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夜半
莫安溪笑著點頭,又看了一眼天色漸晚,慢慢地整理了一番衣裳,便道:“天色已晚,還請殿下早些回去吧,臣女要回去歇息了。”
楚懷林點了點頭,並未多言。
莫安溪便慢慢地退下,也不再打擾他了。
轉出橋邊園林,又見一個石階而上,聯通層巒小亭背後,便見到一處房屋,院門邊上站著一個丫頭,身上穿著淡藕色衣裙,一臉焦急之色。
正是香菱見莫安溪久久未歸,心裏著急得坐不住,便抱了手爐出來門口等著,左看右看地望著莫安溪回來。
莫安溪慢慢地走過去,從香菱手中接過手爐,又問道:“你怎麽出來了?可是那邊來了信?”
香菱點了點頭,又伸手來扶著莫安溪,兩人湊得近些,才低聲道:“早些時候送來的,我不敢聲張便把東西藏了。”
莫安溪點了點頭,兩人一路說著就來到內門口上,香菱一邊送莫安溪進門又對邊上小丫頭吩咐道:“去倒茶來,再準備熱水。”
小丫頭一下子出去了兩個,剩了一個跟進去配合著給莫安溪換上衣服後又被打發出去了。
香菱從櫃子拿出來信件,送到莫安溪手裏,又拿了剪刀去清理燭花。
燭光搖曳著,莫安溪掃了一眼信件上的內容,神色漸漸有些凝重。
她擰著眉,抬手便把信件在燭花裏燒了丟盡碳火盆裏。
香菱見她神色凝重,也不敢多問,隻好輕聲勸道:“姑娘,天色晚了,不若洗了澡就睡吧?”
莫安溪若有所思地應了,卻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裏。
信件裏傳來消息,老十八——就是塚曆昨天夜裏被宮裏的人帶走了。
宮裏的人來得突然,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直到天亮了,塚先生才收到消息,宮裏那位要求他們轉移,一日之間便人去樓空,而十八的消息卻一直都沒有傳來。
塚先生憂心塚曆傷勢不可輕易轉移,便讓人去察看,卻還沒見到塚曆就被打了回來。
是以寫了這一封信送來,請莫安溪想辦法去看一眼塚曆。
莫安溪沉著臉,一雙茶色眸子此時沉得像深淵裏頭不見天日的地方,昔日裏能與日月爭輝,此刻卻暗淡得能與黑夜融為一體。
至三更,她仍舊是端坐在梳妝台前,香菱來勸了幾次,卻也沒叫得動。
莫不是沐浴的時候受了涼,才不舒服得起來,不肯睡下?
香菱暗暗地猜測著,便伸手往莫安溪的額頭上摸了一下溫度,卻不覺得有何不妥,便又勸道:“姑娘,睡吧?天晚了,涼,容易著涼。”
香菱臉上帶著擔憂,說著就往莫安溪身上披了一件褂子,轉頭去給碳爐裏添了銀絲碳。
莫安溪看著鏡中的自己出神,又想起那日在小屋子裏見到塚曆,那張臉若是非要說和曆七無關係,她是一百個不相信的。
可若直接就去問曆七,隻怕楚南霆會起了疑心。
畢竟他們才是主仆一條心,就算再得楚南霆的喜歡,莫安溪也不能保證他對自己就真的一點懷疑都沒有。
這皇家權利爭鬥,不管在何時都是最為致命的。
楚南霆應該有,也是她希望他有的。
若是就為了一點兒女私情便把後心交給他人,又怎麽能從這一場奪嫡爭權裏勝出?
又一聲輕輕歎息,莫安溪才站起來,走回床邊躺下。
迷迷糊糊中睡過去,至四更過去,莫安溪卻朦朧裏睜開了眼睛,卻見紗窗已然成了青灰色,而窗邊卻隱約站著個人影。
心中一驚,正要大叫,那人卻已經過來捂著她的嘴巴,低聲道:“別叫,是我。”
莫安溪瞪大了眼睛,隻見楚南霆坐在床邊上,清雅的臉龐上寫著幾分疲憊,想來這個時辰偷摸進來,定然是一夜未睡。
她即刻擰了眉,急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楚南霆見她並未驚嚇,這才鬆了一口氣,又道:“想你了,就來了。”
莫安溪看他神色不對,漆黑的眸子不像是平日那般晶亮如玉,此時卻有幾分憂傷神思混亂藏在其中,她便略微猜了一番,卻並未參透。
便又扯了笑容道:“你這是怎麽了?半夜裏闖進女兒閨房裏,傳出去了叫什麽話?”
楚南霆聞言卻是一笑:“我倒是希望能傳出去,那樣你便是我的了,誰也搶不走。”
聽見這一句,莫安溪皺了皺眉,隻當他是知道了昨日楚懷林來過的事情,心裏有些甜甜的,臉上卻嫌棄道:“快別胡說了,好歹也是當朝太子,說出這般話來,給人當什麽?流氓似的。”
楚南霆也不在意,卻伸手把她擁入懷裏,一張臉便埋進她的脖子裏,溫熱的呼吸吹得她脖子癢癢的。
莫安溪想要推開他,才稍微伸了手卻聽見他沉悶的聲音道:“別,就讓我呆一會兒。”
莫安溪愣了一下,便當真沒去推他。
門外守夜的小丫頭倒是聽見了動靜,過來敲門道:“姑娘?可是有事情?”
莫安溪心中一驚,連忙揚聲道:“無事,不過是做夢醒了。”
丫頭沉默了一下,又問道:“可要進來陪伴姑娘?”
莫安溪連忙說不,又道:“我沒事,你們趕緊去睡下吧,等晚些再來。”
丫頭似乎還有些猶豫,卻沒多想,隻是略微呆了會兒便也走開了。
聽見腳步聲走遠了,莫安溪才鬆了一口氣,略微低頭看了一眼,楚南霆竟像是掛在她身上了一般,一動不動的。
莫安溪醒來了也無困意,也隨得他趴著,自己開始神思亂飛。
過了一刻鍾,楚南霆也沒動一下。
莫安溪覺得自己肩膀有些疼了。
再過了小半個時辰,楚南霆依舊沒有動,莫安溪覺得自己肩膀已經麻了。
她皺了皺眉,慢慢地喚了一聲,那人卻不動,隻是嘟囔著什麽,聲音卻極小,幾乎聽不見。
“睡著了?”
莫安溪有些不敢相信。
這人竟然在她身上趴著睡著了?
眼看著天色漸漸亮了,外頭人聲漸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