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劫後餘生
蘇瑾離兩隻手抵在膝蓋上,彎著腰,氣喘籲籲。
方才……
方才她真是怕極了。
蘇瑾離背靠著一間屋子,大口喘著氣,然後慢慢滑落下來,癱坐在地上。
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雖然那並不能算是一場劫難,但……他娘的,她真是怕得要死。
似乎是她喘氣的聲音太大,她驚醒了所到之處村莊的狗。
先是一個狗“汪汪汪”地叫喚,接著是三四隻狗一起叫喚,最後是全村莊的狗一齊叫喚。
村莊的狗是家養的狗,有人把狗關在家中,有人嫌棄狗在家裏撒尿拉屎,就散養在外麵。
家裏的狗,蘇瑾離不擔心,她擔心的是被散養在外麵,正在朝她這個方向趕來的四麵八方的狗……
一個兩個狗蘇瑾離還能應對,彎腰裝作撿石子的樣子,便能把狗嚇跑。
但當一大群狗趕來,圍著你齜牙咧嘴,嘴裏發著“嗚嗚”的吼叫聲時,蘇瑾離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
蘇瑾離此次是徹徹底底認清了這個道理,人落魄的時候,連一條狗都會欺負你。
最可怕的是,一群狗在你落魄的時候及時趕過來,咬你。
蘇瑾離看到遠方一群黑點似的不明生物正撒開腿向她這裏狂奔過來。
蘇瑾離撒腿就跑。
狗撒腿就追。
蘇瑾離跑到一棵樹下,腳下發力,往上一蹬,幾下就竄上了樹。
那群狂追不止的狗狗們跑到樹下,抬頭看到蘇瑾離坐在樹上,正在對它們做鬼臉,那模樣,著實是欠揍。
狗狗們仰頭對著樹“汪汪”直叫。
蘇瑾離坐在樹的一個枝幹上,睥睨俯視這些不知死活的狗狗們。
哼!
跟她鬥!
還嫩了點!
她可是在涼縣的涼山寺學過武功的身手不凡的一等一的高手!
爬樹對她來說可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蘇瑾離嘴角得意地勾了勾,小腿晃噠晃噠的,朝下麵的惡狗狗們吐了吐舌頭。
惡狗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一群狗繞著大樹轉了幾圈,發出“嗚咽”的聲音。
失望不已的惡狗們繞著大樹轉了好幾圈,看蘇瑾離沒有要下來的意思,陸陸續續耷拉著尾巴離開了。
隻有兩隻黑色的,長得一模一樣的,看起來凶聲惡煞的狼狗,繼續繞著大樹轉圈。
月光打在狼狗黑色的亮毛上,油光發亮。
蘇瑾離坐在樹上,兩隻狗趴在地上,一人兩狗,在如水的月色下,在遠處看起來有一種朦朦朧朧的美。
她一隻手托著下巴,一隻手扶住樹枝,避免自己掉下去。
所謂高處不勝寒,在沒有樹葉擋風的光禿禿大樹上,寒風一吹,吹得她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身上出了汗,被冷風一吹,更是冷得不能忍……
趕了一天的路,雖是疲倦萬分,可蘇瑾離卻是半分困意也無。
……
自蘇瑾離出宮以後,楚涼墨便下令將昭妃娘娘消失的消息封鎖了。
自此,宮裏無人談論昭妃娘娘無故失蹤的怪事,仿佛宮中從未有過昭妃娘娘這麽個人,又好似昭妃娘娘在長樂宮從未消失一般。
楚涼墨幾乎與世隔絕,終日在禦書房中,除了批奏折便是與大臣議事,再也沒有去哪位娘娘的寢宮裏過過夜。
太後依舊每隔幾天就會從宮女之中挑選幾個身材姣好,麵容端莊的女子,塞到楚涼墨的昇陽殿。
說來也奇怪,太後塞到昇陽殿的女子,都無緣無故的失蹤了。
在如此反複幾次之後,太後就再也沒有往昇陽殿塞過女子。
倒是李無息,整日愁容滿麵,灰頭土臉的,兩鬢都愁白了,與往常容光煥發的樣子大相徑庭。
在蘇瑾離離宮的第八日,李無息終於露出一絲絲笑臉來。
魏祥賢在下朝後,看到李無息揚著拂塵麵帶微笑,好奇道:“李公公是有何喜事啊,瞧你樂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李無息用手捂住嘴,仍是在笑,“哎呦,咱家孤家寡人一個,能有何喜事?”
魏祥賢納悶了,這個閹人既無喜事,為何笑得如此春風爛漫……
“那李公公為何……”
魏祥賢疑惑地打量著李無息,前幾日,這閹人還一副死了親爹丟了親娘的喪門相,今日……轉換挺快!
“哎呦,還不是皇上!”李無息扭頭看了看四周,又抬頭望了望天上,像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魏祥賢問道:“皇上怎麽了?”
李無息附在魏祥賢耳朵邊上,竊竊私語,“皇上今日喚我李無息了!”
李無息像個偷吃了蜜糖的孩子,笑得燦爛,枯瘦的臉上褶子都堆在了一處。
李無息用拂塵掃了一下身上的灰塵,盡管他身上幹幹淨淨並無灰塵。
“何意?”魏祥賢一頭霧水。
閹人果然是閹人,連快樂的源頭都與正常人不同。
“皇上以前不喊你的名字?”看李無息沒有要解答他問題的意思,他又問了一句。
李無息搖搖頭,道:“皇上以前喊我李無息,這幾日,因心情不好,連咱家的名字都懶得喚了。”
魏祥賢不曉得李無息在這件事情上有什麽可高興的,不過是名字而已,身為一個貼身侍候皇上的奴才,主子叫你做什麽便要做什麽,何況皇上是陰晴不定的人,叫你屎殼郎都算看得起你……
無論如何,還是要奉承奉承這個閹人,魏祥賢恭維道:“想不到李公公是個心細的妙人呐。”
李無息擺手道:“咱家不過是個奴才而已,妙人不敢當,不敢當。”
今日李無息在昇陽殿外候著,皇上走出來的第一句話是,李無息,風大,別凍著。
親娘咧!
李無息杵在原地,看著皇上的背影,揉了揉眼睛。
這天氣,風真他娘的大,恁的被沙迷了眼。
算算日子,他跟在皇上身邊服侍有十多年了,他眼看著皇上從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長成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
皇上是個惜字如金的人。
一直都是。
他是個閹人,無兒無女,形單影隻,跟隨皇上這些年,早已將皇上當做自己的孩子看待。
閹人,即便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在旁人眼裏,也是一個臭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