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好毒的計謀
玉相瑤木然坐在窗下，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著棋罐中的黑白子，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轉頭對如畫吩咐道：“去肖姨娘那邊看看，給她看診的大夫出門了，立即請到這來。”
如畫沒見玉相瑤如此沉不住氣，沒敢多問，應下來抬腿就走。
肖氏的胎正是不穩的時候，既然見了紅，多半是保不住了，玉相瑤緩緩閉上眼睛，眉頭緊皺。
一炷香的功夫，門外有人說話，玉相瑤側頭看去，窗紗外麵立著個人影，如畫輕輕叫了一聲，領著個人進來，正是張太醫。
玉相瑤起身相迎，揚聲道：“如詩，把那罐碧螺春找出來，給張太醫上茶。”
“哎呦這怎麽敢當。”張太醫雖是個資曆老的，但見了玉相瑤從來不曾輕看過，說話不卑不亢，醫術也精湛的很。
玉相瑤笑著讓坐，不疾不徐地問道：“張太醫，你是玉府用了多年的太醫了，我屋裏這盞茶還是吃得的。”
如詩伺候了茶下去，玉相瑤微微傾身，蹙眉問道：“肖姨娘的身子怎麽樣了？”
張太醫有些局促，抬眼看了她又低頭下去，語氣沉痛，“貴人沒事，隻是孩子沒保住……”
玉相瑤沒有意外，卻仍舊一臉驚訝，“怎麽會？昨兒個落了水已經救上來了，怎的都過了一夜，反而就……”
張太醫欲言又止，玉相瑤見他猶豫，眼神愈發逼人，“張太醫有話不妨直說。”
“其實這不全是落水的緣故。”張太醫開口，“貴人胎相不牢，昨晚進食了寒涼之物，半夜忽然腹痛不至，上吐下瀉，又趕上落水受驚受涼，這才導致滑胎啊。”
玉相瑤麵上浮起一絲冷笑，這肖姨娘滑胎確實詭異的很，她深吸幾口氣，溫言道：“說起來，我昨夜也腹痛了好一陣子呢，也是上吐下瀉的，既然張太醫在這，還麻煩您給看一下。”
對方一聽不敢疏忽，連忙拿出白娟覆與玉相瑤腕上診脈，臉上有些不太確定的神色，換了一隻手重新診了，才將手收回，沉聲道：“小姐這脈象虛浮無力，麵色隱隱發暗，像是中毒所致。”
“中毒？”
玉相瑤緊緊攥起拳頭，指節有些發白，冷笑一下便給如畫使了個眼色，“把昨晚上的東西拿來。”
昨晚她吐完了便覺得不對勁，便沒讓如畫倒掉那些穢物，如畫此時一聽立刻會意，很快轉身端了個盆子進來。
玉相瑤客氣的對張太醫道：“張太醫，這是昨晚吐出來的東西，還要煩您檢查一下。”
對方行醫多年，對這些東西絲毫不避諱，當下便拿出銀針彎腰仔仔細細的檢查起來，須臾才起身，手中的銀針上挑著一快白色粘稠的東西。
“這是什麽？”玉相瑤盯著那東西，像是加在某種湯羹中的調味之物。
“這是鮮白果。”張太醫目光灼灼，將那東西放回去，解釋道：“成熟的白果可以用作調味之物，但這個是新鮮未成熟的，汁液有毒，吃多了會致命，孕婦進食必然會滑胎。”
如畫和如詩臉上均有駭色，互相對視了幾眼，低頭不敢說話了。
玉相瑤反倒微笑起來，見張太醫無意眼神躲閃，知道他心中必然明白了什麽，黑也就不便多問，讓人送他出去。
下毒乃宮中某些歹毒婦人常用的手段，一個太醫怎會不明白其中關竅，但相府的人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見玉相瑤得知真相後並不深問，他長長的噓了一口氣，走出去的步伐快速慌亂，像是要逃離什麽似的。
玉相瑤看著他的背影出神，臉上生氣一絲寒意，府中關係果然到了如此地步，居然用上這種手段了，想到昨晚席上那道金絲燕果，她腹中依然有絞痛感若隱若現。
那道金絲燕果本是放在肖姨娘麵前的，自己離得近就吃了兩口，別人倒是還沒動過，虧得後來肖姨娘落水，一頓飯吃了一半被打斷，不然她跟肖姨娘恐怕中毒更深。
如詩見她臉色難看，小心的過來試問道：“小姐，您說這事是誰做的？要不要通知老爺？”
“先別說出去。”玉相瑤抬手製止，臉色微微緩和，“你猜著，這像是誰的手筆？”
如詩半天沒說話，如畫送走張太醫進來，聽到後幾步走到近前，道：“這還用說？自從肖姨娘有孕以來，夫人的病愈發重了，臉色也不好看，還不是怕肖姨娘生下兒子？說不定這就是她讓人做的。”
玉韓氏作為家中主母，吩咐下人做點什麽，自然比別人方便，如詩聽完也點頭附和，“如畫說的有道理，這段時間，夫人對小姐您也不太親近，為著二小姐的婚事，她都恨上您了。”
玉相瑤嗤笑一聲，“不見得，她雖恨我，但她的病卻是真的，病重忌多思，昨晚的家宴她也並沒參加，反而是秋姨媽有點反常……”
如果她沒記錯，昨晚用膳時，秋姨媽親自布菜，還說肖姨娘有孕不適宜坐在風口上，她沒道理對妹妹房裏的人如此體貼，玉相瑤回憶昨晚席間的一幕，秋姨媽的笑容在眼前晃來晃去。
若真是她做的，既除掉肖姨娘的胎，又重創了自己，真是好毒的計謀啊。
“如詩，你將昨晚席上傳菜的下人的名單寫出來，一個也別漏掉。”玉相瑤正色道：“如畫也幫著想想，昨日伺候用膳的都有誰。”
很快，如詩便將一張名單寫好，玉相瑤拿起來掃了幾眼，足有十幾個人。
還沒到午膳的時候，玉相瑤推說要吃蒸的雞蛋黃，閑閑地逛著便去了主院廚房，下人們正各自忙活著，見了她隻微微曲了膝，手中的活並未停下。
玉相瑤笑著掃過去，一眼便看見一個身穿紅色衣裳的婢女，頭上戴了支蝶翅簪子，簪子頭上墜了兩顆珍珠，隨著頭的晃動，一閃一閃的甚是顯眼，她眉梢一挑，若是沒看錯的話，那簪子價值不菲，珠子也是上好的貨色，再一瞧那婢女的打扮，分明是個二等使喚丫頭，不像能買得起那簪子的。
“找個由頭，將她引到咱屋裏去。”玉相瑤將手帕遮在嘴邊，吩咐了如畫一句，施施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