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交鋒一事
高韻白之前還說對王允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現在就說出這番話來頂撞他。
前後兩者看似判若兩人,但其實都在情理之中。
高韻白乃是影教教徒,歸根結底,他終究是影教的人,並不能真真正正算是王允川的部下,而現在之所以暫時效命於他,也隻不過是因為王允川斥巨資雇傭了他而已。
高韻白的最終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護王允川周全。
說到底,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這些都是他的自由,隻要到最後他能保王允川安然無恙、清泰無虞就行。
而方才那番話裏有話,也隻不過是因為受不了王允川這婆婆媽媽、囉哩囉嗦的性子而一時激動罷了。
畢竟自己都已經明確告訴他此乃天降異象所致,結果他還非要這般刨根問底、咄咄逼人,這般喋喋不休、羅裏吧嗦的,又有誰頂得住呢?
跟在王允川身邊這麽多年,高韻白談不上對他了如指掌,但多多少少還是了解一些他的秉性的。
高韻白知道,王允川就是希望陣陣妖風乃是人為所致,而並非天降異象,這樣也好拜托自己揪出那裝神弄鬼的幕後真凶,還他一個清淨安寧,而若是天降異象的話,不光是他束手無策、無計可施,就連自己也沒有什麽辦法,隻能讓這所謂的妖風纏上他一陣子。
說實話,高韻白本不想跟他鬧到這個份兒上,自己對他已然是和顏悅色、好言相勸,誰叫他敬酒不吃吃罰酒,腦子愣是不開竅呢?
如此一意孤行、冥頑不靈,高韻白也隻好惡言相向,讓他清醒清醒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說,高韻白剛才那番冷嘲熱諷的言語並無任何差錯。
王允川蠻橫無理、橫征暴斂,身為一城之主,憑借職位之便而肆無忌憚地為所欲為,可謂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如果這勢不可擋的陣陣狂風並非苦無所為的話,那老天爺實在看不下去故而以此來懲戒王允川也是極有可能的。
如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故步自封的封建迷信的話,那世上也就沒有“人而好善,福雖未至,禍其遠矣”這一說了。
隻可惜在王允川麵前,是說不得實話的,但像高韻白這樣武功高強且背後有影教這般的強大勢力以作支撐的人,就可以另當別論了。
然而盡管高韻白說得再怎麽有道理,王允川聽了他的這一席話,臉上仍是閃過一絲極為不悅的神情。
“高先生,你這話是在說我的不是了?”王允川橫眉怒目,用一種冷冰冰的語氣,辭氣激憤道。
“不敢。”高諧特地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進而陰陽怪氣地說,“您乃一城之主,我哪敢指出您的不是啊?而且您的不是這麽多,我若非要指,那也指不完呐!”
“你……”王允川欲言又止,喉結一陣蠕動,話到嘴邊,又不自覺地咽了回去,同時,還猛地拍了拍座椅兩旁的扶手,發出“啪”的一陣聲響,直接激動得站了起來,瞋目而視高韻白,想要對其大打出手,卻也隻能是有心無力,很是無奈。
李保春見狀,頓時慌了神,連忙上前一步,皺著眉,苦著臉,苦口婆心地安撫道:“城主息怒,城主息怒,可莫要因此氣壞了身子!”
高韻白淡然一笑,在這種千鈞一發之際,果斷選擇了退讓一步。
隻見他識趣地雙手作揖,畢恭畢敬地致歉道:“我若是哪裏得罪了城主,還請城主見諒。畢竟高某在影教時從未遵守過什麽君臣之禮,對城主這兒的規矩不太熟悉也是情有可原。相信城主陂湖稟量,應當是不會與高某計較此事的吧?”
王允川怒目圓睜,沉默不語、一言不發,隻是一個勁兒的喘著粗氣,心緒不寧、憤憤不平,城主府內敢這麽頂撞自己的,恐怕也就高韻白這家夥了!
高韻白的頂撞致使場麵一度陷入了沉寂的氛圍當中,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萬籟俱寂,就連空氣當中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
李保春見勢不妙,心中一陣觸動,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按照城主這不肯退讓的性子,如不趕緊想一個萬全之策出來,高韻白指不定還要做出什麽衝動之事!
於是乎,李保春的眼珠子於眼眶中轉了轉,進而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終於靈機一動、急中生智。
隻見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排潔白的大牙齒,對著高韻白憨憨一笑,意味深長地開口道:“多謝高先生了,有高先生為我們指點迷津,我們已然是大徹大悟、醍醐灌頂。高先生勞苦功高,城主甚是欣慰。既然事情的謎團已經揭開,那就請高先生先行退下吧,城主自有應對的辦法。”
“好。”高韻白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進而挑了挑眉頭,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然自得地與之作別道,“高某告退。”
李保春目送著高韻白漸行漸遠,直至其出了王允川的寢宮後,這心裏的大石頭才總算是落了地。
李保春搞定了高韻白以後,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王允川的身上,進而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輕聲細語地喚道:“城主……”
“他憑什麽這麽放肆!”還沒等李保春說完,王允川便是青筋暴起,義憤填膺地厲聲嗬斥道,“本王身為一城之主,位高權重、威風凜凜。他高韻白不過是我的一個貼身鏢師,居然膽敢這般目無王法,藐視一切!他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城主了!本王花重金聘請他來,難道就是為了活活受他氣的嗎?!”
“還請城主莫要生氣呀。”李保春心慌意亂,語重心長地安慰道,“城主聘請高先生,本就是作貼身鏢師之用。保護城主的安危,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而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除此之外的其它事宜,高先生皆沒有插足的必要。如今高先生肯富有耐心地為城主解惑,已然是仁至義盡。況且高先生已經給出了他明確的回答,隻不過這話說的是難聽了點,可若非城主苦苦相逼,高先生也不至於……”
李保春說到此處戛然而止,封口不言、默不作聲,到底是沒能說出口,不忍再打擊一次王允川。
可用不著李保春說完,王允川也已經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了然於心的王允川猛地睜大了雙眼,炯炯有神的目光突然變得犀利起來,進而惡狠狠地瞪了李保春一眼,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而後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不可思議開口道:“李公公,難道連你也是這麽認為的?”
“老奴不敢!”李保春當即就把頭垂了下去,迷離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地麵,惶恐不安地說,“城主吉人自有天相,治理居安城數十年來,百姓安康、盛世太平。而陣陣妖風撲麵而來,的確是天降異象不假,可說不定隻是一時湊巧罷了。城主一定可以化險為夷、轉危為安的!”
一聽這話,王允川緊皺著的眉頭才漸漸鬆弛,身子才逐漸放鬆。
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進而把手一揮,神思不寧、一籌莫展道:“如何化險為夷?如何轉危為安?這狂風愣是盯上了本王,本王雖貴為一城之主,卻又如何能跟天鬥?”
“城主莫慌,老奴心生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李保春的嘴角上揚到極致,露出一抹深不可測的邪魅笑容,像是勢在必得、勝券在握。
王允川把雙手背過身後,直起身子,挺起腰板,急不可耐地追問道:“速速道來!”
李保春稍稍抬頭,自信一笑,信誓旦旦地諫言道:“既然妖風陣陣乃是天降異象所致,那我們不妨在墨辰殿外舉行祭祀之禮,以此祈禱神靈保佑,驅散妖邪,還城主一個清淨。”
“祭祀之禮?”王允川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進而眉梢一緊,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憂心忡忡地問,“這……能行嗎?”
“既然天降異象是真實存在的,那麽向神靈祈禱又為什麽行不通呢?”李保春揮一揮手中的拂塵,氣定神閑地說道。
王允川一邊捋了捋自己的胡須,一邊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進而拋出了新的疑慮道:“既然如此,那李公公認為,該派誰處理此事呢?”
“回城主。”李保春麵帶微笑,不假思索地答道,“禮部尚書徐大人為官已有數十載,府中五禮一向由他負責,想來他處理起來的話,一定是得心應手、信手拈來,而放眼望去,府中再也沒有比他更熟悉祭祀之禮的人了。所以老奴認為,將此事交由徐大人全權處理,最為妥當,定能萬無一失、天衣無縫!”
“徐書予?他?”王允川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表示懷疑地問,“他能行麽?”
李保春睜大了雙眼,故作誇張地說:“如果徐大人都沒法處理好此事的話,那這偌大的城主府裏,怕是都沒有一人可以當此大任了!”
王允川當即就“嘖”了一聲,愁眉不展,憂心惙惙地說:“李公公有所不知了。徐卿為官多年,主持祭祀之禮的話,自是別有一套門路,隻是這人不識時務,三番五次地在朝堂之上公然頂撞本王,恐怕他早已看不慣本王的行事作風了。本王若是還將此事交由他全權處理的話,恐怕他未必能盡心竭力啊!”
“城主說笑了。”李保春輕聲笑笑,有理有據地說,“您貴為一城之主,徐大人有豈有抗命不遵的道理?隻要您一聲令下,徐大人斷然是即刻著手處理,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那也隻不過是明麵上的百依百順、俯首帖耳罷了。”王允川皺著眉頭,顧慮重重地說,“徐卿若實在是打心底裏排斥本王的話,勢必不會對此事上心,屆時他處理不好,本王依然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啊。”
“城主此言差矣。”李保春一臉的雲淡風輕、風平浪靜,進而振振有詞道,“無論如何,城主都該先將此事交由徐大人處理才是。倘若此事成了,則是皆大歡喜。而若此事不成,城主還可治徐大人一個辦事不利的欺君之罪。城主正好可以借此除掉徐大人這個隱患,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城主須得好好把握才是啊。”
“哦――”王允川的眼前倏的一亮,進而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道,“李公公所言極是。如此以來,進可攻,退可守。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吃虧。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呐!哈哈!”
在王允川一陣爽朗的笑聲結束後,李保春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提醒道:“事不宜遲,城主不妨待到一會兒後退朝以後,當即就向徐大人闡明此事的來龍去脈?”
“嗯。”王允川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道,“此事對本王造成的影響極大,需得妥善解決,而且還要盡早地處理幹淨。我們且先上朝,待到退朝以後,讓徐卿留上一留,本王要親口跟他說明此事。”
“是。”李保春輕聲細語地答應了一聲,隨即便護送著王允川前往墨辰殿上朝去了。
……
墨辰殿內的官員早已在此恭候多時,除了被王允川派到均海流域興修水利的工部尚書以外,其他的五位尚書皆聚集於此。
許是等得有些不耐煩的緣故,群臣竟還開始喧嚷起來,一時之間,物議沸騰、議論紛紛。
站在第一排的徐書予隻一臉厭惡地向後瞥了一眼,懶得搭理他們,然後就繼續轉回身去乖乖站著,恭候王允川的到來了。
待到王允川駕到,群臣才紛紛安靜下來。
隨著王允川一入座,整個墨辰殿更是鴉雀無聲、萬馬齊喑。
群臣火急火燎地擺正了自己的姿勢,進而紛紛傴僂著身子,異口同聲地齊聲說道:“微臣參見城主,城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允川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而後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下令道:“眾愛卿免禮。”
“謝城主!”
諸多官員昂首挺胸後,王允川才饒有興致地問道:“眾愛卿可有事要奏啊?”
“回城主,臣有事要奏!”這時,兵部尚書賈星牧突然第一個站了出來,並認真嚴肅地大喝一聲道。
“哦?”王允川就跟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腦袋向前傾了傾,格外好奇地問,“賈愛卿有何事要奏啊?”
“便是我居安城和業樂城交鋒一事了。”賈星牧直言不諱道。
聽到這裏,各位大臣便是麵麵相覷、手足無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五味雜陳、百感交集,無一膽敢附議,就連徐書予也是無動於衷,沒有要站出來幫賈星牧一把的意思,隻是露出了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穀的糾結神情而已。
畢竟現在是危急時分,徐書予還等著苦無的計劃順利實施,自己也就得以替城主舉行祭祀之禮,重新獲得他的信任了。
若是還在這個時候與之唱反調,那便更是會令其與自己疏遠,屆時前功盡棄、功虧一簣,豈不可惜?
於是乎,徐書予好一番權衡利弊過後,最終還是把心一橫,任由其孤軍奮戰了。
而當賈星牧再度提及此事的時候,王允川也是頓時變了臉色,明顯地愣了一下,匆匆反應過來後,強顏歡笑道:“此事不是早已有決斷了嗎?賈愛卿還有何話要說啊?”
“回城主。”賈星牧皺著眉,苦著臉,張皇失措地說,“微臣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冒冒失失地舉兵進攻實在不妥呀!業樂城不過是我居安城的附屬城而已,它能有此決心奮起反抗,想來一定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萬萬不可能如我們一般打無準備之仗。而我們這般不講究任何策略地暴虎馮河,未免唐突冒昧,甚至還恰好遂了他們的心願,正中他們的下懷。若是稍有不慎,便會將我居安城推入萬劫不複之地,屆時他們攻打進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致使民不聊生、生靈塗炭,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又何以自保呢?”
“放肆!”賈星牧話音剛落,二皇子王熙堯便站出來反駁道,“我居安城兵力強盛、不容小覷,又豈是他一個小小的業樂城所能擊潰的?對付這種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城,我們就應當快刀斬亂麻,大肆進攻,將其一舉拿下。倘若對付這種人心渙散的小城都要左思右想、籌謀許久,豈不是有損我居安城的赫赫威名?賈大人這般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不光居心叵測、圖謀不軌,更有通敵叛國、暗通款曲之嫌!理當嚴懲不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