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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寂靜

  寂靜無人的路上


  誰又會知道


  離開的理由


  玄英的表現過於奇怪,禹九自己表現得也有些奇怪,她擔心和玄英走在一起又會無意之中說些不該說的話,所以擺脫玄英似的指一指戲樓交代兩句就離開。逃離之後,她沒有回到方才看月的小樓,徑直回王府。


  王府和以往一般熱鬧,梵園和曾經一樣安靜,沒人攪擾,禹九懷著異樣的心情睡到第二天一早。她原本打算先斬後奏就此逃跑,結果醒來糊裏糊塗的,隻因為想見沐子來她就懷揣第三個離開的理由去到他的書房。


  禹九一副談判的表情走近沐子來,裝出些許擔憂懇求著說:“公子,禹九有急事不得不去江洲走一趟,還請公子準我離開一些時日。”


  沐子來一如既往地從書頁上抬起頭看著禹九問:“又是為什麽事?”


  她竟然聽出一絲不耐煩的聲音,禹九稍稍停頓,隨後亦真亦假地說:“禹九有一朋友,公子也該知道,他曾是瓦肆裏遠近聞名的說話藝人,前些日子他突發奇想要遊曆四方,如今走到江洲境內,身患重病,我想去帶他回虞都修養。”


  “重病?怕是不適合長途奔波,你不應該在那裏照看他一些時日?”


  “……”沐子來話裏有揶揄的意思,禹九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然後,查查雒弋的事,沒有兩三個月……”


  沐子來說得有道理有可能,可禹九沒有想過。感覺書房氣氛有一些凝滯冷冽,她想說什麽緩和卻不知從何下手,幸好有人及時敲門。


  “咚咚咚——”


  禹九偏頭一瞧,是紅竹。


  沐子來邊放下書邊說:“進來。”


  “公子,這是公主入府一事的安排,請公子過目。”


  沐子來收下紅竹遞給他的東西,皮笑肉不笑地說:“放下吧。需要補充完善玄英會找你,你先下去吧。”


  “是。”


  禹九看著沐子來,等著他的回答,看他臉色一陰一晴地轉換自如,聽他漫不經心地說:“禹九,你和紅竹一起下去吧。”


  “……是。”禹九遲鈍片刻後才應聲離開,事不過三,她不想再找理由編借口欺騙沐子來,不如自作主張直接逃跑。


  雖說是禹九和紅竹一起下去,但並非一路一起走。可紅竹不加選擇地跟上禹九繞遠路,不隻是紅竹,玄英和白夜進梵園回書房找公子都繞從禹九院子前的一條小徑。


  紅竹走在禹九左邊,聲音給人一種空靈的感覺,她問:“九姑娘有沒有覺著——公子今日不太高興?”


  “好像是——”不是似乎,他今日就是不高興,都沒心情戴麵具裝謙謙君子的模樣。


  紅竹有些遺憾地說:“早知如此,等玄英回來讓他跟公子說三公主入府的事。”


  禹九應一聲,電光火石之間抓住玄英的名字,趕緊轉過頭不太驚訝地問紅竹:“嗯?難道這件事是玄英在辦?”


  紅竹微微一笑,有點感歎,有點眷念,有點遺憾,悠悠地說:“王府的交接一直是他在辦,不過公子臨時有事要他昨日午後出城,到現在還沒回來,所以我隻能自己去找公子。”


  “昨夜是白夜陪著公子?”


  禹九本來就緊張,看見紅竹朝她的方向一偏,她繃著身體聽紅竹說悄悄話一般細聲細氣地說:“那個——我與九姑娘說個秘密:昨夜在公主府的公子是白夜假扮的。”


  “什麽?那公子呢?府裏現在的公子是——”不能太驚訝,要沉穩鎮靜,禹九提醒自己,所以她隻是變了表情變了語調。


  “姑娘無須擔心,公子沒事,隻是有事先回王府。”紅竹仿佛在禹九掩藏的聲音表情底下還看到別的什麽,因此話語中略帶安撫的意味。


  安慰過後,紅竹有些詫異地問:“昨日夜裏姑娘沒見著公子?”


  禹九胡亂解釋說:“沒有。我夜裏回來得晚。”


  “好遺憾,公子為我們每個人都準備了驚喜,吃的玩的用的應有盡有,我還好奇姑娘收到的是什麽。”紅竹頗為惋惜的模樣有些可愛。


  禹九還沒說什麽,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喊——


  “紅竹姑娘,公子有急事找你。”


  剛出來沒多久,有什麽事不能稍後再說?禹九腹誹一句,與紅竹相視一笑。


  紅竹轉頭回答一聲:“我知道了。”再轉頭對禹九說一聲:“九姑娘,我先走了。”


  “好——”


  禹九被紅竹說起的驚喜打得猝不及防,她已經打算就此逃跑,尤其在知道紅竹來是為三公主一事而來的那一刻更是堅定她逃跑的決心。可玄英昨日午後就不在虞都城裏,白夜一晚上都在假扮沐子來,沐子來昨日早早回府她卻沒見到。那她昨夜見到的玄英是誰?誰會知道白夜常去的地方?誰又知道她平日裏的一些習慣,問她一些莫明其妙的問題,說話做事都帶著笑意?不用刻意去想,沐子來的麵孔已經出現在她腦海裏。


  ——沐子來——昨日假扮玄英的是沐子來——怎麽會,怎麽會是沐子來——若她知道玄英是沐子來,她便不會像昨晚那般對他那樣冷淡——


  禹九在屋子裏來來回回徘徊,終於是受不了腦子裏不停歇的各種幻想,帶著一種無處發泄的憤怒嘭的一聲把門踢開。結果——有些糟——玄英就在她門口站著。她也不清楚為什麽玄英進院子她一點兒不知道,她隻看見玄英傻眼站在台階之下的樣子。


  自己是在做什麽啊?


  禹九呆呆地看著玄英,好一會兒才回神,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地跨出門,邊走下台階邊問:“玄英,你何時回來的?”


  玄英站在原地,和禹九一樣迷迷糊糊,他奇怪地問:“姑娘知道我去哪兒了?”


  “紅竹說你出城辦事去了。”


  原來如此,玄英恍然大悟,他帶著不明顯的寵溺的笑容回答說:“對。我昨日出去了。”


  “你來有什麽事?”


  “啊——啊——對,我有事才來的。”


  禹九打量著話說得不清楚的玄英,想起紅竹的話和昨晚的假玄英,一時間把玄英的臉看成沐子來的臉。她皺著眉思索,冷不防被玄英一句“九姑娘”嚇到。


  “嗯?”


  玄英有些謹慎地說:“公子已許你去江洲,隻是需以一月為限,一月之期一到你定要回來。”


  禹九看著玄英,兩個人對視起來兩眼無神,都在想自己的事。玄英強調的一月之期其實沒一點必要,她向來不用期限束縛自己,沐子來對她而言,大概“無期”二字最適合,不確定歸期,不劃定時期,想見他就悄悄地來,一生一世,再守些日子也行。


  禹九沒想清楚沐子來為什麽又同意她去虞都,難道事不過三還有她會因此對沐子來不再抱有幻想的原因,她莫名奇妙確又平靜地說:“知道了,我會如期回來的。”


  玄英支支吾吾,像是有什麽難以開口的話,吞吞吐吐地說:“九姑娘,若是有時間,你……”


  禹九打斷他慢騰騰的話,以一種要他直接點破的方式問:“我怎樣?”


  玄英有些尷尬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你若是得空,走之前與公子當麵辭行。”


  “嗯。”禹九欣然應許不奇怪,她一向如此,出門前總會看上沐子來一眼,哪怕他不知道。


  奇怪的是玄英的反應,他有些受寵若驚,難以置信地再問:“你答應了?這就答應……”


  禹九反問:“不能答應?”


  “不——沒什麽。公子找我另有要事,我先去了。”玄英笑一笑,連連搖頭,甚是輕鬆地說完話就轉身準備走。


  想起還有一事不明,禹九喊住玄英問:“玄英,等等——公主殿下何時入府?”


  “姑娘原來是想問這件事。公主殿下說不想太麻煩,反正不會住的長久,簡裝簡行就可以。因此今夜公子會去公主府一趟,明日和公主一起回來。”


  “哦。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


  “嗯。”


  後麵幾句話,禹九失神地想著沐子來要去公主府、公主就要進沐王府,玄英看她心不在焉自己不好再留就先離開了。


  等禹九回過神來,院子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晌午過後,禹九繞著小徑去沐子來的院子,結果得知沐子來帶著玄英先一步去公主府。


  告別?沒必要。逃吧。逃就逃吧。也不是第一次。她已經多次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過是沒得到沐子來的同意,提前實施自己的計劃。


  禹九沒踐行自己的諾言,沒像她答應玄英那樣親自與沐子來告別,甚至連一字一句的交代去向都沒留下,就那樣任性地離開虞都,去江洲當縮頭烏龜。不過,為了讓人知道自己離開,在沐子來追問時有個交代,她特意去馬廄選一匹一無是處的馬,牽著馬轉出歸義王府附近的街巷,穿過大道,走出城門,停在虞都城外最偏遠茶鋪裏休息片刻,喝兩碗茶。然後在寂靜無人的路上撇開手中的韁繩,瞬間移動到曾是遠方的江洲,按照舒櫟給她的地址與他們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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