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日記
雷驀然餘怒未消的站在廂房內,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世上怎麽會有曲遙這麽莫名其妙的人,長的人模人樣,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她也真是倒了黴了竟然會被這種人看上。
夜已深了,雷驀然不放心讓別人來照看,於是便親自留了下來,她點了三盞油燈,這才感覺屋子裏亮堂了些,但比起二十一世紀的LED燈,那還是差得遠了。
躺到了軟榻上,拿出沁香的那本日記便細細翻看了起來,沁香的字寫的並不好,歪歪扭扭的,甚至還有許多的錯字,但她行文卻很流暢,幾乎沒有什麽病語。冊子裏的內容,事無巨細,有時候隻是短短幾句心情寄語,有時候是寫自己遇到的事,其中有一件事讓雷驀然對沁香產生了一絲同情。
那是兩年前的一天,剛進了禦廚房不久的沁香卻被自己的頂頭上司給猥褻了,那個趙大人,說白了就是個太監,雖然雷驀然早就聽說古代皇宮裏太監和宮女會有“對食”的情形,有些甚至還發展成了真愛,一方離世,另一方會以命相隨,但沁香所描述的,卻顯然不是這麽回事,她在日記中寫到了那一次的恐懼、憤怒、無奈和痛,還提到了落紅,不知道那太監是用了什麽破了她的身子,在沁香的字裏行間,都稱那東西為“恐怖的鬼怪”。
這日記,差不多寫了三年多,前兩年的基調都是相當悲觀厭世的,她在日記裏多次寫到自己的身不由己,想一死了之,這期間趙大人一再的脅迫似乎也是原因之一,隨後她也較為詳細寫到了她娘親的病情,胸中窒悶,心悸心痛,易突發氣喘,驚慌、咽幹、噯氣,在雷驀然看來,這像是心髒病,這種病在這個時代,難治也罷了,何況還是個富貴病,大把大把的銀子花下去,也不見得能有多大用處,沁香為了籌錢,的確是過得艱難。
兩年的瑣事都看了個大概,待翻到了第三年,雷驀然明顯發現了沁香的變化,她的心情似乎變好了些,日記中時不時寫到一個男人,雖然沒有點名這個人的身份,但例如“他的容貌真是如天神般的俊朗”“尊貴的人”“他身上的檀木香味”這樣的描述已經足以讓雷驀然猜到這人十有八九便是行沐祖了,作為皇子,他的容貌自然是出色的,“尊貴”二字,他更是當之無愧,更何況,檀木本就屬於貴重木材,以檀木製作的熏香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如此看來,沁香和行沐祖認識了也有一年多了,按照她日記裏寫的這些,她對行沐祖的感情應該是相當深了,想到那天在屋頂上看到的,雷驀然又歎了口氣,也是個可憐女子,這一輩子,怕也沒可能得到心中所愛了,這或許就是身為古代女子的悲哀,沒有好的出生,便連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也沒有,一生都被他人左右,無法逃脫,而即使是出生高貴的女子,大多時候也是有著各種無奈,比如那雷依然,那麽深愛曲遙,可如今看來,她的那份愛,在曲遙的眼中不過是個笑話。
雖然自己和雷依然從來都是仇敵,但此刻她還是有些可憐那個自尊心超強的女人,不得不承認,雷依然是有些小聰明的,但即便如此,嫁錯了人,卻依舊是找不到回頭路,雷驀然暗暗發誓,她絕不要重蹈她們的覆轍,她的命運,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天微微亮時,雷驀然合上了沁香的日記,這本日記裏並沒有記載什麽有用的東西,可以看出,沁香是個相當謹慎的人,雷驀然想要知道的那些事,若是不撬開沁香的嘴,恐怕也無法得知了。
床上的女子還是沒有要轉醒的跡象,雷驀然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從櫃子裏找了條薄毯,累壞了的她便在軟塌上和衣而睡了。
隻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本就睡不沉,不知道睡了多久,院子裏淒慘無比的尖叫聲將雷驀然給驚醒了,門外黑子很快趕到,輕敲了敲門問道:“郡主醒了嗎?”
“醒著呢,外麵是怎麽回事?”雷驀然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衣服,將亂蓬蓬的頭發放下又重新挽了個髻,這才去開了門。
“啟稟郡主,是月洛姑娘看到了月容的……屍體。”黑子低著頭,有些愧疚的說道,昨夜他們都回房歇息了,竟然誰都不知道郡主的院子裏竟死了人。
“什麽?月容死了?”雷驀然也才想起還有這麽個人在,煩躁的握了握拳,“你替我照看好這裏,我去去就來。”
走近那涼亭,便聽到月洛壓抑的哭聲,春桃正在一邊勸說道:“你別哭了,一切等郡主來了再說吧。”
春桃昨天下午就領命離開了,因此月容的事她不太清楚也不好多做猜測,雷驀然很快走了過去,一眼就看到被月洛抱在懷裏身子已經僵硬了的月容,一地的鮮血已經幹涸,看這地上殘留的痕跡,昨天夜裏怕是相當的慘烈,血一路流進河裏,雷驀然不禁又在心裏將曲遙罵了千百遍,早知道他就是這樣幫她“看著”月容的,她早就不用給他好臉色看了。
“月洛,我不瞞你,月容……可以說是我殺的。”雷驀然看著雙眼紅腫的月洛,緩緩說道。
“什麽?”月洛一愣,抬頭看向雷驀然,“為什麽……為什麽郡主要殺她?她到底是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了?”
雷驀然皺眉沒說話,月洛卻誤認為雷驀然是逃避問題,她不禁有些悲憤,“我知道郡主你一直都不喜歡她,但是……你不喜她在身邊服侍,大可以讓貴妃娘娘收她回去,為什麽卻要這麽……”
“月洛!休得無禮!”雷驀然還未開口,一旁的春桃眼明嘴快的製止了月洛接下去的話,不管怎樣,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雷驀然要殺月容,根本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月洛頓時住了嘴,但她眼神中的憤怒、失望、怨恨卻寫的明明白白,那控訴的眼神直直射向雷驀然,正無聲的向她討要著說法。
“月容,是個細作,她背後的人,應該是太子行沐天。”雷驀然開口說道,昨夜她傷了的那個人,雖然沒露出麵容,但他的身形,卻是和行沐天極為相似,之後於恪的那一聲“孩子”更是讓她基本斷定了他的身份,行沐天自小便跟著於恪學藝,兩人的感情自是不淺,能得他親自出麵相救的,在這個宮裏,又是在臨近皇後寢宮的地方,若不是行沐天,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