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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布網

  榮千富挑了挑眉頭,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進而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冷冰冰地問:“那你可知道,黃滿生以你為靠山,仗勢欺人,作惡多端,欺壓家丁,調戲婢女?”


  彭斯言眉梢一緊,心中一震,身子一顫,傴僂著身子,識趣地雙手作揖,惶恐不安地說:“小……小人不知……”


  “不知?”榮千富瞥了他一眼,瞋目而視,疾言厲色道,“那你現在知道了!”


  此言一出,彭斯言當場就跪了下去,垂著個腦袋,雙手抱拳,驚慌失措地連聲致歉道:“老爺恕罪,老爺恕罪!小人當真不知黃滿生竟會有這種惡行,小人最初也隻是見黃滿生勤勞能幹,腳踏實地,日求上進,故而就比較賞識他,可小人萬萬沒想到,如今的他竟會狐假虎威,無惡不作,這實在是出乎小人的意料。倘若小人知道他是這樣的人,絕對不會把他留在身邊!”


  榮千富閉著眼睛,隱忍不發,麵部一陣抽搐,進而緩緩地睜開雙目,眉梢漸漸鬆弛,身子也逐漸放鬆,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慢慢悠悠地繞過桌椅,緩步走到彭斯言麵前,微微俯身,一邊細心地將其扶起,一邊輕聲細語地寬恕道:“先起來吧。”


  彭斯言在榮千富的攙扶下戰戰兢兢地重新站了起來,不過仍是低著頭,沉默不語,一言不發,不敢直視榮千富炯炯有神的目光。


  榮千富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引得彭斯言心中一陣躁動,進而拉長了聲線,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哉悠哉地問道:“彭管家,你跟著我有多少年了?”


  彭斯言的額頭上生出粒粒豆大般的汗珠,它們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稍作停留,隨即便猶如一滴清晨的露珠,墜落在了地麵,發出不小的動靜。


  榮千富見狀,遊刃有餘地轉身取一張手帕遞到他的麵前。


  彭斯言如履薄冰地接過手帕,顫抖著一隻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然後才吞吞吐吐地答道:“回……回老爺,小人跟著老爺,已經有十餘載了……”


  “是啊。”榮千富長舒一口氣,語調逐漸上揚,有所感慨道,“都過去十年了。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你也出了不少力。西邊大院是你的領地,我不希望那裏出什麽差錯。”


  “是……”彭斯言惴惴不安地答應道,“小人明白,小人一定會妥善處理此事,絕不再讓老爺操心。”


  榮千富稍稍點頭,悠然自得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平心靜氣地說:“你用不著下死手,隻要讓那個黃滿生今後注意著點就行。好歹也是在榮府有些年頭的人了,一定要注意著點自己的形象,不要讓我榮府蒙羞。”


  “是。”彭斯言恭恭敬敬地答道,“小人回去之後,定當如實轉達,絕不怠慢。”


  “好了。”榮千富喘了一口粗氣,鎮定自若地說,“那就讓我們言歸正傳吧。 柳樹是因閑來無事,才去西邊大院瞧了瞧,碰巧發現了黃滿生的惡行,接著就找我告狀來了。”


  “這麽說來,柳樹並非是跟蹤之人?”彭斯言不敢相信地猜測道。


  “那倒未必。”榮千富小心謹慎地說,“即便如此,我們也不能排除他跟蹤的嫌疑。況且你別忘了,楊樹跟他可是一夥兒的,你能保證柳樹沒有跟蹤,難道也可以肯定楊樹沒有離開過榮府嗎?”


  聽到這裏,彭斯言的眼睛倏的一亮,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道:“老爺所言極是。這一點倒是小人疏忽了,極有可能跟蹤的人是楊樹,而柳樹隻是用來混淆視聽,故布疑雲的罷了。”


  “凡事還是不要說的太過絕對了。”榮千富愁眉不展地說,“畢竟楊樹已經許久沒有露麵,我也不好斷定他究竟是否是跟蹤之人。”


  “這個簡單。”彭斯言不假思索地謀劃道,“老爺隻需捉他來問話,我們好好地審訊一番,看看他言語中是否會出紕漏。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通過種種細節去判斷真偽,要揭穿他們的真麵目,想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不必了。”榮千富憂心惙惙地考慮道,“這般貿然行事,隻能向他們證明,我們的確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反而會打草驚蛇,因小失大。現在的我們和他們之間就像是隔了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紙,一旦把紙捅破,事情可就沒有這麽好玩了。”


  彭斯言愣了愣,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疑惑不解地問:“老爺的意思是?”


  “我們按兵不動,見機行事。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想玩什麽花樣。”榮千富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壞笑,深藏不露道。


  “老爺英明。”彭斯言麵帶微笑,得意洋洋地豁然開朗道,“如今府中較為可疑的人,也就僅僅是楊樹和柳樹而已,想來跟蹤這人也極有可能會是他們。雖然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我們可以想方設法獲取證據。”


  “哦?”榮千富不禁提起了一絲興趣,格外好奇地問,“彭管家莫非是想到主意了?”


  彭斯言慚愧一笑,饒有興致地開口道:“回老爺,既然那人這麽想知道我們潛藏在背後的秘密,甚至不惜冒險跟蹤小人,那我們不如就來個引蛇出洞,請君入甕,進而甕中捉鱉?”


  榮千富一聽這話,下意識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捋了捋胡須,若有所思地問:“你是說,以此我們的作坊為餌,主動引誘他們上鉤?”


  “正是。”彭斯言居心叵測,步步為營道,“不過更確切地說,是以小人為餌,來引誘他們自投羅網。”


  榮千富正襟危坐,興致勃勃地說:“願聞其詳。”


  彭斯言振振有詞地娓娓道:“既然他們今天被小人甩掉,想來定是心有不甘,絕不會善罷甘休。跟蹤這種事情,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小人隻需早做準備,找一處人煙稀少的巷子,布下天羅地網,待到他們跟蹤小人時,小人便可出奇製勝,將他們一網打盡!”


  榮千富聽後,止不住地默默頷首,表示讚同地說:“嗯,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他們自以為勝利在望。殊不知我們早已布下天羅地網。我倒要看看,跟蹤之人,究竟是誰!”


  彭斯言憨憨一笑,信誓旦旦地說:“老爺無需著急,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了。屆時,小人一定揭穿跟蹤之人的真麵目,將他們押到老爺麵前,交由老爺定奪!”


  “嗯。”榮千富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泰然自若地下令道,“彭管家,此事就全權交由你處理吧。事關重大,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是。”彭斯言堅定不移地說,“小人一定不負老爺所托,竭盡全力完成此事。”


  “好。”榮千富稱心如意地說道,“這麽多年了,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有你這番話,我也就放心了。”


  彭斯言輕聲笑笑,而後就跟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神當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


  隻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封古樸的信紙,將其捧在手心,用雙手小心翼翼地遞到了榮千富的麵前,靈光乍現道:“對了,老爺,這有一封少爺寄來的信,小人方才忘記與您說了,還請您過目。”


  一聽到“少爺”二字,榮千富的手腳都麻利了些。


  他急切地接過信紙,以熟練的手法將其拆開,置於麵前定睛一看,仔仔細細地閱了起來。


  一行接著一行,細細品味起來,不知不覺間,嘴角竟上揚到極致,露出一抹燦若朝陽的笑容,最後更是忍不住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想來是高興到了極點,心裏亦是樂開了花。


  彭斯言微微一笑,興趣盎然地問:“不知少爺的信上寫了什麽,竟能讓老爺這般高興?”


  榮千富敞開心扉地開懷大笑道:“信上說,百華快要回來啦!”


  “少爺要回來了?”彭斯言不由自主地跟著念了一遍,欣然自喜,忘乎所以,匆匆反應過來後,連忙雙手作揖,驚喜萬分地說,“小人在這裏,恭喜老爺,賀喜老爺,自少爺上神宗拜師學藝後,老爺終於有機會能跟少爺團聚了!”


  榮千富笑著笑著,竟是不自覺地眼泛淚光,淚水沾濕信紙,化作濃濃的愛意。


  大抵這便是人們常說的“喜極而泣”吧。


  ……


  彭斯言從榮千富的書房裏出來,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高視闊步地往西邊大院走去。


  晚風拂過臉頰,涼爽舒適,倒也愜意。


  而周不通早已藏匿在暗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的一切盡收眼底。


  彭斯言繞過一道圍牆,一步入自己的院落中,恭候已久的黃滿生當即就撲了上來。


  隻見他跪在了彭斯言的麵前,雙手撐著地麵,委屈巴巴地抬起頭,急急忙忙地鬼哭狼嚎道:“彭管家,彭管家,您可一定要為小人做主呀!柳樹目無王法,徇私舞弊,絕非善類,甚至是趁您不在的時候,來西邊大院撒野,小人本想阻止,無奈他官大一級,小人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住口!”彭斯言一腳將其踹開,從榮千富書房裏帶出來的好心情在一瞬間被他抹得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有怒火,“事情的真相我都已經知道了,你竟然還好意思說別人!我怎麽會養出你這麽個廢物?真是氣煞我也!”


  黃滿生怯生生地仰視彭斯言,鼻息愈發沉重,氣喘如牛,連聲啜泣,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心慌意亂。


  彭斯言繞過黃滿生繼續向前走去,就在黃滿生以為自己快要被拋棄的時候,彭斯言又赫然止步,稍稍扭頭,用淩厲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待在外麵幹什麽,丟人現眼嗎?還不快隨我進來!”


  黃滿生收到命令後,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來,迫不及待地連聲答應道:“是!是!”


  黃滿生跟在彭斯言身後,低著頭進了他的臥房。


  彭斯言並沒有一開始就處分黃滿生,而是先坐在一張藤椅上,神色自若地端起桌上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後,又凝視著黃滿生良久,緊皺著眉頭,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仿佛一見到他,就是彤雲密布,烏雲壓頂,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你自己跟我說說,你都做了些什麽?”彭斯言板著一張臉,略顯不耐煩地問。


  黃滿生沉著頭,麵朝地板,慌亂不安地小聲嘀咕道:“周不通違抗命令,擅離職守,小人為了懲戒他,擅作主張,杖責他三十大板……不料後來柳樹過來,徇私舞弊,救走了周不通,還……”


  “停!”彭斯言伸出一隻手,攤開五指,擋在麵前,毫不猶豫地徑直打斷道,“我不是問你這個,而是問你其他的。”


  “其他的……”黃滿生一籌莫展地喃喃自語,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答不上來,“恕小人愚鈍,不明白彭管家此言何意?”


  彭斯言長歎一口氣,已然是麵紅耳赤,青筋暴起,他握緊了拳頭,眼看就要動手,好在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


  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彭斯言憑著僅存的一絲意識,讓黃滿生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


  彭斯言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進而哭喪著臉,恨鐵不成鋼道:“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你的種種惡行老爺都已經知道了!就算是我出麵,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黃滿生一聽,頓時慌了神,大驚失色,驚恐萬狀,眼神當中掠過一絲慌張,他毅然決然地跪了下來,扭動膝蓋爬到彭斯言的麵前,苦苦哀求道:“小人知錯!小人知錯!還請彭管家寬宏大量,在老爺麵前替小人說說好話,放小人一馬吧!”


  “放你一馬?你竟然還指望老爺放你一馬?”彭斯言虎視眈眈地注視著黃滿生,而後輕蔑一笑,麵目猙獰,凶神惡煞地恐嚇道,“你知道老爺在我麵前是怎麽說你的嗎?他說你狗仗人勢,喪盡天良,借著我的威名在府裏橫行霸道呀!”


  “小人知錯!小人知錯!”黃滿生更把頭往下沉了點,恨不得趕緊挖個地縫鑽進去,“彭管家,看在我跟隨您多年的份上,您就跟老爺求求情,饒過小人這一回吧,小人保證,再也不會犯了!”


  彭斯言當即“嘖”了一聲,一手攤開掌心捂著額頭,閉上眼睛,抵不住地搖頭晃腦,唉聲歎氣,故作惋惜地說:“你說你好端端的,怎麽就惹到了柳樹的頭上呢?”


  “彭管家,小人實在是冤枉啊!是那周不通擅離職守在先,小人也隻是按照您的命令,對他做出應有的懲戒而已啊!誰知那柳樹這麽不講理,縱使我把彭管家您給搬出來,也依然鎮不住他。他阻止小人辦事也就算了,更可氣的是,他根本就沒把彭管家您放在眼裏啊!”黃滿生的語氣之中帶著一絲哭腔和悲愴,即使死到臨頭了,也不忘了煽風點火,還企圖借此轉移彭斯言的注意力。


  “夠了!”彭斯言義憤填膺地厲聲嗬斥道,“暫且先不說這個了。我問你,柳樹來西邊大院的時候,楊樹可有跟他在一起?”


  “楊樹?”黃滿生百思不得其解地說,“誰是楊樹?”


  “你……”彭斯言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不自覺地咽了回去,瞳孔呈一個由放大至縮小的過程,差點就要爆粗口。


  “哦――”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黃滿生急中生智道,“彭管家說的,可是一個長相清秀,文質彬彬的跟柳樹同行之人?”


  “不錯,就是他。”彭斯言眯著眼睛,試探性地問,“你見到他了?”


  “是。”黃滿生相當篤定地說,“楊樹和柳樹一直待在一起,就是他們二人聯手,把周不通從我手裏救走的!”


  聽到這裏,彭斯言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匪夷所思地自言自語道:“不應該呀,怎麽會這樣呢……”


  “彭管家。”黃滿生畏首畏尾地輕聲喚道,“如今您回來了,即便是柳樹在,也救不了周不通,不如小人這就去把他抓回來,重新杖責三十?”


  “行了行了!趕緊打住!”彭斯言一臉嫌棄地批評道,“你可別再抓著周不通不放了,就這麽點小事兒都能給你鬧得這麽大。今後你要是再敢打著我的名號在榮府為所欲為,我保證你吃不了兜著走!”


  “是是是!”黃滿生連聲應答道,“小人記下了。”


  彭斯言暗暗喘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對黃滿生說道:“想不想有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想!”黃滿生奮力點頭,一口答應道。


  “好。”彭斯言鄭重其事地說,“你即刻去給我備一輛馬車,隨我出門一趟。”


  “夜色將至,不知彭管家此時出門,是要?”


  “布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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