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幻夢戲真胸
徐書予眼前一亮,微微一笑,饒有興致地問:“聽苦大俠這話的意思,莫非是對自己先前所做出的決斷感到不滿了?”
“談不上不滿吧。”苦無揮一揮衣袖,鎮定自若地感慨道,“當時我若是不挺身而出,那對遭受欺壓的老夫婦非得被王允川逼死不可。可我等行大事的話,萬萬不能唐突冒昧、暴虎馮河。凡事不打無準備之仗,先前不假思索地站出來頂撞王允川,的確是我思慮不周下的衝動之舉。雖然我剛下神宗的時日不長,但也算在這紛紛擾擾的人世間走了一遭。現在我已然知道些許為人處事之理,更知道成大事者注重細節,在慎小細微處做文章,遠比不拘小節要穩重得多。”
“人總是在磨練中成長的。”徐書予目視前方,有感而發道,“苦大俠的路還很長,製裁城主的卑劣行徑隻是其一,相信苦大俠在今後的人生道路上一定會遇到更多形形色色的人情世故,等到那時,我期待苦大俠小有所成、蒸蒸日上。”
“一定!”苦無奮力點頭,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進而言歸正傳道,“高韻白的武功的確不弱,但我此行並非要與之硬拚。我隻需小心翼翼地躲在暗處,如履薄冰地以內力引狂風呼嘯之。高韻白的武功雖是高我一等,卻也一定料不到那乃是人為所致。”
徐書予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進而長舒一口氣,泰然自若地笑著說道:“有苦大俠這話,我也就放心了,相信這次我們一定可以馬到成功、穩操勝券!”
苦無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燦若朝陽的笑容,並與之相視一笑,一本正經地說道:“徐大人,在我開始行動之前,還有幾件事情要交代於你。”
“苦大俠但說無妨。”
苦無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鄭重其事地娓娓道:“我以狂風使其風聲鶴唳、杯弓蛇影,此計雖然可行,但少說也得幾日的日積月累才行。在王允川開始惴惴不安、自相驚擾,召見徐大人協商此事時,徐大人一定要趁著這個機會向王允川闡明一點。”
“這個我知道。”徐書予板著一張臉,胸有成竹地說,“想來苦大俠一定是要我趁機讓城主放太子殿下出獄吧?”
“正是。”苦無麵帶微笑,斬釘截鐵地說,“當務之急,是還太子殿下自由之身,我等在城主府中行事才會方便得許多。”
“苦大俠放心,這事兒我可一直惦記著呢。即使苦大俠不說,我也一定會趁著這個大好機會讓太子殿下重見天日。”
“但徐大人要做的,卻遠遠不止於此。”苦無意味深長地說道。
“哦?”徐書予就跟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格外好奇地問,“苦大俠還有何吩咐?”
“吩咐談不上,隻是要請徐大人順水推舟罷了。”苦無的嘴角上揚到極致,露出一抹深不可測的邪魅笑容,“我希望徐大人不單單是借此良機救沛琛兄出獄,如果方便的話,還要盡可能地向王允川引薦我。”
“引薦你?”徐書予眉梢一緊,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不敢相信地確認道,“苦大俠的意思是,你也要參與到朝堂的勾心鬥角中來?”
“沒錯。”苦無神色自若地篤定道,臉上滿是雲淡風輕、風平浪靜的神情,不見絲毫的畏懼之意和膽怯之態。
但是徐書予一聽這話,臉色則是愈發的難看,而後直接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愁眉不展、憂心忡忡地說:“苦大俠可要想清楚了,宦海浮沉、人心叵測,追名逐利、蠅營狗苟,官場上的事情可不比苦大俠斬妖除魔、殛鬼滅怪容易。一入官場深似海,苦大俠以旁觀者的角度縱觀全局、出謀劃策還好,可一旦成為了當局者,苦大俠要再想出去可就難如登天了。”
麵對徐書予苦口婆心的勸告,苦無隻是無所畏懼地淡然一笑,“大人不必多言,我意已決。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唯有以身涉險,才能從險境之中求得富貴。”
苦無固執己見、一意孤行,徐書予隻得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並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勉為其難地答應道:“此等舍己為人的決心,世間少有,而苦大俠心係蒼生、胸懷大義,在下佩服。既然苦大俠執意如此,那我也便不再多加勸阻,不過這引薦之法……”
“引薦之法我已經替徐大人想好了。”還沒等徐書予說完,苦無便搶先一步說道,“在王允川找徐大人為處理妖風而舉行祭祀一事之時,徐大人隻需告訴王允川,你有一個於蓬萊仙島學成歸來的詭秘謀士,擅長呼風喚雨、禱告神靈,有他在,定能叫邪魔退散,還城主夜夜安寢。”
徐書予心潮起伏地點了點頭,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幹癟的嘴唇,不情不願地答應道:“好吧,那便如苦大俠所言,一切按計劃行事。”
“好,事不宜遲,我即刻行動。”苦無板著一張臉,正色莊容地與之作別道,“徐大人,告辭!”
“苦大俠慢走。”
苦無對徐書予深深鞠上一躬後,便是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了。
他直接以一個箭步衝出房門,縱身一躍,騰空而起,消失在了濃濃夜色之中。
而跟徐書予交代完該交代的事情之後,他便該重新回到城主府實施計劃了。
苦無馬不停蹄地翻牆越戶、飛簷走壁,以巧妙靈活的輕功奔突前行,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便已經到達了與此地相隔十裏的城主府。
從邁入城主府的那一刻,他就要開始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地謹言慎行了。
雖然現在已是子時,但天色越晚,對苦無便越是有利。隻有將王允川從熟睡中驚醒,令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才能發揮出此計的最大效果。
苦無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蠻橫無理的王允川。
於是乎,他很是明確地來到了王允川的清風院內,躲在一處密密麻麻的草叢當中,微微探出一個腦袋,左顧右盼、東張西望,發現前方除了有幾個來來往往的侍衛外,就連高韻白也在現象。
他正躺在榮千富的房梁上,雙手枕著後腦勺,閉著雙眼,嘴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翹著二郎腿,時不時地抖動一下。
月光如同湍急的飛流瀑布般傾瀉而下,灑在他的俊俏麵龐上,令其增添了幾分朦朧之感。
苦無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已然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單憑他強大的氣場,就已經不得不讓苦無脊骨發涼,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確認周遭並無行人出沒後,便開始幹起正事來。
隻見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神情也變得認真嚴肅,進而一手攤開掌心,置於胸前來回挪動,暗自凝聚內力,眨眼之間,手心上便以凝聚了一團團無形的氣流。
苦無閉了閉眼,振振有詞地輕聲細語道:“威風八麵神飛揚,不可一世太張狂。不僅神清氣更爽,勢如破竹淩風掌!”
語畢,他便將掌心的這團內力猛地向前一推,硬生生地將其給轟了出去。
在苦無這股強大內力的影響下,一時之間,狂風大作、樹枝搖曳,發出“簌簌”的聲響,甚至吹得王允川臥房前的兩個帶刀侍衛睜不開眼,隻得稍稍扭頭,拿一隻手擋在麵前,以減小其大部分風力。
而高韻白也因一時沒有咬緊口中的狗尾巴草,使得它逃之夭夭、溜之大吉,飄散在空中,隨風而去。
麵對猝不及防的狂風,高韻白先是一愣,進而直接站了起來,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風吹來的方向,可在麵前掃視了一圈,卻也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於是乎他就順理成章地認為,這大抵是天降異象所致。
不以為然的高韻白重新躺了回去,這回更是轉了個身,背對著苦無,畢竟給狂風頂著吹,誰也受不住。
而在下麵站崗的帶刀侍衛則是冷得瑟瑟發抖,雙手來回摩挲著臂膀,企圖為自己增加些許熱量。
他們臉上的表情更是徑直擰成了一團,夜間的寒風格外蕭瑟,仿佛令他們置身冰天雪地般,寒冷刺骨、難以忍受。
然而王允川的紗窗依然緊閉,紋絲不動,遲遲未開。
苦無皺了皺眉,心中一震,身子一顫,瞳孔呈放大至縮小的過程,沒想到王允川寢宮的窗戶竟會關得這般嚴嚴實實,此等狂風還轟不開一個小小的紗窗。
他尋思著是自己的風力還不夠大,於是一鼓作氣,加大了力度,把手這麽一轉,繼續向前轟了出去。
隻聽得“呼”的一陣聲響,這放蕩不羈的風聲猶如野獸的嘶鳴般,毫不間斷地向前橫衝直撞。
伴隨著“砰”的一陣清脆聲音,狂風終於破窗而入,直奔王允川的寢宮內部而去。
苦無欣然自喜,不光臉上的表情笑成了一團,心裏更是樂開了花,而後急急忙忙地趁熱打鐵、乘勝追擊,繼續驅動狂風呼嘯之。
任憑王允川的寢宮再怎麽大,寒風終究會滲透骨髓,遍布其中。
縱使他有帳幔相護,蕭瑟的寒風也能透過其中的間隙神不知鬼不覺地穿透進去。
此時此刻,鼾聲如雷的王允川突然有了些許反應。
寒風凜冽,陣陣入骨。
久而久之,從美人身上取暖似乎已經不能壓製住周遭寒冷的氣息,而王允川更是麵露難色,心弦一緊,臉上閃過一絲極為不悅的神情。
隨著外麵的苦無猛烈一擊,王允川竟猛地瞪大了雙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床上坐了起來,橫眉怒目,止不住地喘著粗氣,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他慢慢悠悠地掀開帳幔,仔仔細細地定睛一看,赫然發現,窗戶大開,風起雲湧!
王允川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身旁的美人身上。
“你,去把窗戶關上。”王允川愁容滿麵,略顯不耐煩地下令道。
剛剛經受摧殘的美人有苦說不出,隻得噙著淚光,輕聲細語地答應道:“是。”
美人一把抓過身旁的衣裳,簡單粗暴地將其披在身上,進而起身往外走去,愣是繞著寢宮走了一圈,這才關上了所有的窗戶。
不過在關上所有窗戶之前,依然是狂風陣陣,勢不可擋。
……
而在外麵遙遙觀望的苦無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關上紗窗之後,便是忍不住暗自竊喜,激動無比,料想是自己的計劃得以順利實施,王允川被自己從睡夢中驚醒乃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接下來,自己隻需要循環往複、故技重施,令其夜不能寐、睡不安穩。長期如此,定會叫他忍無可忍、無計可施。
到時候,除了找徐大人舉行祭祀之禮,祈禱神靈之外,便是別無他法!
王允川雖然現在玩得挺歡,但他夜夜笙歌、縱欲過度,身體難免會吃不消!
而等到他進退維穀、左右兩難之時,便是苦無趁虛而入的絕佳時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