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世界太小
一家日式燒肉店坐落在北京東四的一個古老的胡同中,從外麵看就是平凡的略顯破舊的普通京味兒民居,連招牌都沒有。
走進去卻大不一樣,十分地道的日式風格裝修,店裏隻有他們一桌客人,蘇曉婉跪坐在桌前看著桌對麵的魏易青正朝著她和歐洛辰笑著,那笑容眉梢輕揚包含了許多內容。
“歐總,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都帶了女伴出席酒會了”魏易青邊笑邊向歐洛辰說道。
蘇曉曼看向歐洛辰,他少見的沒有眉心微皺,臉上看起來很輕鬆的表情,將西裝外套脫下放在旁邊榻榻米上,襯衫袖口扣子解開微微向上卷起。見歐洛辰沒有說話,蘇曉曼趕緊開口向魏易青解釋:
“不是的魏副總……”還沒等她說完魏易青笑著揮了揮手,
“現在不是工作時間了,別一口一個魏副總的叫著,這樣讓我有種在陪客戶吃工作餐的感覺,既然下班了,咱們就是私人感情了,叫我易青就行了。”
蘇曉曼張了張嘴還是沒有敢叫出“易青”兩個字,她甚至還沒有緩過神來怎麽就和ZUE集團總裁副總裁坐在一桌吃起宵夜了?
“你說是吧?歐總?”魏易青笑笑的眼睛細細打量著歐洛辰。
“行了趕緊叫東西吃,這都餓著呢。”歐洛辰說完把菜單遞到蘇曉曼麵前:“想吃什麽自己點吧。”
蘇曉曼麵前的酒杯被歐洛辰填滿清酒,蘇曉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立刻將五官蜷縮在一起,抬頭看見魏易青和歐良辰同時望向她,心一橫牙一咬,生生咽了下去。
魏易青被蘇曉曼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起來:“有那麽難喝?”
“不好喝。”蘇曉曼吐了吐舌頭,塞了一大塊肉在嘴裏打算去除清酒的味道。
“那你習慣喝什麽酒?”歐洛辰在身邊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
“啤酒吧,大杯紮啤的那種。烤肉就是要喝啤酒才過癮嘛。”蘇曉曼興致勃勃的邊嚼肉邊說。
“哈哈哈,好嘞,老板趕緊來杯紮啤!”魏易青樂得不行趕緊招呼老板。歐洛辰臉上也浮現了難得一見的笑容,這讓蘇曉曼覺得他們倆也不是什麽妖魔鬼怪,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嘛,而且,這個整天黑著臉的男人,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就是蘇曉曼要喝紮啤的小事件讓宵夜的氣氛瞬間好轉了起來。歐洛辰和魏易青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天,魏易青突然想起什麽問道:
“酒會老陳去了嗎?”
歐洛辰放下手裏的酒杯:“去了。”
“那塊地的事,你跟他提了嗎?”魏易青問這句話的時候眼神稍稍向蘇曉曼方向偏了一下。
蘇曉曼迅速領會到這問題似乎已經涉及高層商業機密了,於是她知趣的站起來稱要去洗手間就離席了。蘇曉曼走後,魏易青略帶焦急的看著歐洛辰等他回答。歐洛辰皺了皺眉,
“沒提,我見老陳的時候,萬振良也在他旁邊,好像也在說這塊地的事兒,我過去的時候他們倆就把話題停住了,我也就沒再提批地的事。”
魏易青低下頭若有所思:“這是塊肥肉,如果走正常招標程序,我們的勝算是很大的,但是就怕別人從中動手腳。”魏易青說到這裏抬頭看了看歐洛辰,“要不,咱們也動動關係?”
“中央反腐工作現在抓的很緊,歪門邪道的事情我勸你最好別碰。就算你去做,老陳方麵未必敢接招。這塊地規劃是要蓋商業寫字樓,萬振良從中做手腳想要蓋成商住兩用估計也難。”歐洛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老陳今天跟我提到他女兒是應屆畢業生,現在還沒進公司,聽他的意思好像是想進ZUE。”
“這不是吐口了嗎?先幫她安排進來再說。他女兒是那個學校畢業的?”
“A大廣告設計專業。”
魏易青想了想輕拍了下桌子:“這簡單,直接讓她進ZUE文化傳媒,名牌大學畢業,專業也對口。也不算走後門的事。”
“流程還是要走一下,我跟老陳說讓他女兒把簡曆傳到人力資源部,到時候你過去看看。”歐洛辰說著,眼神不經意飄向洗手間方向。
魏易青看在眼裏:“蘇曉曼也是A大畢業吧?那這麽說她們倆是校友咯?”
歐洛辰微皺著眉頭說了句“好像不隻是校友”後,見到蘇曉曼從洗手間的門拐出來就沒有再說下去。
日子一直是這樣波瀾不驚的流淌著,本來以為可以就這樣平穩緩慢的直到有一天靜靜老去安然離世。
但是如同大海平緩如鏡的表麵下深藏著暗潮洶湧隨時可能發生海嘯一樣的是,隻要你還活在這個世上,就別想消停。
自從吃燒肉的那一晚歐洛辰送蘇曉曼回家被樓上正在欣賞深夜星空的餘樂看個正著,蘇曉曼就開始每天生活在餘樂各種狂轟亂炸的驚悚問題中。例如:
“蘇曉曼那個帥哥是誰啊?”
“蘇曉曼你跟我說說你倆之間發生過啥唄我好想聽啊!”
“哦哦他叫歐洛辰啊!那他幾歲了什麽星座結婚了嗎有孩子嗎?”
“蘇曉曼你走了粘上狗屎的桃花運了,就是狗屎運和桃花運一同降臨的簡稱啊!”
“蘇曉曼你喜不喜歡他啊?”
“蘇曉曼那他肯定喜歡你不然怎麽會一個大總裁半夜單獨送一個單身女生回家呢?”
“誒?!蘇曉曼你別關門啊!你把衛生間門打開我進去跟你說!”
最終這場狂轟亂炸持續了三天在蘇曉曼馬上瀕臨崩潰的時候迅速被另一個更加讓她崩潰的話題給取代了。
“蘇曉曼我要是你我就去買瓶硫酸明天上班直接潑到那個表子的臉上去!”餘樂說完這段話的時候還擺出了一個手裏握著東西潑出去的動作,像是一個電影學院的高材生在進行一段惟妙惟肖的無實物表演。
“……”蘇曉曼半倚著床頭翻著莎士比亞的作品集,麵無表情的仿佛開了信號屏蔽器一樣完全沒有理會餘樂的憤怒。
“刷”的一下手中的書被餘樂抽走:“蘇曉曼你能不能不要這幅死德性?!都騎到你頭上拉屎了你沒看見嗎?搶你男朋友!睡你男朋友!現在又跑到總裁辦搶你工作!陳瑤就是個表子!”餘樂的臉由於過度憤怒導致腎上腺素飆升血液逆流以至於整張臉都通紅。
蘇曉曼緩緩從餘樂手中抽出那本書,翻開一頁緩緩讀到:“適當的悲哀可以表示感情的深切,過度的傷心卻可以證明智慧的欠缺。”然後抬頭看著餘樂:“餘樂,我已經適時表達過適當的悲哀,沒有必要再去過分在意然後證明智慧的欠缺。”
餘樂看著眼前的蘇曉曼突然覺得有些陌生,在年少的時候當她們都還是不諳世事的孩子,蘇曉曼是那種典型的淑女。隨便被誰說了一句不太好的話就會臉通紅並且眼淚在眼圈裏迅速轉動起來。
她不說一句髒話,從不跟人吵架,安安靜靜的讀書寫字,安安靜靜的吃飯睡覺。有一次她們倆一起去超市買零食,當時剛剛開始流行真空包裝的鹵味,走出超市餘樂迫不及待的拿起一袋三隻裝的雞爪邊走邊拆開,然後抽出其中的一隻遞給蘇曉曼。
蘇曉曼當時瞪大了眼睛看著餘樂,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我不吃,女孩子不能在大街上邊走邊吃東西的。”
餘樂迅速的用把全部黑眼珠翻到後腦勺瞪了她一眼,然後把那隻遞出去的雞爪瞬間塞進自己嘴裏大嚼特嚼以此還擊蘇曉曼的言論。
比起在大街上吃東西,餘樂還能做其他許多蘇曉曼也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比如打架吵架男女通吃,比如大膽火辣的給自己喜歡的男生寫情書,比如逃課出去打電動或者溜冰。
由於這些羨慕讓蘇曉曼看起來對餘樂幾乎是言聽計從的,上學的時候他們倆不同校,晚上放學回家就會湊在一起互相跟對方講白天發生在各自學校的故事。
當蘇曉曼講述的時候餘樂總會在旁邊是不是打斷她的話然後指出她所陳述的故事中的當事人們當時的心理環境和所欲達到的目的。
每一次蘇曉曼都目瞪口呆的點頭如搗蒜,然後餘樂就會給她出謀劃策告訴她你應該這麽辦這麽辦結果就可以先發製人也可以後發製人直至令對方體無完膚。
而眼前的蘇曉曼在麵對陳瑤已經進了ZUE文化傳媒總裁辦的這個事實時表現出的冷靜,一如年少時的她在麵對父母火藥味十足的一日三次的爭吵過後仍然可以安安靜靜的讀書寫字,安安靜靜的吃飯睡覺。
餘樂回過神看著眼前安靜翻書的蘇曉曼,輕輕的推了推她:“我隻是心疼你。”蘇曉曼歪頭看著餘樂,微笑著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