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魑魅魍魎
山洞外側，燭光明亮，卻怎麽也照不進那一方三天地裏。
方才迎接的侍衛跟在一個半老男人身後，恭敬地彎下腰，臉色有些擔心不安：“徐管家，唐元乃淮南知州，若是在山洞裏嚇出了好歹，主子隻怕會怪罪……”
徐管家瞥了他一眼，皺著眉咬牙道：“最近事情多，主子又被貶了一次，就怕有心人會趁機摸進來，若是惹出了事情，你我都活不下去。”
說這話，他的目光又落在黑漆漆的橋洞裏，陰冷著道：“若是來的是我們的客人，那便是賠罪上賓，若是來的是魑魅魍魎，也得把他們留在這裏！叫他們來得走不得！”
……
莫安溪在小轎裏等了半日，也不見那些人回來，便掀起簾子，小心地往外看了一眼，又縮回去，攏緊衣服。
這四周的燈光不知何時成了慘白色，邊角地方更是染上了一絲血紅，看著就覺得瘮人。
她四處看了一眼，小心地喊了一聲道：“兩位大哥……”
尖細的女聲在橋洞裏回蕩，卻沒有回應。
又等了半日，她終於忍不住從小轎子裏出來，回頭看了一眼，原本跟在身後的另一輛小轎卻沒了影子，像是不曾跟上一般。
她屏住呼吸，小心地走了兩步，突然聽見兩邊的河水嘩啦啦地動起來，漸漸冒出白煙，像是被燒開了一般。
莫安溪被此景嚇了一跳，瑟縮著往後退，瞪直了眼怕得直抖。
後退著，她摸到一邊直立的假山牆，便張來手掌，全身緊貼著，幾乎要跌坐在地上。
那莫名沸騰的河水嘩啦啦地叫著，有偶爾冒出幾聲沉悶的咕咚聲，像是裏麵煮著什麽不明物體。
莫安溪此時已經怕得不行，緊繃著身體才沒摔在地上，可是顫抖的身體和微微打顫的牙齒讓她幾乎沒有思考的能力。
極度的恐懼中，莫安溪靠在那假山牆上就像是抓著了最後一根救命等稻草，她快速的呼吸著，想要找回一絲理智。
這裏怎會有這些東西!
她前世裏可從來都沒見過。
腦海快速轉動著，又回憶了一遍方才在路上楚南霆告訴她的消息。
楚浚琪謹慎，這裏又是一個密地，肯定不會輕易放人進去。
他們現在頂著的是淮南知州唐元夫婦的名頭，楚浚琪想要拉攏的一個地方大官。
就憑著拉攏這一條，楚浚琪就不會允許這兩人在這裏出事。
想清楚這一點，莫安溪才緩過來，咬著牙重新把目光落在那沸騰的水麵。
可等她才稍微冷靜下來，身後的山牆卻突然晃動起來。
細小的石頭從頭頂上落下來，看似無規律，卻都有意識一般躲開了莫安溪。
她低著頭，眯了眯眼勾起一個冷笑突然跑出去，大叫著救命，又四處躲藏起來。
她的步伐淩亂，可卻步步都踩雷，直奔著石頭落下的方向。
“啊——”莫安溪捂著頭，烏黑頭發亂糟糟地散落，卻也顧不得隻一心四處亂跑，叫道：“大人!大人救我!”
她跑得快，又亂七八糟的，有好幾次都差點撞上了石頭，腳邊已經落了不少沙石。
原本平整的路也變得凹凸，一不小心就會踩上去或者被石頭絆倒。
而那山洞外有人擰眉看著，又怕弄傷了客人，連忙叫停，催促道:“快換下一個!”
應聲，山洞裏的抖動漸漸停下來了。
莫安溪趴在水邊石橋上喘氣，走近了才看見那水裏果然有東西。
隻見一個黑漆漆的圓圓的東西從水裏冒出來，漸漸得站起來。
眼看著那東西顯出全體來，隻是這裏燈光昏暗，並不足以看清楚樣子，隻能從輪廓裏看出來是一個女人。
四周逐漸安靜下，隻剩下咕嚕嚕的水聲還有一道遙遠幾乎微不可聞的笛聲。
莫安溪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那女人，隻覺得她身上衣服緊貼著身體，一頭烏黑長發濕漉漉地滴著水。
方才那一陣亂跑讓她喘不過氣來，卻也明白那其中意味。
試探來人是否習武嗎？
那些習過武的人自然會有種莫名的直覺，潛意識裏能聽出來危險的來源。
莫安溪在外幾年，早就明白了柔弱無用，所以回來以後便跟著莫明軒和莫翼風練過一些，隻為了防身。
她沒有練過輕功，所以步伐沉重如同普通人，又刻意往石頭那邊去，走位亂七八糟，就像是一個被逼到了絕路的人，慌不擇路。
和那影子女人對視了會兒，莫安溪慢慢垂下頭去，如同一個被控製的傀儡。
隻是沒人看見，她散亂的頭發下，一雙明亮的冰冷眸子在黑暗中幽幽地亮著。
這是第二關了嗎？
四下都安靜下來，那滾疼的水汽慢慢彌漫上來，覆蓋進人眼裏，至於看不清前路。
莫安溪也不慌，就這麽站著。
等了會兒，突然有個聲音從遠方傳來，輕飄飄地似男不女，卻猶如在耳邊：“閨女……”
莫安溪聞聲一動，鼻尖似乎飄過一陣香，仔細去聞又偏聞不著了。
“閨女……”
再有一聲起來，聞聲更近，再抬眼去看，那人影不知何時已經來到麵前。
莫安溪雙目無神地看著眼前人影，覺得有些恍惚。
人影慢慢展開雙手，似要擁抱。
莫安溪看著她許久，才咬牙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你都不記得了?”
那人影似乎很傷心，一把捂著胸口，那藏在烏發下的眼睛流露出來痛苦。
莫安溪怔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問道：“娘……是你嗎？”
“對啊……”那人影這才恢複了些神氣，又伸手要去抱莫安溪，卻突然被推開。
莫安溪瞪著那人影，一雙眼睛裏恨毒了一般，攥著手指吼道：“你怎麽還敢來!”
那人影愣了一下，似乎不太能明白此時的情況。
可是莫安溪卻不給她解釋，一邊哭著一邊伸著手指罵：“從小你就把我賣到院子裏唱戲，長大了些你覺得我美，又送到柳巷裏做花伶，好不容易喜歡個人，你又嫌他家貧，不肯嫁我出去，便讓人生生打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