妖怪，他們會不會也是妖怪？”
沒想到，樓下百姓與陛下都是一個想法，他的話扔給韓二爺，百姓的話丟給韓奇。
聽著樓上樓下一樣意思的話，韓二爺嘲諷地嗬笑一聲，挺直腰板，拂袖轉身，向著那被人守著的門走去。
陛下又急又躁卻還端著帝王的儀態，在韓二爺身後追魂似的說：“韓二爺，你走出這扇門，拂了朕的要求，你韓二一家就沒什麽可倚仗的了。”
韓二爺腳步一停，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不需要。”
看著韓二爺抬手打開兩個侍衛的阻攔，陛下砸碎一個杯子。
“你……來人，將韓奇給朕帶上來。”
“是。”
兩個侍衛領命就出門。
似乎覺得居高臨下看戲不夠意思，在侍衛出門之後陛下也起跟著身出門。
“看，韓二爺在那裏。”
韓奇狼狽地扭頭看著出現在茶樓門口的父親，看著父親凜然的氣勢，頓時覺得自己真的很沒出息。她聽到這些蠻不講理的人開始詆毀爹娘，她很生氣。她想講理，道理千萬不知道怎麽去講。她想像在家裏對丫鬟家丁發一下脾氣，這些人卻根本不理會，隻當他是惱羞成怒。她想抽出護衛隨身佩戴的劍，卻不知道該拔劍揮向誰。
“韓二爺，韓奇是妖怪嗎？”
“你從山裏帶出來的那個異族人是不是也是妖怪？”
在韓二爺氣勢的威嚇下，那些湧向韓二爺的路人停下來。而在韓奇身邊的人看著韓二爺不容欺侮的樣子，有人伸手推馬車，有人要拉扯韓奇，連喘著氣的馬也有人不怕死地去打。
“別讓他帶走這個妖怪，不能讓妖怪留下來禍害我們。”
看著人荒馬亂的場景，陛下出現在離韓二爺身後不遠的茶樓門口喊一聲二哥，然後說：“隻要你願意，朕可以阻止這慌亂的場麵。”
韓二爺最後轉頭看一眼他敬重半輩子的陛下，滿不在乎地說：“在這裏沒人認識你是誰。”
說完，一支箭破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