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中毒(2)
坐上馬車後,殷楚怡有些疲憊的靠在慕言瀮的身上,兩人一句話也沒有說,殷楚怡隻是靜靜的閉著眼,她這會兒看似是在休息,但這個時候殷楚怡腦中不斷的閃過救治杜彥賢的法子。
噬魂散的毒,殷楚怡因為自身的緣故,早在學習毒術的時候,就把這個毒藥給摸索清楚了。
噬魂散的解藥並不難配,可是難就難在,想要練成解藥必須要十日才可完成,可世間服下噬魂散還能撐過十日的人少之又少。
每日噬魂散都會折磨中毒者八個時辰,在這八個時辰裏,全身的血管都會脹大一倍,身體上刺痛難忍,這種疼痛殷楚怡十分熟悉……
因為殷楚怡體內有好幾種劇毒,每種毒藥相互抵衡,所以殷楚怡中的劇毒雖然多,卻能達到一種莫名的平衡。隻要殷楚怡按時服下凝雪丸就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可一旦沒有了凝雪丸,殷楚怡則會全身血管爆裂,幾日後她體內所有的劇毒會先腐蝕她的血脈、心肺,直到最後估計留下的隻會是一灘毒水罷了。
而杜彥賢不至於淪落到她的下場,噬魂散也不算毒藥,因為這種毒並不致命,它隻是會叫中毒者陷入無窮無盡的疼痛而已,中毒者死於自殺,每個人都是忍受不了那種痛苦,最終自殺身亡。
殷楚怡喃喃自語道:“十日!隻要十日就好!我隻要十日就能製出解藥,解了杜彥賢身上的噬魂散。言瀮,你說彥賢能撐過十日嗎?”
慕言瀮攬住殷楚怡身子的雙臂又緊了緊,這個場景他莫名的感覺到熟悉,早在五年前,他被逼喂杜歆詩服下噬魂散時,在回去的路上,自己似乎也這般問過邢楓……
邢楓當時猶豫著回答:“不過十日,憑借皇貴妃的毅力,應該……應該可以撐過十日。”當時邢楓並不知道,他說出話時,臉上的表情有多麽的猶豫。
那幾日,慕言瀮不敢去看杜歆詩的情況如何,可以說慕言瀮懦弱,也可以說慕言瀮自私,這次慕言瀮選擇了逃避。可到了第五日,笒月宮的宮女們就滿身是血的跑到禦書房,那副場景,慕言瀮直到現在也沒有忘記。
“皇上不好了,皇貴妃,皇貴妃她割腕了。”宮女滿臉的慌張,眼中竟有少許的恐懼。
當時慕言瀮眼前猛地一黑,所有的畫麵慕言瀮都看不到,他隻能看到那宮女身上刺眼的紅色。而一直守在慕言瀮身旁的邢楓還沒有伸手扶住他的時候,隻見從慕言瀮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
邢楓心中一驚,就連那名宮女也沒有料到皇上竟會吐血,禦書房瞬間亂成一團。寧公公手忙腳亂的叫太監們找禦醫過來,而邢楓則是給皇上運功療傷,那是最主要的就是先穩住皇上體內亂竄的內力。
可是誰知,慕言瀮強行運功,一掌推開了邢楓,隨之不知是不是體內內力亂竄的緣故慕言瀮嘴角又流下一些血水。
“皇上,皇上你這是……”邢楓有些生氣,可慕言瀮畢竟是他主子,即使生氣邢楓也說不了什麽。
慕言瀮身子有些晃悠,他毫不在意的用手背擦掉自己嘴角的鮮血,他理都沒有理邢楓一下,隻是皺著眉問那名宮女:“皇貴妃現在如何?”
“娘娘現在,現在,凶多吉少。”剛說完最後四個字,宮女就被慕言瀮一掌打飛了出去。
慕言瀮有些失控的扯著邢楓的衣領,滿臉煞氣的看著邢楓:“你竟然……你竟然騙朕,皇貴妃的身子,豈容你胡說。”
寧公公趕快上前:“皇上,皇貴妃那邊絕對出事了,皇上你……”
“快!快帶朕去笒月宮。”慕言瀮努力穩住自己的身子。
“可是皇上,你現在……”
“少和朕說那些廢話,快帶朕去笒月宮,否則朕叫你們統統人頭落地。”慕言瀮怒吼著說,他的雙眼已經變得赤紅,而剛剛被拍飛的宮女滿身是血的躺在地上,隻怕那人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
邢楓也不再多說一句廢話,他很明白皇貴妃對皇上的意義有多大,真正叫邢楓擔心的是,萬一皇貴妃真的因為噬魂散死了,估計皇上會把這個債背在自己身上。
其他人的命債倒不怕,能坐上皇位,誰手上沒有上百條的人命,可最難的就是這種最親最愛之人的血債!親手殺死自己心愛之人的絕望,隻怕是沒經曆過的人是不會懂那種感覺的。
也就是那天,等慕言瀮趕到笒月宮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困了自己五年之久的噩夢,杜歆詩倒在牆邊,身下都是血,身旁沒有一個宮娥。
杜歆詩中毒的時候,慕言瀮不敢在後宮張揚,他從杜歆詩中毒的那天就的下了聖旨,沒有聖旨誰也不能踏入笒月宮一步。一方麵是為了保護杜歆詩,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暫時囚禁著杜歆詩,避免杜歆詩真的逃離自己。
而杜歆詩的身邊,隻留一個貼身的人伺候,外人都不得靠近,因為之前有聖旨在,禦醫沒有皇上的授意也根本進不來到內殿來。
在那刻,慕言瀮無比的悔恨自己為何要下那道聖旨,為何要與杜歆詩慪氣,為何要幽禁著杜歆詩。
而杜歆詩身後,原本雕刻著暗紋的牆麵,已經變得血跡斑斑,上麵還寫著刺目的血字:“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看到這一幕,邢楓和寧公公誰也不敢上前阻攔慕言瀮。
慕言瀮跌跪在杜歆詩的身邊,他見到杜歆詩手指上的血跡時,他微微的皺起眉頭,直接拿起杜歆詩的手,在自己的衣袍上擦了幾次,可是血跡根本就擦不幹淨,就算慕言瀮的衣物上全是血跡,可杜歆詩手上的汙漬還是沒有擦幹淨。
就在這個時候,慕言瀮的喉間一陣瘙癢,慕言瀮一手捂著嘴再次的咳嗽起來,粘稠的血液順著慕言瀮的指縫滴落在地麵,與地上杜歆詩的血跡相融合。
寧公公看到皇上再次吐血,他原本想上前,卻被邢楓攔了下來。邢楓對著寧公公搖了搖頭,有些事情,誰也幫不了皇上。
慕言瀮用另一隻幹淨的手,輕輕的擦拭著杜歆詩臉頰上的血跡,慕言瀮扯動著嘴角,有些顫意的說:“歆詩,這次……這次你玩過頭了,你別,你別嚇朕,你快起來,你快起來,朕……朕馬上就帶製成解藥了,朕的親信說,馬上,馬上你體內的毒就能解了,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放棄。”
天知道,此時此刻各種負麵的情緒已經快把慕言瀮壓塌了,他接受不了,他也不相信,杜歆詩會這般輕易的放棄。
慕言瀮抱起杜歆詩的身子,雙手不斷的整理著杜歆詩有些雜亂的青絲,淚水早就在不知不覺間爬滿了慕言瀮的臉頰,隻是慕言瀮沒有察覺而已。
“歆詩,你快睜開眼睛,你,你看看朕好不好?你不想在宮中待著,朕帶你出宮好不好?朕不逼你了,你想做什麽事,朕都不逼你了,朕求求你睜開眼睛看朕一眼好不好?你還想要什麽,你告訴朕,朕都答應你好不好?你睜眼看看朕,你睜眼啊!你睜眼好不好!”說到最後,慕言瀮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
即使慕言瀮這般祈求,他懷中的人還是雙眼緊閉,胸膛感覺不到任何的起伏。慕言瀮抖著手湊到杜歆詩的鼻翼下,還……還有呼吸,還有呼吸!
刹那,慕言瀮笑了出來:“朕不會叫你死的,朕絕不會叫你死的。”
禦醫已經在來的路上,而慕言瀮也顧不上自己的身子,他扶坐起杜歆詩的身子,用盡自己全身的內力,來護住杜歆詩微弱的心脈,絲毫不在意這樣大規模的消耗內力,會不會叫自己走火入魔。
“皇上,你瘋了!”邢楓想要上前一把拽開皇上的身子,現在皇上的氣息不穩,此刻他還強行運功,這不是找死嘛。
“邢楓,你要是敢上前一步,朕就自斷經脈!”慕言瀮雙眸十分冷靜的看著邢楓,雖說語氣沒有了剛剛那種戾氣,可皇上說出的話卻叫人十分信服。
邢楓也知道,萬一皇貴妃真的出什麽意外,皇上可能……可能真的會……想到這裏,邢楓緊握著雙手,不敢再輕舉妄動。
僵局一直持續到禦醫趕到笒月宮為止,看到禦醫的瞬間,慕言瀮還保留著一絲清醒,他默默的讓出自己的位置。慕言瀮有些木訥的看著忙進忙出的宮娥們,長時間的消耗內力,叫慕言瀮的身子有些搖搖欲墜。
邢楓麵色有些複雜的扶著慕言瀮:“皇上,你的身子……”
“邢楓,這裏,這裏好疼。”慕言瀮雙眼發直的指著自己心髒的位置,話音剛落,慕言瀮就緊抓著自己胸口的衣物,大口大口的吸氣。
邢楓驚在原地,慕言瀮深厚的內力不是憑空而來,從小皇上下的血汗,不比他們任何一個人少。被練武師父責罰的時候,邢楓沒見主子喊一聲痛。被敵人拿劍刺透胸口時,邢楓沒聽主子說過一個疼著。可現在,好似從無痛覺的人,指著自己的胸口,告訴邢楓,他疼……
滴滴答答的淚水砸落在地麵上,第一次,這是第一次邢楓見到自己的主子哭的像一個孩子一般,剛開始的時候還是細不可聞的啜泣,到最後竟變成嚎哭了。
誰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慕言瀮見到血牆時,內心的刺痛。誰也不知道,那個時候的慕言瀮見到倒在血海中的杜歆詩時,那種想要毀天滅地的衝動。誰也不知道,那刻慕言瀮想要殺了自己的自責。
那天,對慕言瀮來講,就是場噩夢,一場到現在也還未清醒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