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狗眼看人低
這天，天色剛剛擦黑，如詩和雪枝已經將出行的包袱打點好，隨身的細軟也帶了不少。
正盤算著路上要用的東西，外麵兩個身影就急急地走了進來。
玉相瑤好奇一看，認出其中一人正是蔡二，另外一個人卻不認得，剪影見她臉色茫然，貼在耳邊悄聲道：“蔡二旁邊那個叫胡多瑞，是奴婢一早就安排在府上的，一直在玉相那邊打掃。”
說話間二人已經進來給玉相瑤見禮，玉相瑤讓他們起身，問道：“你們今夜前來有什麽事嗎？”
二人互望一眼，眼中分明有同盟的意思，蔡二當先說道：“小的是二夫人臨時指了來，看守拾月閣的院門的，來看看小姐這邊有什麽吩咐。”
玉相瑤看他們的神情，已經明白二人都清楚了對方的身份，隻心中好笑。
玉劉氏是生怕自己的人進了主院，怕把病氣過進去，專門指了人看守院門，卻怎麽也算不到他們二人是自己的眼線，當下便抬頭含笑道：“我還以為什麽事呢，這裏暫時用不上你們，隻管照二伯母的話做就行了。”
蔡二認真地點頭，臉色有點不痛快。
“小姐，外麵院裏都快被二夫人用石灰水灑遍了，她還讓人用艾草熏，熏得滿院子都是煙，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什麽大病呢，讓她這麽忌諱。”
“這樣倒是正好，就是要讓她躲得我遠遠地才好呢。”
玉相瑤心中愈發好笑，想到玉劉氏那張驚恐的臉，她更加堅定這幾天對方不會來過問她的事了。
正要叫他們走，玉相瑤忽然想到一件事，斂了神色問道：“老夫人和父親那邊沒說什麽話嗎？”
之前以為老夫人和父親不知道自己得病，如今聽玉劉氏這滿府遍灑石灰水的動靜，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怎的沒人來問問她呢？
“玉相每天很晚才回來，在書房看會書就睡了，老夫人聽說您病了，隻讓二夫人料理，沒別的吩咐。”
胡多瑞想了想榮安堂的動靜，如詩跟玉相瑤回了，玉相瑤聽完沒說話，清冷的眸子愈發幽深，像深不見底的古井一樣。
果真，自己就算死了，這個府裏也不會有人為她傷心，玉相瑤讓兩個人出去，自負的笑笑便去收拾貼身之物。
二更鼓聲敲過，一輛馬車緩緩從拾月閣的小門駛出，順著無人的街道往黑暗中駛去。
一路很是順利，三日後周圍的風景已跟京城不同，天氣也不那麽陰冷了，如詩將一張繡著牡丹花的薄毯子蓋在玉相瑤腿上，小心的掖好那金色的滾邊。
“看樣子已經到了江南地界了，剛才奴婢見街上幾個婦人，身上穿的緞子甚是好看，上麵的花樣也是京城沒有的，想來這一次一定能買到不少好布匹。”
玉相瑤透著車簾的縫隙往外一瞧，此地是一個小鎮，並非處在要道的城郡，卻已經看出富饒繁華，心中不免感歎，若是這裏也有自己的勢力，倒是極好的……
“小姐想什麽呢？”如詩見她不說話，順著看過去，隻看到來往的人群，並未有新奇的東西。
“沒什麽。”玉相瑤收回目光，剛才的想法在胸中有些激蕩，好像一個小小的火苗遇到了微風，開始有越燒越旺的跡象。
都知道江南富庶，那些官員們也情願自降一級留在江南，可見這個地方果真是風水寶地。
玉相瑤倚在車內的框上，遙想上一世關於江南的記憶，隻記得有幾個鹽道史被皇上殺了，查封府邸的時候居然從他們府上搜出了堆成巨大一堆的金條，金晃晃的讓人炫目，後來皇上還感歎，說一個鹽運使家就貪了這麽多，真是讓人震驚。
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浮上玉相瑤的嘴角，這個地方是一定要再來的。
“小姐，到池州了。”雪枝在外麵趕著馬車，指著前麵高高的城牆上的三個大字，玉相瑤撩開簾子看過去，笑道：“進城吧，先吃點東西，找最大的綢緞莊去看看。”
城門的衛兵對客商很是客氣，一聽是來采買的，很快便讓路放行，進了城便見行人人頭攢動，街道兩邊密密麻麻的都是商鋪，來往於道上的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玉相瑤拍手讚道：“此地真好……你看那兩個女人身上穿的衣裳！”
隻見兩個二十多歲年紀的女人，手中挎著竹籃子，都用鮫綃輕紗蒙了麵。
其中一人穿了件象牙色繡五彩菊花的抽紗單衣，係著同色的長裙，另一人著一色桃紅蹙金琵琶衣裙，衣料隨風輕輕擺動如流雲，看得如詩眼睛都直了。
匆忙在街邊吃了點東西，幾個人問了路，往街道正中間走去，很快便見鎏金包邊的寬大鋪門，正中間赫然一塊大匾，上麵“瑞源詳”幾個大字分外顯眼。
門前來往俱是身穿綾羅綢緞的人，往裏一看已經看到琳琅滿目的綢緞成匹的列在櫃上，玉相瑤眼尖的看到幾匹蘇繡緞子，抬腳便走了進去。
“夥計，將你們今年最時興的緞子拿來我們看看。”有不少客商已經在裏麵說話，幾個夥計們也忙著介紹，雪枝見隻有一個夥計麵前正好沒人，便招手叫他過來。
那夥計拿眼瞥了她們一眼，當下就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慢吞吞地走了過來，負著手用下巴點了點擺在麵前的布匹，懶洋洋道：“呶，看吧。”
以防出門太顯眼，幾人身上都是平常打扮，玉相瑤也隻穿了件寶石青的圓領直身長衣，頭上戴了幾支簪花點綴，在屋裏幾個打扮富貴的客商麵前，確實稍顯寒酸了點。
如詩在玉相瑤耳邊道：“小姐，這個人狗眼看人低，見咱們不像有錢人，態度竟這麽敷衍，要不咱們去別家吧？”
玉相瑤用眼神製止她，把氣得滿臉通紅的雪枝拉在一邊，神色和藹的走上前去又問了一遍，“我們是想買最時興的料子，煩勞這位夥計給介紹一下？”
那夥計打量她一眼，見她長得清麗可人卻衣裳普通，以為是個小家碧玉，嘴角一挑，輕佻地笑了笑。
“最時興的？咱們瑞源詳的東西什麽時候都時興著呢，在這裏隻有貴的和不太貴的，小姐你要哪個？”
正說話間，旁邊一個打扮闊綽的婦人已經挑了兩批料子，邊付賬邊說道：“就這兩匹煙影紗和滿花錦吧，這可是給我們家小姐做衣裳的料子，讓人好好的給我送到府上去，一共四百兩是吧？”
“哎，是，是。”旁邊一個夥計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地說道：“馮府的東西，咱敢不精心嗎？一會兒就讓人送去。”
玉相瑤見那人走了，假裝沒聽見剛才的話，在櫃台邊踱過來踱過去，瞧見夥計臉色愈發不耐煩，才指著其中一匹煙影紗問道：“這個顏色灰突突的緞子賣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