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卯時二刻
終於狠下心來，推開他，莫安溪低著頭道：“你該走了。”
楚南霆看了一眼窗戶外已經爬上來的青灰色，心知自己也是時候該走了，卻還留戀著懷裏的溫暖，等會兒出了這個屋子也不知道要麵對什麽。
他不願鬆手，卻還是鬆了手，卻突然看見床邊那麵映著黃銅色的鏡子，心中稍微動了一下，快速地往頭上拔了一下。
隻眼前幻影一閃，便有千萬發絲落下來，他手裏拿著那攢寶珠的青玉紫金冠，連著一條雙龍戲珠的金抹額，臉上假意慌忙道：“這頭發怎麽這般容易散了？”
他說著便抬頭去看莫安溪，眼中卻帶著笑和期待。
莫安溪見他這般神情，目光又是那樣懇切期待，哪裏還猜不出來楚南霆的心思，便無奈地一笑，略有幾分不滿地撅起嘴巴道：“你這人……倒是叫你這樣去了，給陛下見了，又不知道要怎麽責罵你？”
楚南霆嘻嘻一笑，又湊過去懇求道：“安溪，你是個好人兒，自然不會眼看著我被責罵了，還不管我的。”
莫安溪白了他一眼，便歎氣道：“你想怎麽樣？”
楚南霆聽得這話，便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成了，快速把手中的頭冠和抹額塞到莫安溪手上，歡喜道：“你幫我梳頭。”
莫安溪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鑲金嵌玉的東西，一陣無奈，卻又起了心思逗他，笑道：“可我又不會給男子梳頭，若是梳得不好，又該怎麽辦？”
楚南霆卻不在乎，便在鏡子前坐下，端正身體，又拿起梳子給莫安溪遞過去，忙道：“不妨事，這個容易，我教你便是。”
莫安溪望了一眼鏡中人，也沒再拒絕，且慢慢地聽著他怎麽說的。
楚南霆乖乖地坐著，一頭烏黑的發絲散落在身上，濃密又順滑，握在手心裏涼涼的，卻不覺得刺骨的冷，隱隱帶了幾分他的體溫，摸著倒是舒服。
莫安溪看著這一頭黑發，不禁看得有些出神，輕聲感歎道：“你倒是生了一頭漂亮的頭發，驕竟叫我一個女子都羨慕了。”
說著，她又抓了一把，又任由發絲從指尖溜走。
楚南霆聽得她誇他，心裏得意，眉頭都要飛起來了，又自豪道：“這個是自然，若是你想要有，以後我教你怎麽護理好了。”
說罷，他便伸手抓起頭發，那白玉般的手從黑發裏穿過，襯得黑發更加如同木頭一般漆黑，而那白玉般的手更加像是一塊無瑕的美玉。
慢慢地打了一個發髻，又鬆開，楚南霆道：“看，是不是很簡單？”
莫安溪盯著他的手，嘴角帶著笑，便點了點頭，慢慢地也拿起發絲，學著他的樣子打了一個發髻。
打好發髻後又用紫金冠固定好，仔細比對過戴正了，才拿起抹額替他綁上。
楚南霆轉過來正麵對著莫安溪，雙目盯著她的小臉，隻覺得專注時的莫安溪更有三分可愛，七分賢淑的樣子，不禁開始期待日後正式拜堂後的日子來了。
單是想想，他就不住地露出笑容，心裏更像是抹了蜜糖一般甜。
隻是一轉念，又想起常皇後請他進宮時說的那些話，不禁擔心起來。
他稍皺了眉，又叮囑莫安溪道：“等我去了以後，你可得小心，若是有什麽事情，一定打發人來找我。”
莫安溪點頭，又嫌棄他囉嗦，嗔道：“好歹是個爺們，怎麽越發像是一個嬤嬤了？絮絮叨叨的，也沒個休息的時候。”
楚南霆哼了一聲，看了一眼外頭天色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便又望了莫安溪一眼，眼中不舍，想到這會兒去了，又得等事情完了才能見，心裏就像是缺了一塊。
他一步三回頭地走著，饒是從床邊到窗戶才數步地距離都走了好一會兒，終於到了窗邊，又回頭吃吃地望了莫安溪一眼。
莫安溪既是害羞，又是著急，便忙道：“快去吧。別遲到了。”
楚南霆這才跳出窗戶，一下子跳上房頂，轉眼就沒了人影。
莫安溪看了好一會兒，才低下頭轉身。
可才轉身，她就猛地一驚。
就在她的身後，穆芙蓉不知道何時來了，正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
此時外頭日色慢慢出來了，第一抹金光落在大地上，隱隱借著雪色反射過來，映得滿堂明亮。
莫安溪愣了好一會兒，才掩飾了慌忙心慌，垂下雙眼，低聲道：“娘親，你怎麽來了？”
穆芙蓉盯著莫安溪看，眼中閃過幾分惱怒和驚慌，又望了一眼那還沒來得及關上的窗戶，聲音微微顫抖地道：“剛剛那是……太子殿下嗎？”
莫安溪低頭應了，又咬牙道：“他心有些不自在，來叮囑我些事情。”
穆芙蓉目光複雜地落在莫安溪身上，似有什麽將要衝破喉嚨說出來，卻還是被壓製住了，最後化作一聲無奈道：“你當真是要嫁給他？嫁入那永無天日的帝王家？”
莫安溪聞言，猛地抬起頭，驚恐地看了一眼穆芙蓉，沉默了半響才扯出一個不算時好看的笑容，道：“娘親，你是明知道女兒心性的，若是不喜歡的，就算是塞在手上也會丟掉。若是喜歡的……”便是脫了性命都要爭取。
後麵那半句，莫安溪沒有明著說出來，但她相信，穆芙蓉能懂。
隻是能不能接受的問題而已。
穆芙蓉歎著氣，感歎著造孽，又擔憂地看向莫安溪，仔細道：“安溪，娘親知道你心性堅毅，可是要知道那帝王家豈是容易進的？不論那些貴人三心兩意你日後難辦，就連是進門，要去見那位娘娘，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你可想明白了？”
莫安溪一笑，這些事情她前世何曾沒有經曆過？隻是此時換了身份，換了對象，可是論到底，也不過是那些人而已。
而且，楚南霆的心誌她清楚，不是那樣三心兩意的人。
隻要有他在，莫安溪也便放心了。
有什麽事情要緊的，也是兩個人一起抵擋。
她又何須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