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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咫尺

  咫尺擦肩千裏望


  鬧劇的主角


  現在當過往

  “外力?昨夜雒府倒是有些……昨夜焚燒雒府的烈火有你兄長的氣息,莫非是……不應該,不應該,這封印除以我雒氏一族之血為引,外力再強也不該如此輕而易舉地破開封印。若是雒氏族人之血,倒也正常。可我當年在幾個孩子身上都沒發現,雒氏一族不該再有這種能力才對。”


  “雒箜,你居然將我封印在你的宅子裏,你不怕我為報複你招引邪祟?”原來黔州雒府是雒箜所立,原來是雒箜守他三百年。三百年,半池湖裏遊魚細蝦換了一批又一批,隻有這棵楓樹一直陪著他,現如今,天地間百花齊放,她卻行將朽木。林漱心裏的感覺難以言喻,不悲不喜,非怨非憎。


  “我是為不讓你招引邪祟才將宅邸選在這裏,在半池湖邊種上一棵楓樹。林漱,三百多年,你仍與當初一樣,一襲紅衣,好好一個翩翩公子偏偏把自己打扮得那麽妖媚。”


  “什麽公子?什麽妖媚?我本是一條紅鯉,翩翩紅衣最為合適,你看不慣紅衣與我何幹。”


  “再者,三百年一如往昔,再見你不是挺好。不像你,看看這副妝容,怎麽,將自己不喜不願的都學到了?”


  有一瞬間,他們好像回到許多年前:雒箜說話帶刺含毒,林漱句句反駁諷刺。


  然而,如雒箜所說,如雒箜所做,她變了,所以她故作深沉地說:“也罷。留一絲殘念不是與你嘮家常講道理,隻是替你兄長帶幾句話。你兄長他,不希望你執著於他的選擇,若你能原諒我們,可以去尋那幅畫,替他照顧好你自己。”


  “執著於他的選擇……嗬嗬……你看我像是他那種人……算計兄弟……”是林漱在自言自語,當守他幾百年的雒箜的聲音隨殘念消失,楓樹殘枝敗葉嘩啦啦垮進半池湖之時,林漱知道這一次尋覓已然落空。


  想起兄長,林漱自顧自補充一句:“挺像,不過我不會和他一樣失敗。”


  腦海裏閃過雒箜說昨夜之火有不同尋常之處,林漱便在嘲諷過自己與兄長之後留心在雒府的廢墟上找了一會兒,什麽也沒發現。如今隻剩“鱗火”這一線索,何處去找一個知畫懂畫之人來相幫?


  “小鯉魚,過來。真是抱歉,不小心打翻作畫用的墨……”


  得來全不費工夫,昨夜那位駱姑娘不就是個會作畫的,隻是要如何去到她身邊,如何讓她為自己助力,成了困擾林漱的新問題。


  “咫尺擦肩,千裏相望……我可以笑吟吟與你擦肩一次兩次,直到你明白何謂咫尺天涯,然後自己離開,自己忘記。若你非要用一生的時間執著在我身邊徘徊,我不介意毀去你我兩個世界的所有聯係。看來這位公子從未用心,不曾體味,今日想試試。”


  駱姑娘站在街道之上人群之中,不再是昨日的橙色,也非昨夜的純白,此時她一身亞麻色,一臉嚴霜冷冰冰的模樣,全然不將周圍看戲之人放在心上,聲音清冷無情,言語似是要將曾經有過的點頭之意或邂逅之情凝結成寒霜。時而單純善良時而冷漠絕情兩相比較,自然是昨日那個站在池子邊的姑娘好些。


  駱姑娘話音剛落,人們圍著的馬車車廂裏傳出如她所說的固執而深沉的回答。隻不過不知車裏坐著什麽人,有什麽奇怪的想法,他聲音語調與前一刻相同,話裏內容與上一秒一樣,隻是重複一遍,像是勸服自己。


  “駱姑娘,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


  要想人家姑娘答應,至少也該露麵讓人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何方神聖。


  林漱在雒府暫時甩掉那些令人耿耿於懷的過去,從雒府出來他便一直在街巷之上家家戶戶連接起來的屋頂間流連。因為看一處藥鋪前圍著人群好熱鬧他才選個屋角坐著看戲,沒想到鬧劇主角是他要找的人——駱姑娘。


  聽過幾段賓白,林漱準備下去橫插一杠子時有人捷足先登,一個第三者突然出現在馬車旁。


  “哪家的丫頭,如此不知好歹,敢給我大哥難堪。大哥你放心,不就是一個小丫頭,弟弟我一定給你帶回去。”


  逞匹夫之勇。拿著癡傻當單純,持著情義作莽夫。能教出他這樣要顏無顏要才無才的人,那兄長看來也差些火候。林漱可不能讓他們耽誤自己的姑娘,他拍拍手準備來一個英雄救美。


  可惜……


  美人駱姑娘看一眼從天而降的所謂為兄搶嫂的弟弟,再看向馬車上緊閉的車廂,禮貌諷刺幾句:“這位公子,駱橪一向注重真誠。公子或許在什麽地方見過駱橪,隻是公子既不願指明,那便都該算作往事,駱橪極少回首往事……公子一方麵緊追駱橪不放,一方麵不以真麵目見駱橪,這般做法駱橪實在不敢苟同,想來駱橪也沒什麽對不住公子的地方。”


  駱橪麵色冷淡,從容抬手把束發的飄帶解下來挽在手中,對馬車前的莽夫虛拜一禮說:“這位公子,出招吧!”


  先禮後兵,教養良好。就這樣應戰挺好。擺出來的架勢也像有真才實學。可三招後林漱的駱橪姑娘被那個莽夫一掌打出幾丈遠……


  林漱想不通駱橪為何拿著武器不用?為什麽有著好好功夫不用?為何要生生受那莽夫一掌?不過即使他沒想清楚,也不妨礙他把駱橪攬入懷裏翩翩落地。


  沒注意自己用探究的眼神看駱橪,林漱對上她探究的眼神後趕緊鬆手,若無其事鬆鬆筋骨準備教化這個莽夫。


  “本公子許久不經塵世之事,強占民女時而發生倒像是常理了,今日本公子心情微恙,想管管這閑事,可別怪本公子不念尊老愛幼這聖賢之道。”


  那邊為兄搶嫂的傻弟弟許是討厭人家說他小,一句尊老愛幼讓他變了臉色。林漱暗自得意後卻得知那人變臉生氣與他無關,是因為傻弟弟身後馬車裏傳出些什麽,而且等他想要細聽馬車裏外兩人到底在說什麽時,就隻剩車廂爆裂四散的聲音……交戰雙方無人受傷,一陣混亂之後那邊兄長弟弟都消失不見,隻有被爆裂的車廂傷到的幾個人在哭號。


  無趣得緊,幸好英雄救美的任務已經完成,他可以找個借口讓駱橪留在自己身邊。林漱回頭,發現駱橪離開原地與他已有一段距離,他隻好疾走幾步追上駱橪並且抓上她的衣袖,厚顏無恥地要人家報恩。


  “哎!姑娘,救命之恩,姑娘不當重謝嗎?”


  林漱走在駱橪側麵,隻看到她一張臉,方才挽在手中的飄帶已經綰上頭發,一眼都沒看林漱,反倒是有些厭煩地謝過他。


  “公子拔刀相助,駱橪就此謝過。請公子放手。”


  “哎……”其實林漱是想強調一下他還沒說完,可這句話卻成了因幾個大娘扯住他袖子阻止他的困惑之音的尾音。


  幾個大娘像駱橪的幫手,瞬時之間就讓駱橪從林漱手中離開,他扯扯袖子,甩甩手,這些大娘依舊不依不饒。


  一個大娘若有其事地說:“公子,你不知道駱姑娘向來不近男色?在駱姑娘眼裏隻有兩種人:有病的人和沒病的人。公子還是別耽擱駱姑娘回去救人,另外,公子若想入駱姑娘之眼,怕是要變成有病之人。”


  另一個說:“我看未必,駱姑娘來黔安城少說也有一年,她的藥廬一直沒個幫手打理,我想應該需要些打雜之人,不過既是與駱姑娘生活在一處,那應該是女子才行。我正想把我小女兒送到駱姑娘藥廬,一則為駱姑娘做點事,二則也可學些淺薄醫術。”


  第三個人插嘴說道:“駱姑娘獨來獨往慣了,前幾次有人送丫頭給她,不都被婉言謝絕。況且,駱姑娘曾說過她的行醫規矩,絕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兩年時間,你舍得你小女兒?”


  又是誰有眼光明事理地說:“這位公子風度翩翩,說不定能入駱大夫的眼。哎。這位公子,不是黔安城的人吧?”


  一群人開始附和這個聲音說話。


  “是啊,這位公子看起來如此不凡。”


  “這位公子武功卓絕。”


  自己都還沒出招他們就知道自己武功卓絕,看來這些人比自己厲害……但其中也有些不和諧的評價:有說他過於妖豔妖媚的,說他像禍水的……


  真是什麽人都有。林漱雖然感歎,還是禮貌地告訴她們自己不是黔安城本地人這一事實。


  “不是,那還是不管好,又不能替我們留住駱大夫。”


  一句話敗壞幾個大娘的興,一哄而散似的,林漱身邊走得一個人也不剩,隻有一個個奇怪的探究的莫名其妙的眼神遠遠打量著林漱。不一會兒,林漱身後一個人突然出現開口說駱橪的確是不近男色……


  這些人,神神叨叨。


  “不近男色又怎樣?誰讓你們一直公子公子地稱呼我。山不來,那就我去,雖說她方才的語氣不怎麽友善,可我就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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