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最毒婦人心
西苑東門外有一條假山石切成的小道,從這裏過去就是趙大娘住的寧和苑。
若是尋常這個時辰,趙大娘已經歇下了,可今天她卻怎麽也不得安睡。
本來前幾天被莫安溪鬧了一頓以後,她就覺得心力交瘁,愣是緩了幾天都沒有緩過來。
而如今,她雖然坐在上首,可左側邊坐著的安凝芬卻更像是主人。
趙大娘白這一張臉,偷偷往安凝芬身上了多次,每次話都到了嘴邊,卻被那張陰沉得像是鬼魅妖魔一般的眸子給嚇得丟了魂,更別說是開口了。
說來也奇怪,這幾日安凝芬都不太往寧和苑裏走動,怎麽今日就來了?
而且還是這樣夜深人靜得時候來了。
趙大娘眯了眯眼睛,到底是老人精了,雖然不曾聽她說明原委,可也猜了大半,心裏更覺得忐忑不安起來。
又等了一頓飯的功夫,趙大娘怎麽都是年紀上來了,也不太支持得住,遲遲不見她開口,竟稍稍有了幾分困意,朦朧著雙眼。
依稀裏,卻看見那本來安靜坐著的人往自己身上看了過來,那雙黑色眸色被燭光映得發亮,卻不是尋常的黃色,卻是如同冬日入門裏偷雞摸狗的黃鼠狼,原本黑色的眸子此時散著奇異的綠色光芒。
一雙眸子看得趙大娘心裏一個咯噔,頓時清醒過來。
安凝芬竟自己笑了起來,勾著半邊唇角的摸樣像極了末世裏得奸妃,帶著三分狠厲嗜血又帶著三分妖異。
趙大娘深吸了一口氣,心裏默念著阿彌陀佛,這才忙問道:“凝兒,你來做什麽?”
安凝芬還是笑著,卻用那雙詭異的眼睛盯著趙大娘,慢慢開口道:“姨奶奶這話說得好奇怪。”
她稍微一頓,眼神卻瞬間變得無辜起來了,又帶著幾分不滿,輕笑道:“凝兒來,自然是和姨奶奶商量著,怎麽才能把這個鎮遠侯府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事情啊。”
話音剛落,趙大娘便親眼看著安凝芬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個黃色小藥包,夾在二指之間朝她晃了晃。
趙大娘心裏下意識地覺得害怕,咽了咽口水道:“這是什麽?”
安凝芬臉上的笑容更深了,隻是隨之變化的卻是一雙冰冷的眸子,像是掉進了冰窖裏,瞬間寒冰如霜:“能把人在無聲無息中殺掉的東西。”
這個小藥包還是上次進宮常皇後給她的,本來是想著用在莫安溪身上的,可是這段日子看來,她最恨的人竟不是莫安溪,而是那個日日慈眉善目又口口聲聲說憐惜自己的穆芙蓉。
若是她早日答應了收自己作女兒,她安凝芬又怎麽會麵臨著威脅?
日後隻能做妾?
怎麽可能,她暗暗咬牙,便是要偽造一張婚書,她也要成為鎮遠侯府正經的女兒,然後風風光光地出嫁。
當然,偽造婚書不容易,畢竟太多人看著呢。
可是偽造一份遺書可是簡單得多了。
更何況該死的人本來就是一個病秧子,就算是突然死了,也不會引人懷疑的。
而這一切能成功進行,還得依仗著這個黃色小布包了。
安凝芬把小布包放到趙大娘的手中,又笑道:“姨奶奶,這件事還得你幫著才能成。”
趙大娘心裏發著怵,盯著塞到自己手中的布包也不知道該是丟了還是丟了。
她是恨穆芙蓉母女,可是真的要她下手毒害,還是不敢的。
本來趙大娘花了那麽多心思從南方把安凝芬接過來,就是打著借刀殺人的算盤,怎麽這會兒倒是被人捏在手裏了?
趙大娘抖著手,又咬牙問道:“真的要做嗎?”
安凝芬理所當然地點頭,又道:“姨奶奶不是害怕了吧?當初還是姨奶奶親口對凝兒說,隻要他們娘兒死了,這個莫家都是咱們的了。”
她微微一頓,卻挑起眉看過去,帶著幾分不屑道:“難道姨奶奶後悔了?這會兒還想要退出?”
趙大娘動了動嘴,還是沒有把心裏想的說出來。
畢竟整個莫家的財產對她來說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而且安凝芬要的隻是一個身份還有一份體麵的嫁妝,這兩樣東西在得到了莫家資產以後對趙大娘來說都是九牛一毛,根本不足以掛在心上。
把藥包捏在手裏收好,趙大娘才咬牙道:“怎麽會呢?這件事是我主導的,自然不會中途退出的。”
說著,趙大娘便對安凝芬露出一個討好地笑來,又笑道:“事成之後,你是皇子妃,我是莫家當之無愧的主母,這樣的名頭誰肯放棄呢?”
安凝芬這才冷笑一聲,道:“那就先祝一句,姨奶奶凡是順利才是了。”
趙大娘點了點頭,又奉承回去,心裏卻對這個年紀小小的丫頭多了幾分懼怕。
果然這些小小年紀的丫頭不是好惹的,一旦心狠手辣起來,都不把人當人。
一切都是她的攔路虎。
兩人又閑扯了幾句表麵客套話,安凝芬才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瞥了一眼趙大娘,冷聲道:“姨奶奶,這個藥性最是烈的,隻要少少的一個指甲就足以要了人性命,可得小心用。”
趙大娘忙應了,暗中卻把布包隔著衣服放了。
安凝芬把話說了以後,就轉身走出了廳門,借著夜色重新往西苑走回去。
而同樣在夜色離開的,還有一個穿著一身灰色青衣的男子,閃身跳上樹梢借著枝椏往海棠苑去了。
曆七的身影閃了燭光,落在海棠苑的屋頂上,這裏已經有人在等著了。
他唉房頂上跪下,拱手低聲道:“主子,事情已經探明了。”
楚南霆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卻隻盯著屋頂瓦縫之間露出的身影,莫安溪正在案上寫字。
雖然看不太清楚淡黃色宣紙上寫的是什麽,卻也能勉強看出字跡清秀,帶著一股淡淡的女子文靜之色。
燭光下臉色白如月盤,幾根碎發從兩鬢落下,隨著人的動作而輕輕飄起,像極了那點水墨畫中飄起的楊柳枝,又像是擾了畫中女子沉思的雀兒,纏上那流動的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