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救下
滴答，滴答。
是血滴落木板上的聲音。
準確來，是秦蘇的血滑過夢嫣然的手腕，滴落在木易樓樓前台階上的聲音。
秦蘇呼吸已愈發的微弱。
身旁的古風峰和山本三還在似潑皮無賴般的拌嘴叫罵。
他們爭論的內容早已從刺殺夢清轉到日常生活的瑣事。
看得出來，他們之間非常熟悉，應該有很多年的交情。
這會揭發起各自的老底那是一個言辭鑿鑿，自信滿滿。
什麽偷看街裏美豔寡婦洗澡，什麽偷竊青玉坊頭牌紅娘內衣等等以前鬼街傳聞的不解之謎這會都從他們口中得到了答案。
換做平時，夢嫣然還蠻對他們曝光的齷齪糗事有幾分興趣，可現在，她萬分惱怒，麵上冷冽神情已有忍耐不下去即將爆發的趨勢。
古風峰和山本三兩人繼續吵的麵紅耳赤，口沫橫飛，他們壓根都沒察覺夢嫣然的變化。
就算察覺到，估計他們也不會往心裏去，因為古風峰那柄寒光閃閃的大刀還架在她的頸部外側與山本三的武士刀抗衡。
我為魚肉人為刀俎。
哪怕夢嫣然此時有何種意見，在這種境況下也隻有默默壓下。
呼！
夢嫣然緊閉雙眼，大大的呼吸一口空氣，然後她猛然將眼睛睜開，也不管脖子外的刀劍利刃，轉身回頭，對著吵的不可開交，脖子青筋大暴的山本三與古風峰大喊道，“都給老娘閉嘴！”
兩人愕然。
夢嫣然沒給兩人回應的機會，她冷冰冰的眼神望向了咄咄逼人的古風峰，搶先道，“古幫主，繆先生已經出手，今日，你殺不了我。我兩結的又不是什麽生死仇結，何必在苦苦糾纏？”
哈哈，古風峰發狠的大笑一聲，手中大刀再度發力的又向下壓了幾分，距離夢嫣然的頸部處更近了。
這會，他才盯著夢嫣然冷冰冰的眼睛道，“我個人現在是殺不了你，可你別忘了，我身後還有眾多青衣幫的門眾。他們全是我幫中精英，都是些不懼生死的虎狼之輩，夢姐可不要瞧了他們，要是發起瘋來，別姐和繆先生，就連令尊前來，恐怕也要費一番手腳，身上添上幾個傷口才行。”
“嚇唬誰呢。”夢嫣然還未回話，一旁駕刀的山本三立即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的道，“古風峰，你帶的那些貓貓狗狗，就會欺軟怕硬，有多少本領你不知道。還發起瘋來，連謬先生也不怕，你這種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我呸！古風峰，有種你他娘的就別走，再和老子比劃比劃，等我新選組的那些崽子到了，我倒要看看你的那些貓貓狗狗到底有多少能耐。提前好，等會別哭著求饒，老子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古風峰頓時皺了皺眉頭，他心裏當然知道那些手下有多少能耐，對於一般人挑釁尋事他們自然心狠手辣，可要是對上新選組那群人麵煞星他估計勝算應該不會超過三層。
“裁判亭嚴令禁止新選組幹涉街裏幫派內鬥，山本三你這是濫用私權，不怕被扒皮抽筋。”古風峰冷聲道。
“怕，怕，我當然怕。”山本三嬉皮笑臉，陰陽怪氣的道，“可現在不是你他娘的拿刀砍我，還帶著弟找我尋仇，準備以多打少。新選組的那些崽子都是我養大的，視我如父，現在父親被人聚眾砍了，他們出手幫忙，這算狗屁的門派內鬥，算家事懂不，對不，繆先生。”
木易樓裏，繆先生尷尬的嗯了一聲。
“嘿嘿。“山本三得意的笑了笑，“古風峰，現在不滾，等會可就滾不了了，還待在這裏真的要丟人現眼的！你不要臉，也別拖累青衣幫啊，好歹是鬼街的一方門臉，等會要是和新選組的那些崽子發生衝突，幫中精英死傷大半，你幫威名可是要一落千丈，那時，嘖嘖，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種事，你我都做過不少，自然曉得下場。念在多年老友的份上，我勸你一句，趕緊滾，對你我都好！”
“好，好，你們都很好。”古風峰陰毒的看了一臉笑意的山本三一眼，複而又望了望木易樓的門扉深處，最後又盯著麵色發白目光堅毅的夢嫣然看了看，他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長刀，後撤一步。
山本三和夢嫣然同時鬆了一口氣，看來，古風峰是服軟準備退卻了。
山本三依舊戒備的走到夢嫣然身旁，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剛往前走了兩步，登上木易樓入口連接的木製平台，身邊，山本三忽然叫了一聲，“壞了！”然後就聽見了一陣低沉雄渾的號角聲。
“你瘋了！”山本三瞪大眼珠不可置信的回頭望著從腰側取下型號角吹響的古風峰，吼道，“為了兩個外人，發動幫派血戰，你知道要付出多少代價嗎？你腦子給狗啃了，神經病啊！”
“哈哈。”古風峰笑的極為猖狂，他惡狠狠的盯著山本三，“血戰發動，不死不休，鬼街之人皆不可與之幹涉，相助，現在，你還敢攔我嗎？山本三。”他仰頭挺胸，對著木易樓又高聲喊道，“你還要阻我嗎？繆先生。”
繆先生沉默應答。
“哈哈，我連什麽夢清都不怕，還怕你們！”古風峰狂笑的指著夢嫣然與山本三，然後舉起空閑的左手，在半空中握成拳頭，向前揮了揮，道，“給我上，的們，今，青衣幫的威名沒人可以玷汙！”
“殺殺殺！”
早已等候多時，摩拳擦掌的青衣幫誓殺大隊眾人立即怒吼著朝木易樓這邊如潮水般衝了過來。
古風峰亦同時提刀，踏前一步，重新向著夢嫣然走來。
夢嫣然不知血戰是何物，但看山本三一臉猶豫為難的模樣，她知道他可能不會再出手相護了，於是提起一口氣，抱著秦蘇拚命的向木易樓裏跑去。
“賊人，哪裏跑。”古風峰舉刀豎劈，刃口對準夢嫣然背後而去。
這一刀，山本三不敢擋。
繆先生不會擋。
於是刀刃就結結實實的砍在了夢嫣然的背上。
夢嫣然往前栽倒，噗呲一下吐出一口鮮血。她抱著秦蘇的手也不由脫落，在最後一刻，夢嫣然仍然掙紮著傾盡全力，在秦蘇脫手的瞬間，將他的身體向前一拋。
秦蘇身體打著滾從空中墜落，不偏不倚的剛好落到了木易樓入口的門檻之上。
“救救他！”夢嫣然朝木易樓裏艱難的喊了一句，然後無力的趴倒在了木板上。
身後，古風峰淩空的一刀又來了。
呼呼風聲作響，夢嫣然緩緩的閉上了眼，這一次，她真的很累，很累了。於是就這般昏了過去。
“唉！”繆先生歎息一聲，終究不能見死不救。
關鍵時刻，他出手了。
一陣暴烈的風從木易樓裏吹過，繆先生蒼老且骨瘦如柴的身軀從樓裏竄出，對著古風峰盛氣淩人的一刀拍出一掌，就這隨意的一掌便將古風峰淩厲的攻勢全然化解接連帶著他本人一並向外推出數丈，直到落在木易樓台階之下才勉強停住。
古風峰臉上的戾色盡消，躬身對著台階上的繆先生恭敬的行了一禮，“見過繆先生！”
繆先生對他點點頭，算是回禮。
接著，古風峰攔下了衝過來的幫中子弟，對著繆先生恭敬但又不膽怯的道，“血戰已發，街中之人幹涉您應該知道後果和代價是什麽？”
繆先生沉默點頭。
古風峰再度恭敬的行了一禮，“那就謝過繆先生了。”
繆先生依舊沉默。
“三日後，我青衣幫全幫上下，在裁判亭，靜待繆先生的大駕光臨。”古風峰對著繆先生行了最後一禮，對著身後趕來的門眾厲聲喝道，“退。”
接著烏泱泱的人群在古風峰帶領下一會就消失在木易樓前，不知去向。
這時，目睹一切發生的山本三才湊到了繆先生的跟前，表情奇怪的道，“你他是不是算準了你會出手？”
“他在賭，並且賭贏了。”繆先生淡淡的道。
山本三搖了搖頭，然後心疼的道，“老繆，這次你可虧慘了，幹涉血戰，你要承擔啟戰之人全部的代價。以青衣幫的規模，一半的幫眾資產那可不是數目。”頓了頓，山本三臉上心痛的神情轉而變為擔憂，“並且，三日後，你要硬闖鴻門陣，那些人早就對你不滿，礙於平日裏街裏的規矩，他們不敢動手，現在有鴻門陣的變數出現，我怕有些畜生會借刀殺人，對你不利，你上次的傷還沒好，還是”
繆先生打斷了山本三的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且走且看吧。”
山本三再次搖了搖頭，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夢嫣然，有些惱怒有些不解的道，“老謬啊，不是我你，你這樣值得嗎！就為了這麽個丫頭，你明明就是仙劍盟的棄徒，連山門都不要你了，你還執著關心它的事幹嗎？況且這個丫頭他爹，當年也曾出手加害於你，你不報仇也就罷了，還三番五次的出手袒護她，三年前那次，今這次，我真的替你感到不值！有時候，我都在想，你這腦子是不是也被狗啃了，剩下一根筋，這麽執拗。”
“是我欠她的。”繆先生愛憐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夢嫣然臉上，似在回憶往昔的難忘歲月，喃喃再度了聲，“是我欠她的。”
“救人吧。”繆先生不理山本三的抱怨，蹲下將夢嫣然抱在懷裏，率先朝木易樓走去。
“唉，我老繆。”山本三繼續道，“怎麽老檢輕的啊，什麽時候你也去抬個砸手的。”。
山本三嘟囔著，走到了木易樓門檻前。
當他看見昏迷的秦蘇身上還套著憲衛隊的鐐銬和口罩後，他登時皺了皺眉，然後無所謂的如同背死豬一樣將秦蘇撿起伏在了肩頭，絲毫不顧秦蘇背部的傷勢，接著朝裏麵喊了喊，“鬼先生，鬼先生叨擾了，來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