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誰道歸路多坦途?
想想這前途渺茫,不由大起同病相憐之慨,萬裏雲煙陪著陳鐸輕歎一聲,一隻大手輕輕拍在陳鐸肩膀上,溫言說道:“中原腹地雖然繁華,可各大勢力卻也星羅棋布,陳兄弟不如和我回漠北闖蕩一番吧,那裏黃沙莽莽,草原萬裏,正是咱們男子漢縱橫馳騁的地方啊。以你這小子的武功和機智,哥哥我的位子讓給你來做!”
拳拳之意,寧不使陳鐸慚愧乎?陳鐸幾乎要脫口而出,把真相告訴這大個兒,可終究還是忍了住。
陳鐸想想那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塞外情形,心中大是蠢蠢欲動,可自己是有鬼的,還得把戲繼續演下去。
陳鐸低垂著頭,無精打采的輕歎一聲,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苦笑道:“我陳鐸為了那兩件異寶,如今體質已然變成了零,若沒有烏金丹,便是廢人一個,還談什麽縱橫馳騁,策馬塞外。”
說著,一步三搖,如垂垂老朽一般慢慢的踱下複活台去。
萬裏雲煙眼望著天上一輪冷月靜靜的照著陳鐸削瘦的身材,在他身後拉出一道淡淡的灰影,說不出來的淒涼悲苦。
一直到陳鐸終於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萬裏雲煙才長歎一聲,搖頭道:“引無數英雄盡折腰。”
萬裏雲煙正感慨時,隻見複活台上光華又是一陣大盛,現出一個愁眉苦臉的人來。
不知道怎得,萬裏雲煙突然一陣火大,不待那人看清楚,便一把把那人拉到,海碗一般大的拳頭雨點似的落在那人身上,一邊打還一邊破口罵:“叫你們瞎湊熱鬧,叫你們瞎湊熱鬧!”
那人初時還拚命掙紮,哇哇大叫,漸漸的終於沒氣了。
陳鐸帶著兩分好笑,七分慚愧,默默的向前走著。心裏卻想著,是什麽讓我陳鐸不能推心置腹,是對陌生人的隔膜提防,還是欲獨占寶物而生的深自戒懼。
世上有多少東西,讓人的心深藏若深,不肯以本來麵目示人?
陳鐸一個人踽踽獨行在山間小路上,望著皎潔如玉的明月,望著猙獰突兀的怪石,迎著清爽的風,踏著萋萋的亂草,體會著自然的真實,體會著他們的微毫畢露,妍媸盡現。
竟是漸漸感到前所未有的歡悅和輕鬆,他大步走著,再不怕有人突然跳了出來,跟他來拚命奪寶。
這無拘無束的感覺真好。陳鐸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也不去想要去哪裏,隻管這般信步而走。
他隻覺得這山河之妖嬈更勝女子之美豔,宇宙之深沉亦遠勝朋友之相契,一人一心足矣,無憂也無喜,隻覺以這山河為妻,以天地為友,心胸變得好大好暢快,空空落落再不羈縻於一物,今朝才知原來我是我。
陳鐸正覺山光人意盡皆爽暢可喜時,對麵一株窈窕弱柳中嘿嘿一聲,閃出一個人來。那人全身披著一件黑衣,麵縮無肉,蒼白的麵頰上微微幾縷胡須,淡淡的在胸前飄拂動。陳鐸被那人精光湛然的眼神一逼,竟不自覺的一陣心旌搖蕩。
此時的陳鐸雖然沒有烏金丹強固體質,卻也沒有魔舍利和造化神丹牽絆,心中雖然驚異,卻是坦坦蕩蕩,自覺了無牽掛你能奈我何?
心中既然篤定,初時的訝異便也消去了一大半,不自覺的微微笑道:“這位朋友,您來晚了,現下魔舍利和造化神丹都已不在。”
那人一雙眼珠一動,上下打量一番陳鐸,嗬嗬笑道:“陳鐸,想你這雕蟲小技能瞞得過別人,焉能瞞得過我,識相的,勸你七天後把兩樣東西給我乖乖送上北邙山。”
陳鐸一驚,繼而一笑,別人殺的血流成河還怕得不到,你竟想主動讓人給你送去!陳鐸搖搖頭,仍舊自顧自的搖搖晃晃向前走去。
“好膽!”那人一聲怪嘯,陳鐸已覺全身盡皆籠在一股透體寒氣之中,不由得打個寒顫,微微抬頭時,卻見那人一雙怪掌尚離自己有三尺遠近。
陳鐸此時體質為零,身手、六識一齊大幅縮水,雖然看到了逼命而來的雙掌,卻絕無抵禦之力。正自閉目苦笑時,卻聽砰的一聲大響,一股絕大的氣流不待陳鐸睜開雙眼,已把他遠遠撞了出去。
陳鐸呲牙裂嘴的爬起來時,隻覺全身無一處不痛,無一處不酸,顫巍巍的好似骨骼一齊散架一般。好容易睜得開眼睛,卻見一團綠影一團黑影正自盤旋劇鬥,陳鐸尚未看清楚,便一聲歡叫道:“柳隨風,是你嗎?”
他雖然詢問,其實早已認定,來的必然是柳隨風!
隻見那人雙袖一忽兒似流水款擺,或抹或纏,一忽兒鼓蕩如球,呼呼來去,正堪堪是那怪人的敵手。誰知聽了陳鐸叫聲後,柳隨風卻是連聲大叫道:“陳鐸,你快走,快走。”
陳鐸正自奇怪,卻見那怪人撮唇長嘯,身形猛然如竹竿般拔起在空中,袍角隻幾下擺動,便如天馬行空一樣馳到陳鐸頭頂,那人嘎嘎怪笑道:“我看你如何逃命。”
說著,長袖如瀑一般,從空中直灌而下。
陳鐸隻覺一團黑影夾著無邊寒氣如潮般湧來,刹那間便如身處冰窖一般,陳鐸正寒不自勝時,隻聽又是砰的一聲響,自天而降的寒氣陡然消散,想是柳隨風趕過來救援了。
陳鐸雙眼朦朧,身體仍不由自主的一陣陣戰栗,隻覺好似剛剛從冬天的冰河裏鑽出來一般,隻盼望麵前霎時便有一盆熊熊大火。
耳邊卻清清楚楚的聽到一聲得意之極的怪笑:“陳鐸,你子夜時分,不妨再想想我剛才的那番話罷,哈哈……”
隻聽笑聲愈來愈遠,終於漸漸的隱沒不聞。
直到那怪人完全消失,陳鐸才覺身上寒意略微好了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看著滿麵焦急的柳隨風道:“你怎得便知道我在這裏,竟恰恰趕到。”
柳隨風眉頭緊皺,仍然一臉憂色,急道:“你沒事吧,這人的功夫當真古怪,掌力雖然不強也不快,但先於掌風的那陣寒氣卻著實厲害。”
說著打個擺子,想是早已深知其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