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零章 逆心
“東楚那邊,我賭楚王,而楚王又跟冷沁嵐關係匪淺,再加上這次我幫助燕帝,我便有了東楚,南燕兩國的回報與紫霄宮以及鬼麵聖醫的影響輔助,北吳也是牆頭草必然導向人多的一方。這樣西遼便形成了以一敵三的壓力。而這與數年前三國聯盟大舉進攻東楚不同,彼時大軍壓境,若是破不過邊關,他們的疆土是安全的,但此時,已經有江湖人盤踞西遼,難得的朝廷與江湖同道。”鄢魁將當下的局勢做出分析。
鄢慶一直在安靜的聽,一下一下的捋著胡須,等鄢魁說完,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是她的女兒,終不是個廢物。”
“父親!”鄢魁知道自己的父親心思一直在葉雪身上。
“阿魁。”鄢慶從鄢魁的口氣中聽到一絲不快,“你要知道,如果沒有葉雪,為父早已不在人世,當年為父身負重傷奄奄一息,是葉雪用那一塊玉錦帕挽救了為父的性命。為父隻是沒想到,當時她已經有孕在身,而她竟是南燕的長公主之女,為躲避拂月的謀害而逃亡。”
“我知道,若是當年父親出事,我也無法順利成長。”鄢魁道。
“是,正因為我心存怨恨,傷愈之後想要報複,所以才與上一任西遼王結契約,主動要求做獵鷹之主,不惜捆綁住自己與後代的命運。”鄢慶說起往事,臉色很平靜。
鄢魁知道,其實當年最有實力掌控獵鷹的是他的堂伯,也是眾人以及西遼王都認定的新任獵鷹之主。但是因為一些恩怨,堂伯差點殺死他爹,後來他爹被葉雪搭救,激起了鬥誌,奪下獵鷹之主之位,仇雖然報了,也將獵鷹握在掌心,卻付出自己的命運,成為西遼王的奴仆,以表麵上的一片風光掩蓋了內在的卑微。
“如果是我,也會如同父親那般去做。”鄢魁道。
所以,他從來沒有怪過自己的父親,那種情況下,或者看著仇人逍遙,或者看著仇人去死,報仇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鄢慶看向鄢魁,“不怪為父就好。其實在這裏一個人安靜的呆了兩年,除了冥想無事可做,我倒也想通了一些事。俗話說,冤冤相報何時了,而堂兄弟之間原本也是親人,何必要互相殘殺你死我活?如果時間回去,我想,我是不會再那麽做了。”
“父親最大的後悔之處是沒有跟葉雪走。”鄢魁很明白他爹的心結。
“是。”鄢慶承認,“當年我想,等我報仇之後再去找她也不遲,誰知她已經嫁給冷勃遠,還生下了女兒。”
“父親究竟是喜歡葉雪的人,還是對她身上的奇異之處感興趣?”鄢魁的問題頗為犀利。
“當年的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麽。”鄢慶輕輕的搖搖頭,“或許,我更看重的也是她手上的那條玉錦帕,在刀尖上舔血的人見到那樣的寶貝怎能不心動?”
“這種話等見到冷沁嵐最好不要說。”鄢魁道。
本來,他還想留著他爹這張感情牌。
“就算我不說,她能不這麽認為?”鄢慶笑道,“我僅知我心便好,最起碼現在,我的記憶裏隻有葉雪的模樣,當年是當年的私心,今日是今日的情懷。”
“那麽母親呢?”鄢魁問。
任何做兒子的都不希望自己的父親記著除去母親以外的女人。
鄢慶看著鄢魁的目光裏露出幾分和藹,這是在他曾經身為獵鷹之主的生涯中從未有過的。這兩年在這座看起來很精美的活死人墓裏,這位曾陪著老西遼王叱吒十幾年的獵鷹之主經過冥思式的靜修在人性上回歸了最淳樸的本質。
“你的母親是陪我經曆生死之人。”鄢慶緩緩的道,“當年,我複仇之心那般強烈,其中也有你母親的緣故,殺掉你的堂伯,是為我自己報仇,而我更大的報仇之心是在你的母親。”
“所以,在母親跟葉雪之間,父親還是選擇母親。”鄢魁道,“如果父親當年追隨葉雪而去,便是拋棄了母親,可是父親沒有,還是用滿腔血性去報仇,為了母親。我可以這麽理解嗎?”
“阿魁。”鄢慶看著鄢魁,雙目清明坦蕩,“我對葉雪有情,她就像是我生命枯竭時出現的甘泉,滋潤我獲得新生,這就像是枯枝殘葉對泉水的眷戀,而你的母親是我愛過的女人,你可知當年看著她慘死,我心裏的痛?”
“我明白了。”鄢魁點點頭,站起身。
“你想好自己要怎麽做了?”鄢慶抬眼望向這個高過自己半頭的兒子。
“是,這是一次難逢的機會。我不想放過。”鄢魁目光很堅定,“若是不成功,我便可以去找母親,我們三口人能夠團聚,也不虧!”
“隨你去做吧。”鄢慶站起身,抬手拍拍鄢魁的肩膀,“為父這般活著其實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更無所謂生死。隻是看你吧。你既然有這個勇氣想去試,為父沒有意見。敢拿命去搏,需要的不是一般的膽量。隻是,我擔心,獵鷹這麽多年在東楚做的事,他們能容得下你?怕是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
“隻要能夠擺脫開邰家人的束縛,最大的目的便是達到了,至於什麽做嫁衣的說法,隻不過是每個人眼中的利益不同而已。”鄢魁道。
“既然你已想好,便去做吧,為父這裏不會多說什麽。”鄢慶將手從鄢魁肩膀上拿開。
“父親最近可有什麽需要?”鄢魁問。
“冰窖裏的食物還有不少,最近為父習練辟穀,吃的也不多,不需要,至於其他的,為父也沒什麽可用的。你盡管去吧。”鄢慶擺擺手,朝樓閣走去。
鄢魁在原地站了站,目送鄢慶進了樓閣,方轉身離開。
“什麽人?”
鄢魁剛出了月牙門,就感覺那條通往地上的道中有人。
這條通道很黑,沒有任何照明,他隻是憑著習慣出入自如。
黑暗中,那微乎其微的響動聲讓他暗驚。
“獵鷹之主,我們又見麵了。”
一顆夜明珠好像突然去掉了蒙塵,驟然散發出亮光,一個人悠閑的背靠在牆壁上,小小的珠子在他掌心來回滾動。
“楚王?”鄢魁一怔。
不過很快鬆下口氣,不是他擔心的那個人。
洛辰楓將夜明珠向上拋起又接住,“怎麽,很意外?”
“肯定!你怎麽會找到這裏?”鄢魁眸光一緊。
雖然不是邰翼嘯跟來,但不論是誰悄無聲息的等在這裏都會讓他暗吃一驚。
“跟著向導走就是了。”洛辰楓回答的很輕巧。
自然也高傲的點明鄢魁,他早就人跟蹤,隻是一路沒有發現而已。
“好大的膽子!”鄢魁掩起驚色,朝洛辰楓走過去,“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麽?”
雖然洛辰楓越表現出自己的能力,越值得被他當做可以合作的人,可是從另一麵,這種能力亦讓他懼怕。
“當然知道,不過就是一座象征性的王宮,本王又不是沒有來過。”洛辰楓道。
“哼,這裏可不是拂月住的那個地方!”鄢魁冷哼。
“是,無非多了幾頭野獸看守。而本王又沒有帶多餘的幫手。”洛辰楓笑了笑,“但是憑本王與獵鷹之主如今的交情,還怕什麽?”
“本尊與你有什麽交情!”
要知道,他們曾經可是死敵,各自都曾差點死在對方的手裏!
“生死之交。不是麽?”洛辰楓笑道。
“不錯,生死之交。”鄢魁擲地有聲的重複這四個字。
“獵鷹之主除了這些廢話,就沒什麽有點價值的話跟本王說嗎?”洛辰楓率直身迎上鄢魁。
“你想聽什麽?”鄢魁反問。
洛辰楓隨手把玩著那顆夜明珠,“上回本王從你手中取走葉雪的骸骨時,你的表現讓本王有些意外。雖然本王也是出了不少力,但是總覺得跟你在王宮圍剿本王的力度相比,你應對本王的力度小了許多。這讓本王不禁想要細細琢磨,獵鷹之主究竟是何意?”
“而且,獵鷹之主的衣衫與邰翼嘯同色為紫,這其中是不是又暗暗代表了某種情緒?”洛辰楓用快一拍的語速將鄢魁準備開口說的話截斷,“依能力,氣度,獵鷹之主非同常人,怎甘屈居人下?就算不爭王奪勢,最起碼也應該像那些江湖人般唯吾獨行才是。所以,本王認為你是早已生了逆心!”
“楚王殿下果然沒有讓本尊失望。”鄢魁聽完洛辰楓的話,哈哈一笑,“本尊碰到過不少敵手,隻有楚王殿下讓本尊決定化敵為友。將葉雪的骸骨交給殿下,確實是本尊的一點心意,既然殿下能夠看得明白,本尊便也不需要多言。”
“既然獵鷹之主這般坦誠,本王便再說一件事。”洛辰楓彈彈袖口。
“請講。”鄢魁洗耳恭聽。
“臨安城的獵鷹暗探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不過有一個人,本王給你送回了西遼。”洛辰楓道。
“誰?”鄢魁眸光一收。
“冷青蓮。”洛辰楓輕飄飄的吐出三個字,眼角掛著似笑非笑。
鄢魁苦笑一下,“好,楚王殿下的這個禮本尊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