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 自曝身份
彤雲密布,燈火昏暗。
如鉛般沉重的烏雲硬生生地蓋住了皎潔如雪的月光,使得空曠開闊的大地都被塗上了一層黑漆漆的濃重色彩。
徐灼的雙手背過身後,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進而慢慢悠悠地轉過身、回過頭,將自己的冷峻麵龐呈現在眾人的眼前!
他沉默寡言、望而生畏,一雙眼光冒青冥,兩彎眉淡如薄紗。淡泊名利,有世外高人之霸氣。語話隨和,吐耐人尋味之深意。心有猛虎,踏遍山河萬裏路。細嗅薔薇,俯瞰眾生離人歸。睹其風采惹人醉,不明覺厲顫巍巍!
徐灼隻是簡簡單單地往那一站,連話都不用說,就已經憑借強大的氣場震懾到了在場的各位!
眾人皺了皺眉,心弦一緊,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就連額頭上也已經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們猶如汩汩清泉般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時稍作停留,然後才如同一顆沉甸甸的隕石般從天而降,墜落在地麵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雖然徐灼什麽都還沒有說、什麽都還沒有做,但苦無一行四人已然被他的氣場震撼得心旌搖曳、惶惶不可終日。
當場麵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就連空氣裏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萬馬齊喑。
苦無一行人等不敢動,而徐灼卻是不想動。
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
這前輩沒有動,苦無他們又豈敢動?
不過不動歸不動,晚輩遇見前輩,這招呼還是應該打一聲的。
隻見苦無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仿佛是在暗示著些什麽。
眾人隻簡單粗暴地往瞥了身旁的苦無一眼,便已經心領神會、了熟於心。
片刻過後,他們不謀而合地雙手作揖,異口同聲地喊道:“晚輩見過鬼劍仙。”
徐灼的眼睛一閉一睜,飛快地掃視了他們一眼,然後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身旁的夏無眠身上,不緊不慢地輕聲問道:“他們是誰?”
夏無眠愣了一下,進而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麵八方,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愣是答不上來。
他仔細一想,忽然發覺眼前這四人究竟是何身份、是何來曆,自己都還無從知曉,也僅僅隻是從他們口中聽到對彼此的稱謂而已。
夏無眠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穀的糾結神情,進而急中生智、靈機一動,趕緊調轉矛頭,一眼就盯上了苦無一行人等,而後雄赳赳、氣昂昂地厲聲質問道:“你們從何而來?還不快快報上名來!”
“啟稟徐前輩。”苦無上前一步,雙手作揖,恭恭敬敬地答道,“晚輩苦無,現為神宗掌宮,祭風道人的關門弟子。”
“關門弟子?”徐灼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笑,饒有興致地點評道,“祭風道人這般年紀輕輕收關門弟子也就算了,居然還收了一個和尚?嗬,真是有趣!”
“晚輩先前乃是枯山師父的座下弟子,後來拜入神宗,這才成為了祭風道人的關門弟子。”苦無毫不避諱地坦言相告道,“不過晚輩的身份微不足道、不值一提,跟威震八方的徐前輩比起來,自然是稍顯遜色。晚輩此行前來酆都叨擾,乃是有要事相求,還請徐前輩……”
“你想要回魂丹?” 還沒等苦無說完,徐灼便是毫不留情地徑直拆穿道。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猛然向外震懾出一股強大卻又無形的殺氣。
四人麵對鬼劍仙此等氣魄,倒是有些心驚膽顫、坐立難安了。
不過徐灼既然都已經把話挑明了,那苦無自然也就沒有再隱晦的必要。
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臨安城的蘇城主身受忘魂散之毒,現如今已是病入膏肓、命懸一線、岌岌可危,而晚輩聽說江湖上唯有回魂丹能助蘇城主起死回生、固本培元,故而特此來向徐前輩討要。”
“蘇秉國臥病在床、一病不起,實屬可惜。隻可惜他奄奄一息與我何幹?”徐灼挑了挑眉頭,直言不諱地拒絕道,“小子,我不怕告訴你,其實回魂丹在我手裏就是一個擺設,根本無法起到任何作用。故而即使我將它留在我的身邊,也絲毫沒有什麽用處。可是盡管如此,你能給我一個救他的理由嗎?回魂丹現如今就在我的手裏,我若不給,你又能拿我如何呢?”
苦無心中一震,身子一顫,眼神當中明顯閃過一絲慌亂不安的神情,但這一抹慌張的神色稍縱即逝,還沒等眾人捕捉到它,它便已經如同過眼煙雲般煙消雲散、不複存在了。
苦無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進而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遊刃有餘地應對自如道:“徐前輩武功高強、內功深厚,若是不想將回魂丹交於我們,我們自然也是拿徐前輩沒有任何辦法。隻是我相信就憑徐前輩的寬宏大量、陂湖稟量,應當不會寧願把無用之物留在手中,也不願大發慈悲地救人一命吧?”
“嗬嗬……”徐灼稍稍抬頭,發出一陣極為爽朗的笑聲,進而興致勃勃地婉拒道,“小子,你用不著這樣百般討好我,因為不管你如何的阿諛奉承,我也不會把回魂丹交到你的手裏。”
“前輩既留著這回魂丹無用,又為何不能網開一麵,用它拯救一條鮮活的生命呢?”瑞霜皺了皺眉,上前一步,有理有據地據理力爭道,“難道身為四大劍仙之一的鬼劍仙,竟是如此的小肚雞腸、斤斤計較嗎?”
“嗬!激將法, 也不行!”徐灼霸氣側漏地放下狠話道,“我倒是想先問問你們,我跟你們非親非故,又為什麽要幫你們這個忙呢?這回魂丹本就是我酆都的至寶,於情於理,我都沒有一定要把它交給你們的義務吧?”
苦無的眉頭緊鎖,好似荊棘叢生,臉上更是閃過一絲極為不悅的怒色,進而用一種暗藏殺機的語氣,冷冰冰地拋言道:“照徐前輩這話的意思,我們之間是沒得商量了?”
“有啊。”徐灼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進而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哉悠哉、其味無窮地意猶未盡道,“不過得拿拳頭商量!如果你們四人非得要這回魂丹的話,那我可以允許你們四人一擁而上,把我打服了,回魂丹就是你們的。否則,連門都沒有!”
苦無的心中一陣觸動,進而一眼盯上了麵前的徐灼,不甘示弱地與之對立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也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語畢,雙方便是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彼此,頗有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勢。
苦無已經把手握在了身後的劍柄上,看樣子隨時都有與之動手的可能!
而徐灼則是心如止水地立在原地,一臉的雲淡風輕、風平浪靜,不像是苦無一行人等,看似一臉鎮定,實則內心早已是波濤洶湧、驚濤駭浪!
眼看雙方就要動手,但就在這十萬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鈞一發之際,瑞霜卻是猛不防地站了出來,並瞪大了眼睛,張皇失措地驚呼一聲道:“且慢!”
被瑞霜這麽一嗬斥,苦無身上的殺氣才驟然消散不見!
眾人的注意力不謀而合地轉移到瑞霜的身上,使得瑞霜在一瞬間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他們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瑞霜,小小的腦袋裝著大大的問號,倒是有些如坐雲霧、不明所以了!
不過邊映棠見此情形,卻能猜出一個大致來。
畢竟她既知曉瑞霜妖族公主的身份,又知道他的師父乃是跟徐灼並成為四大劍仙之一的沈青,這其中的關係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更何況像瑞霜這樣古靈精怪的人,其鬼點子一向是數不勝數、不計其數。
故而邊映棠看到她平地驚雷一聲吼,一下子就料到了其中的陰謀。
在瑞霜的一頓操作下,說不定還能免了這場本沒必要發生的戰鬥。
如此,也算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瑞霜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相當無辜的模樣,時而看看左邊的苦無,時而望望右邊的徐灼,進而極其不自然地尷尬一笑,一麵迎著徐灼緩步而去,一麵有條有理地以理服人道:“徐前輩,可否見一步說話?”
徐灼對此還沒表態,他身邊的夏無眠倒是率先沉不住氣了!
隻見他二話不說,立馬上前一步擋在徐灼的麵前,並火冒三丈、義憤填膺地大喝一聲道:“放肆!城主豈是你想近身就能近身的?識相的還不快快退下?否則我夏無眠第一個出來護駕!”
聽到夏無眠的威脅之後,瑞霜自是當即愣在原地,不過徐灼本尊倒是絲毫沒有想要阻攔他的意思。
他慢慢悠悠地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搭在夏無眠的肩膀上,進而處變不驚、臨危不亂地開口道:“無妨,區區一個姑娘家家而已,能傷得到我,算她本事。”
“呃……”夏無眠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穀的糾結神情,好一番權衡利弊過後,還是怯生生地退了下去。
畢竟徐灼的命令,他一個小小的陰差又豈有膽敢違抗的道理?
瑞霜看見威脅解除,很是心滿意足地微微一笑,進而正想繼續迎上前去,不料苦無又是突然衝上來一把拉住了她的纖纖玉手!愣是把瑞霜嚇得打了個激靈!
瑞霜目瞪口呆、詫異萬分地轉過身、回過頭,困惑不解地注視著突如其來的小和尚,正想問他這是作甚。
結果苦無倒是急不可耐地脫口而出道:“小霜,你做什麽?”
瑞霜伸出另一隻手搭在他的手背上,進而鎮定自若地微微一笑,心平氣和地說:“放心吧,本姑娘是不會有事的。”
“可是你……”
“誒!”還沒等苦無說完,瑞霜便是伸出一隻手,攤開五指,擋在麵前,打斷了他的言語,進而慢慢把嘴巴湊上前去,附到他的耳邊,輕聲細語地瘋狂暗示道,“別忘了我的師父是誰。隻要我搬出我師父的名諱,量他也不敢輕易傷我。你們留在原地,按兵不動、隱忍不發,回魂丹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即可。”
聽到這裏的苦無如夢初醒、恍然大悟,幾經思量過後,這才勉為其難地答應道:“那好吧,你萬事小心。雖有沈前輩罩著你,你也還是不能放鬆大意、掉以輕心。”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瑞霜甜甜一笑,泰然自若地說,“我去了。”
苦無依依不舍地鬆開瑞霜的小手,進而眼睜睜地目睹著她漸行漸遠,去到徐灼的身邊。
何念安和邊映棠緩步湊上前來,愁眉不展地問:“苦無兄,瑞霜姐姐這是何意?”
苦無簡單粗暴地瞥了身旁的何念安一眼,進而果斷選擇幫瑞霜保守秘密道:“小霜伶牙俐齒、能言善辯、能說會道,她獨自麵對徐灼,心裏自有分寸。這一切就交給她好了,我們留在這裏,隨機應變、見機行事。”
邊映棠環手於胸,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倒是也格外好奇,瑞霜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驚喜。
瑞霜邁著沉重有力的步伐,無所畏懼地走到徐灼的麵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與之對視一眼後,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夏無眠的身上。
隻見瑞霜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有意無意地驅逐道:“我跟徐前輩單獨談話,陰差大人難道還要從旁細聽不成?”
“這……”夏無眠正想開口反駁,但一瞥見徐灼炯炯有神的淩厲目光,還是不由得乖乖退到了一旁。
徐灼雖是封口不言、沉默不語,但他一個眼神的作用也已然是舉足輕重!
他直起身子,挺起腰板,略顯不耐煩地長舒一口氣,興趣盎然道:“說吧,你想如何?”
瑞霜俏皮可人地嘿嘿一笑,條理清晰地切入主題道:“徐前輩,當今的妖族公主,您還不曾見過吧?”
“當今的妖族公主?妖杞囊之女?”徐灼不慌不忙地猜測道。
“誒!是是是!正是!”瑞霜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無比激動地連連點頭,更進一步地說,“妖魔鬼怪四大異族早在千年之前皆已誕下子嗣,而徐前輩您久居酆都、不曾外出,想來也僅僅隻是聽聞而不曾見過。”
徐灼心潮起伏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加以肯定道:“說的不錯。不過這異族之事,與你何幹呢?”
瑞霜“咯咯”一笑,嘴角微微上揚,不禁露出一抹居心叵測、圖謀不軌的詭異笑容,進而毫不遮掩地與之敞開天窗說亮話道:“徐前輩雖然以前不曾見過,但現在總算是見到了!”
“現在?”徐灼不由得怔了一下,用一種看穿一切的眼神凝視著冰雪聰明、俏皮可人的瑞霜良久,不過後來還是望眼欲穿地環顧四周、心急火燎地左顧右盼,並揣著明白裝糊塗地連聲不解道,“哪兒呢?哪兒呢?我怎麽沒看到哪裏有妖族的公主?”
徐灼這般模樣,瑞霜頓時就不樂意了!
她的笑容逐漸消失,表情亦是逐漸凝固,進而就跟翻書似的突然變了臉色,當即就“嘖”了一聲,急急忙忙地指了指自己,慌裏慌張地自我承認道:“我啊!我啊!我不就站在徐前輩的麵前嗎?!”
徐灼一愣,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而後更是把腦袋湊近了些,表示懷疑地吐出一個字道:“你?”
瑞霜控製不住地點點腦袋,相當迫切地說:“是我是我!我就是妖族公主啊!”
徐灼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愁眉莫展、悵然若失地提出了顧慮道:“你說你是妖族公主,可我為什麽沒有從你身上察覺到絲毫的妖氣呢?不要說妖氣,就是連異族的氣息也是分毫沒有?我說你這丫頭跟我說了這麽多,該不會就是欺我不曾見過妖族公主的真容吧?”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瑞霜分外緊張得連連揮手,神色慌張地矢口否認道,“我真是妖族的公主!晚輩怎敢欺騙徐前輩您呢?縱使晚輩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這麽戲弄徐前輩您啊!”
徐灼昂首挺胸,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進而用一種小心翼翼、如臨深淵的目光,再度審視了瑞霜一眼,而後興致衝衝地問:“好啊,你說你是妖族公主,那就要給我一個信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