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蕭府初遇
山雨欲來,狂風猛烈拍擊著敞開的窗扉。桌案上用來鎮紙的十方硯台被掃落在地上,頂端帶著幾乎要凝枯的血跡。刀子似的風卷著紙張四下紛飛,室內一片狼藉。
七七八八的屍體橫陳在地上,一縷縷的血汙在地麵上蜿蜒。那些丫鬟們一炷香前還鮮活的眼神,現在早已剩下死透了的青白。
阮羨羨癱軟在地上,她還沒有死透。脖子上被刀鋒割開了一個口子,正躺在地上費力的喘息。額頭上也有顯見的殷紅,鮮血正順著額上的窟窿潺潺流出。阮羨羨用絕望的眼神看著眼前提著刀的男人,他身形高大,麵容俊秀,隻是此時此刻他涼涼的目光卻顯得十分殘忍。
“羨羨,”他彎腰抱著阮羨羨在懷裏,語氣溫和,如同情人之間耳鬢廝磨的低語:“你不要怪我,蕭朝宗已經包圍了府邸,不多時他就會闖進來。到時候不止我會死,你也會。我害怕你受盡侮辱,所以你先去地府等我,我隨後就到,下輩子我一定好好對你,我們再做夫妻。”
阮羨羨說不出話,喉中隻能發出‘咯咯’的聲音,安如山的柔情望進她眼中隻覺得數不盡的嘲諷。
下一刻隻聽得聲刀刃入肉的響動,安如山手中的冷鋒毫不留情的貫穿了阮羨羨的腹部。她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昔日愛人怕她沒有死絕,還抽出刀來往她脖子上補了一刃。
阮羨羨徹底死了,彌留之際她看著安如山瘋也似的打開門對外大呼:“叛賊阮羨羨已經伏斃,不要殺我!我絞殺了叛賊,蕭朝宗,你放過我!”
夢中安如山那絕情的背影,阮羨羨發誓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掉。
……
她頭部抽痛的醒過來,像這樣的夢境自打阮羨羨穿越過來以後就經常出現。她知道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前世的記憶,隻是仍然對夢中那個叫安如山男子的卑劣行徑感到咂舌。
“阮羨羨——”係統的聲音忽然響起:“蕭朝宗在附近。”
阮羨羨渾身一僵,但仍閉著眼,沒有動彈。
“他離我多遠?”
係統的聲音回複道:“在你不遠處的樹後,他在觀察你。”
園子裏的海棠開的極好,遠遠望去就好像浮在半空中的一團霓霞。阮羨羨枕著卷起來的書冊側身躺在花海裏,似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她雙眉微蹙,麵帶淚痕。
蕭朝宗路過園子時,看見的就是這幅畫麵。美人在花海中睡著,烏黑潑墨似的發梢上還帶著幾瓣海棠花朵。他駐足在此,帶著探究的目光打量她。蕭朝宗盯著那張臉,長眉連娟,豔陽的浮光濺上她蒼白的臉,像是搽了一層薄薄的胭脂。
僅僅片刻,他便抬步走了。
阮羨羨緩緩坐起,看著蕭朝宗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門後。她攏了攏蓬鬆的發,若無其事的往她的西院走去。
“你該不會直接奔著蕭朝宗去了吧?”係統問她。
阮羨羨那張豔麗至極的臉上滿是不以為然:“不是你告訴我,蕭朝宗以後會是安如山最大的勁敵?如果要報仇,跟緊他一定不會有錯。”
話雖如此,係統還是忍不住強調:“不要忘了你現在是江南富商的女兒阮羨羨,你要完成她的心願,否則你不能……”
“否則我不能回去現代,我都知道。”阮羨羨打斷了係統的喋喋不休:“我心裏有數,阮羨羨不就是想報複安如山嗎?那麽接近蕭朝宗才是最快的複仇捷徑。”
係統見她並沒有當回事,便道:“現在我會再給你重複一遍原主的身份及經曆以及現在所在的環境,請宿主務必仔細聽。”
阮羨羨與這具身體同名,原主是江南絲綢富商阮守禮的嫡女,今年未滿十五。父母去世後,頭頂上隻有一個嫡親兄長阮少君。在早年時間,京城蕭家曾在江南得過阮守禮的幫助,當時蕭家留了信物,稱日後阮家有難可以來京城找他們尋求幫助。阮守禮離世前怕倆兄妹日後無依無靠,便將兩兄妹委托給蕭家,請求他們收留照顧。
阮羨羨接替原主身體時,恰好是來京的路上。而今天,是阮羨羨抵達蕭家的第三天。想她第一天到蕭家的時候,蕭家隻派了一個管事婆子出來迎接,之後把阮羨羨丟在一個偏院就再也沒有人來問過。甚至蕭家的老太君和其餘人都沒來看過她,仿佛就當阮羨羨不存在似的。
蕭家人員簡單,如今的蕭老太太高氏是繼室,膝下隻有一個兒子蕭真和一個外嫁的女兒蕭淑,蕭真又分別有兩女一兒。而蕭朝宗的父親行一,是蕭家的原配王氏所出。可惜大房那脈挨個去世,如今隻剩下蕭朝宗一人。蕭朝宗作為蕭府的長房長孫,不僅沒有獲得對等的身份優待,甚至蕭老太太將對原配王氏的仇恨全部轉移到了這個長房長孫身上。一度嚴重到不允許蕭朝宗跟別的公子們一同進學,將他當做透明人,對待他還不如一個下人。
然而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成長,蕭朝宗日後居然成為權握六部的大權臣。他一個皺眉,文武百官都要冷汗紛紛。
阮羨羨覺得自己來的很是時候,恰好現在這個時期蕭朝宗備受蕭家欺辱,她雖然也是借居蕭家,但她至少可以向蕭朝宗示好,多抱抱大腿總是沒錯的。
春日的午後困倦,丫鬟婆子們都不知躲去哪裏偷懶了。日光斜斜的照過來,讓人徒生一臉困意。阮羨羨一路走回去,竟是都沒看見什麽人。她途徑後院月牙湖時,看見前方的身影步子突然微頓。
透過假山與樹蔭,蕭朝宗正站在岸邊,目光冷冷的看著水中。阮羨羨微微偏首,這才看見一個嬤嬤裝扮的人影漂浮在湖麵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不是淹死了。
他殺了人?!
阮羨羨第一個念頭起,尤其當她看見那嬤嬤麵朝下浮著,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呼,偏偏就是這聲引來了不遠處蕭朝宗的目光。
他生的極為俊美,深邃而黑的雙目正噙著兩分陰冷,他盯著阮羨羨,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凜冽。
既然被看到了,阮羨羨也沒有拔腿就跑的意思。她定了定心神,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