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聰明也可憐
莫安溪仔細洗過身體才起來，正好外麵有丫頭敲門道：“小姐，你洗好了嗎？”
她揚聲應下，連忙拿過幹布擦過身體，等人推門進來時，她已經把裏衣穿好了。
身後環佩聲音碰撞清脆，等聲音越近時，便有一陣撲鼻香味傳來。
莫安溪被那香味熏著了，不禁皺了皺眉，回頭隻見一個十六七八的女子站在木桶之後，頭上挽彩雲發包髻，身上穿著楓紅色單裙，神色卻極為冷淡，黛青色的眼線上挑，一雙褐色眼眸閃過淡淡的光，便又低下頭垂眉道：“小姐，想畫什麽樣的妝?”
莫安溪披著衣服走過去，意識到那眸中淡淡的光裏藏著一種參不透的涼。
像是暖春三月裏的倒寒，表麵上溫暖春風般柔和卻在暗中帶著刺骨的寒意。
莫安溪愣了一下，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和自己有點像。
“你叫什麽？”
“回小姐，奴婢漫春。”
莫安溪聞言一笑，倒是覺得這個名字和她挺相配。
漫濫過分的春天，可不就是會招那隆冬的反撲嗎?
漫春答得輕輕的，隻是藏不住她心底裏的蒼涼。
這個地方……她見楚南霆來過多次了。
可是從來不許其他人進來過，就算是打掃也是殿下一人親自做的，這個房間裏的一切，都不曾被人動過。
直到今日，她來了。
漫春偷偷抬眼看向莫安溪，這一眼看過去，又是一陣心頭痛楚滑過。
昨夜後院裏已經聽說過瓔珞服侍過一個姑娘更衣後就被送走了，今日管家去後院裏問，有沒有人願意去服侍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和瓔珞一樣，逃不過被送走的命運了。
可是漫春還是忍不住來了。
她想要看看，那個觸動殿下心裏的人，究竟長了什麽樣？
究竟是怎麽樣的人物，殿下竟然願意犧牲了瓔珞。
今日一看，她是明白了。
她和瓔珞能得到太子的看重，恐怕都是因為和眼前的姑娘有了三分相似。
現在原主來了，她們自然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隻是她想不明白，太子和鎮遠侯府的千金第一次見麵不過是數月前，可是她們兩人在太子府已經一年多了。
這個時間對不上。
她沉下眼眸，眼底是散不盡的疑惑還有寒涼，正好對上放在邊上的衣服，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前一段時間瓔珞日日挑燈夜戰做得那一身。
漫春心中苦楚，又心疼起那傻傻的瓔珞，以為得了殿下三分青睞特別對待，就能飛上枝頭，沒想到是給別人做了衣裳，甚至還親手服侍人穿上了衣服。
歎著氣，她拿起那件鮮豔紅色的底衣，走過去。
莫安溪已經可以無視這個府上女子朝自己發出來或嫉恨或痛心或酸楚的眼神了。
楚南霆是個好男人，她一直都知道，隻是這些姑娘也太無辜了些，偏偏喜歡上他。
這麽一個看似有心，又沒有心的人。
莫安溪眼中略有憐惜，隻裝著沒有注意到漫春的神色變化。
她身上還有熱水澡後尚未散去的熱氣，浮在空氣裏，顯得火熱又潮濕，讓人覺得有些不適。
漫春指尖滑過莫安溪的肌膚，隻覺得指尖下觸到的肌膚如羊脂一般滑膩，又像是天鵝絨一般柔軟。
莫安溪任由她擺弄著，坐在梳妝鏡前，漫春慢慢地給她梳了一個當下最為時興地飛天逐月發髻，又帶上珍寶齋前日才上新的珠釵，簡單又不失美豔。
做完這一切，漫春才打破空氣裏的寂靜，壓聲問道：“敢問小姐……可對殿下有半分意思？”
女子的心思最為深沉，便是一點點異樣，都能清楚的感覺到。
她在莫安溪身邊服侍了這麽一會兒，竟然都不曾感覺到莫安溪有半分的情緒波動，不見歡喜也不見惆悵，隻有那無盡的平淡，如同一潭死去的春水，安靜得不像話。
莫安溪盯著鏡子裏的自己，似達非答：“意思……有什麽意思？”
漫春聞言一怔，便又低下頭去。
她越界了。
確實，有什麽意思？
最後一咬牙，莫安溪餘光裏瞥到身後一道寒光，她下意識就是一躲，等安靜下來，卻發現那道寒光並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漫春……自殺了。
她倒是聰明。
莫安溪看著眼前漸漸失去生氣的臉，終於臉上動了動，露出些可惜來。
“瓔珞傻，被送走了都還不明白。”漫春手裏握著匕首，嘴角已經漫出來血跡，還是強著一口氣道：“我不傻，我知道今日見了你一麵，就不該活下去。”
“可是漫春想求小姐一件事……”她又吐出來一口鮮血，瞪直眼睛看著莫安溪：“若是小姐不愛他，就不要惹他……他執拗……也不肯承認……”
漫春的聲音越來越小，莫安溪歎著氣伸手抱起她，盡量讓她不是孤獨上路。
楚南霆進門的時候心情還是輕鬆的，可是看見莫安溪坐在地上，懷裏抱著漫春時，便收斂了笑容，眼中沒有多少波動，淡淡道：“她比瓔珞聰明多了。”
莫安溪沒有說話，輕輕地把人放下。
漫春已經去了，不知道最後有沒有看見她心心念念的人。
莫安溪站起來，拍了拍身上地灰塵，對楚南霆道：“走吧。”
楚南霆看著她臉上精致地妝容，心裏驚豔了一把，卻沒有半點情迷之意。
他點頭淡淡地讚道：“果然有蘇南名伶風範，這一身這一張臉，能騙到不少人了。”
莫安溪看了他一眼，輕笑道：“殿下謬讚。”
楚南霆看她這個笑容，便知道她此時心情不太好，也收起了想要逗她笑起來的心思，帶著她走向院門西南角的假山。
莫安溪站在假山口，心裏想著果然是這裏，今日過來時便覺得這個地方藏著東西。
隻是她有些沉吟著，轉頭去看楚南霆，想了想道：“你我一同去，太過惹眼了，不若換個人和我一起去吧？”
楚南霆輕輕笑著，幽幽目光看向莫安溪，搖頭道：“這世上，除了我，誰配和你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