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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場麵

  場麵很清楚


  隻是想做睜眼瞎


  醒來會看到


  林漱沒像當時的姑娘們一般在徐楷抓住自己的手時喊一聲“流氓”,雖然他的確覺得徐楷這樣做是流氓行徑,但是……林漱隻是拂手把徐楷掀飛在他剛剛踩的那一張桌子上。


  徐楷被摔,卻是他的奴才們暈頭。護主的奴才沒去查看主人是不是被摔壞,甚至連問都沒去問摔得怎麽樣,隻是一副有人打他們的臉他們一定要打回來的複仇樣,七八個家丁手舞足蹈地向林漱撲去,說他們手舞足蹈真不是高估自己,也不是低估他們的實力,而是因為他們花拳繡腿的三腳貓功夫,用來演戲都不夠格。


  林漱一邊陪著護主心切複仇心切的家丁們練習打架,一邊想著怎麽打架最合適。突然間,他領悟到一點:不能顯得太強,否則會給自己招仇恨。因此他用左手去擋一個家丁劈下來的木棍,棍子參差不齊的斷口在他左手上劃出一道口子。


  很久沒見自己流血,林漱和徐家家丁們一樣興奮,隻是他的興奮都化成手上的狠勁兒。


  場麵混亂不堪,爛桌子,破凳子,烏煙瘴氣,看戲之人能躲的躲著,不能躲得早就逃到什麽地方去了。


  場麵其實也很清楚,徐楷及其家丁躺著,林漱垂著流血的左手靠著櫃台站著,看他們哀嚎的哀嚎,哭痛的哭痛,看戲的看戲,冷笑者如林漱,各司其職,各自在自己的地方做自己的事。


  在混亂裏清醒過來的徐楷看著向他走去的林漱,伸手作擋,忙說:“雒姑娘,有話好說。我們隻是聽雒老爺說姑娘在這兒,才找來的。”


  暫且不去評論連自己未婚妻長什麽樣都不知道的徐家少爺,林漱好整以暇地看著徐楷,聽他繼續說:“我昨日才回牧州,在家裏見到雒老爺……是伯父說姑娘住在這裏,隻要我能把姑娘帶回去,我們的婚事就可以重新……咳……姑娘,徐楷無意冒犯,隻是家父和伯父需要我這麽做……”


  “徐公子找錯人了,我不是雒三小姐。不過,還請公子回去好好和令尊大人談談,這婚事,取消為好。今日,是林漱魯莽了。”客氣之中帶著疏離,禮貌之中夾著警告,笑臉之下也能藏刀,林漱覺察出他說話的方式受到駱橪影響。


  “……”


  方才還敢說代替,現在就被嚇傻了?徐楷一點也不開心,看他不開心,林漱也不開心了,所以隻能客氣地請他走了。


  “徐公子,等我趕你走嗎?”


  徐楷帶著他的一幫人前腳剛走,駱橪後腳就進來,如此混亂的場麵,她想不看到都難。林漱挑眉帶著無賴的嬉笑看著她。


  或許對駱橪而言,血還是比較紮眼,所以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林漱手上流淌的血。


  聽到駱橪手上的書落地發聲,林漱回神就看到她快步走到他身邊,抬起他的手,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就給他包紮傷口,以至於他想解釋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店小二撿起駱橪掉落的醫書,識趣地走到櫃台後麵,直到駱橪放下林漱的手才小心翼翼地說:“駱大夫,書。”


  駱橪偏過頭,帶著客套的笑意看一眼小二,道謝之後抬手拿起自己的書,剛從林漱身側擦過去,又像想到什麽事似的倒回來補充一句:“小二,算算客棧的損失,稍後到雒翂姑娘的房裏取銀兩。”然後再一次從林漱身邊擦過去。


  林漱聽著駱橪沉重的腳步重重地踏在樓梯上,數著她走過幾步樓梯,算著在她走上二樓的時候回頭。恰是這時,駱橪也回過頭。林漱咧嘴露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駱橪回他一個無可奈何的笑,繼而問道:“你難道還準備繼續瞻仰你的傑作?”


  “沒有。沒有。”林漱連連擺手否認,隻想著駱橪不是生氣就好。


  林漱用沒受傷的右手隨便拍拍自己的衣裙,提高沾灰的裙擺,用樓梯踏出輕快而短暫的節奏,跟著駱橪走進房間。他樂嗬嗬地關門,帶點掩飾充滿好奇地問:“阿駱,你去哪兒了?你可有看見岑荊?”


  駱橪沒理會林漱的問題,沉著臉把一雙眉目拉平,用一種像是生氣的語氣問他:“林漱,你難道都不會痛?”


  林漱隻覺得她剛剛還能笑著和他說話,沒有一點兒要生氣的樣子,更沒有生他的氣。他肯定她沒有生他的氣,然後平常聊天似的給她看自己染了血的左手,老實回答說:“一點小傷,不痛。”


  “小傷?是徐楷他們傷的你?”


  林漱是真希望駱橪板著一副生氣的麵孔批評指責,就是罵他也行,可她就是一副聽他扯淡的表情,好像他說的都是鬼話。


  林漱訕笑地問:“你看見徐楷了?”


  他知道她都看見了,於是又說:“你也看到了,爬著滾出去的是他們,我這不是好好的。”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打人?誰讓他摸我……錯了錯了……誰讓他碰我來著,還想帶走翂兒,我怎麽會讓他們得逞。”


  隻怪一時口不擇言,林漱看到駱橪的臉突然凝固了一樣,這次好像是真生氣了,就是不知道生的什麽氣。希望和自己的口不擇言無關才好,希望她隻是覺得沒做好一個姐姐而生自己的氣……不對,應該是生徐楷的氣……林漱忍著不說話,真怕自己再說什麽添油加醋。


  駱橪先是板著一張臉,然後輕輕地歎口氣,停頓片刻,就開始撇清林漱和她的關係。


  “……林漱,這些事你以後別摻和,雒家的事,就應該由雒家的人自己解決,別連累你。”


  她見外,她見怪。不知道她是從哪兒學來的招數,用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有關聯的方法把自己孤立在另一個世界裏。可是她和她說的不一樣,她會改變的,會承認她的確錯了。


  “阿駱,你又見外,你再這樣我會見怪的。翂兒是你妹妹,那也是我的妹妹。再說,你爹做的也真不是一個爹該做的事。”


  聽到林漱提到她父親,駱橪抬眼,有點奇怪地看著他問:“和他有關?”


  “自然有關,否則徐楷怎麽會這麽輕易就找到這裏。”


  駱橪應該明白的,雖然後知後覺,她在林漱說上麵一句話時輕輕點著頭,不過,她接著說的話就偏題了。


  駱橪轉過話題說:“徐楷這個人,我見過。愚孝,對他父親的話是百依百順。愚蠢,做事不識好歹,而且身邊還都是些愚昧無知、衝動魯莽、目中無人的奴才,恐怕早已沾染上那些習氣。”


  方才不是在說她父親?為何突然間說起徐楷?徐楷是什麽樣的人林漱不知道,但愚昧無知,衝動魯莽,目中無人,他今天見識到了。


  “咚咚咚——”


  林漱還想說什麽,就聽見隔壁雒翂的門被誰敲響。


  駱橪走到門邊,突然轉身,嚴厲地看著林漱,用從來沒對他用過的口氣命令說:“不管你痛不痛,今日你都給我好好休息。


  林漱想出去湊湊熱鬧,可駱橪第一次這樣命令他,他著實不願拂了她的意,所以就嘟嘟嘴,表示無奈,表示知道了。


  之後的隔壁,響起一句又一句不該說的話。


  雒翂說林漱是因為徐楷想抓走她才和徐楷他們打起來的,她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她沒看到後麵的部分,但是她的話沒什麽問題,可以說給駱橪聽聽。可店小二卻是個能掰扯會杜撰的說故事能手,竟然真的說出事情的真相,就是有些字詞用錯了,比如說“輕薄”一詞,比如說“替身”一詞。林漱在隔壁,聽到店小二說自己是因為受徐楷輕薄才動手打人時,聽說自己是不滿去做一個“替身”才出手傷人時,很想穿牆而入,告訴他不要隨便亂用詞語,可是他隻能在隔壁聽著。


  駱橪在隔壁聽了一個繪聲繪色的故事,回來時像全世界的男子都得罪她一般,表情比當時在黔安城準備和人打架時還悲壯,比林漱纏著她時還想動手找什麽東西發泄。她居然把那樣一副要殺人的表情帶回房間,就不擔心他會突然醒過來看到?

  林漱想著,就當個睜眼瞎,明知道駱橪的情緒卻不點明。然而,等駱橪走到他身邊時,他發現自己之前“睜眼瞎”的想法有誤,他應該是“閉眼明”或者“閉眼不瞎”。


  駱橪走到林漱的床邊用柔和一點兒的目光看看他之後,機械地轉身,再轉身,繞過用來隔斷的屏風,走到林漱之前睡的那一半房間,猶猶豫豫的,最後還是躺在床上睡著了。


  駱橪睡著了,林漱就醒了。


  對於徐楷來過這件事,大家似乎覺得過了就是過了,除了岑荊聽完這個消息眉頭深皺之外,每個人都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直到離開客棧的前一天。


  離開客棧前夕,雒翂和緋蜻先去藥廬,隻留下當時一起來的四個人。湛溪來無影去無蹤,岑荊有事,駱橪也有事。深夜隻有林漱一個人在客棧裏,實在無聊,他便去把拖了許久的賬好好算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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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場麵很清楚


  隻是想做睜眼瞎


  醒來會看到


  一、場麵很清楚。駱橪看到,林漱和徐楷及其家丁打過一架,雖然完勝但手也受傷了。駱橪猜到,徐楷來客棧一事多多少少與自己父親有關,即便他沒親自到場。駱橪看到,林漱把雒翂當妹妹一樣去保護,沒把自己當外人。駱橪猜到,林漱出手不會因為小二話裏的輕薄替身,那都是之後的事。可是,為什麽還想做個睜眼瞎?裝作沒看到,聽林漱怎麽解釋。裝作不知道,好將話題轉移。裝作不清楚,回來若無其事。可是,他們都知道醒來會看到,駱橪帶一身戾氣回來,林漱裝睜眼瞎不醒來,學駱橪裝作若無其事他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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