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清晨，姬霜早早起床候在文淵門口。太陽升起，眼看就要到早朝的時間了，屋裏忽然傳來一陣咳嗽，她心一揪，聽到了他的聲音“吩咐杜笙去王宮，替我稟報皇上……咳咳……我病了，告假修養。”


  “是。”侍女應到。


  站在對麵的小玉一直是擔憂的握緊雙手“淵……”


  “是小玉嗎。”


  “是我。”


  文淵沉默了一會兒“你回去吧。我沒事。”


  小玉一愣，還是低下頭“我知道了……”


  小玉臨走之前狠狠地剜了姬霜一眼。裏麵又傳來一陣咳嗽。“其他人退下吧。千辰進來。”


  姬霜走上前推開門。屋裏昏暗，隻有淡淡的熏香氣息飄散，他躺在床上，閉著雙眼，她回身關上門，走到他身邊，“主人？”


  他睜開雙眼，深呼吸，坐起身，她上前扶著他，卻正好對上他的雙眼，他雙眼深邃，一望不見底，隱藏了太多太多。


  他坐起身，長發未冠，散落了下來，有一絲陰柔。他皺起眉頭，又不停的咳嗽。她拍著他的背，好像緩解了一些。他皺著眉頭，望著她“霜兒……”


  她坐在床邊，望著他“霜兒在。”


  他有些無辜的笑“我頭疼。”


  她伸出手輕輕揉著他的太陽穴。他一直望著她，她好像又成熟了一些，本來圓圓的臉頰尖了一些，有點女人的樣子了。他垂下眼眸，湊上前，輕吻了一下她的唇。她一怔，“主人……”


  他環住她的腰，把頭埋在她頸窩，“我生氣了。”


  她一愣“是因為昨晚的事嗎。”


  他的聲音悶悶的“公主來，你吃醋了？”


  她微笑，說“沒有。主人開心就好。”


  他抬起頭，盯著她的雙眼“我要聽你的實話。”


  她望著他的瞳孔，想躲，卻躲不開“沒有。我隻是……”


  “隻是什麽？”


  “……沒什麽……”


  他笑了，卻顯得奸詐無比“丫頭。你還真是別扭。”


  她微微低下頭。他擁緊了她，輕聲道“乖乖待在我身邊。我來保護你。”


  她的心跳加快了幾分。他的話，她記在了心裏。他說會保護她。她笑了，點了一下頭“好。”


  他笑了一下，靠在她肩上，還是有一些輕咳。


  她有些擔憂“要不……叫孫神醫過來吧。”


  他搖搖頭，說“不用。隻是風寒，已經叫人去開藥了。”


  她點了點頭“那就好。”


  他在她耳邊輕聲道“現在前朝越來越脫離我的控製，我已得到皇上授意，可以清除異己。這件事，你跟琅琊辦我最放心。明日整理一下玄部的差事，交給羅西。你去找琅琊報到吧。”


  她點了一下頭“是。”


  “你殺了多少人了。”他忽然問。


  她一愣，說“迄今為止……忘記了……”


  他一笑“我前幾日去天部翻過所有冥府人員的記錄。你的失敗次數是零，殺得人一共有七千八百六十四。”


  她一怔，七千八百六十四……已經有這麽多了。她果然是手染鮮血了，這一次，是再也洗不幹淨了。他起身，慢慢躺了回去，望著她“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殺手了。而我……也要開始防著你了。”


  她睜大了眼睛“為什麽？”


  “你已經有能力傷到我。在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安全。你，有朝一日也會對我兵刃相向，你信嗎？”


  她望著眼前的人，他其實很孤獨，他的地位越高，就意味著越高的風險，身邊的人一旦背叛，他根本無法招架，所以他提防著身邊所有人。她閉上眼，又睜開“我信。”


  他微微一皺眉。


  她緩緩微笑“我的命。是主人的。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主人便把它取走吧……”


  她剛要起身，卻被他一把摁在了懷裏，他忽然湊上前吻住她的唇，她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握住他的衣袖。他緩緩鬆開她“我相信你。”


  她忽然抬手摟住他，他一愣，隻聽她在耳邊說“謝謝你。”


  他摟住她，頓時心裏滿滿的，他皺起眉，他真的不想放開手了。這丫頭就是個妖精，而他，已經上鉤了。


  照顧好文淵後，已經是下午了，他好不容易睡著，她才悄悄從房間裏溜出來。豔陽高照，卻已是初冬時分。一陣寒風吹來，她瑟縮了一下，忽然覺得一件厚厚的外套披在身上，回身望去，卻是文淵有些蒼白的臉龐。


  她一愣“主人不是睡了嗎。”


  “……我想裝一下讓你去休息……但是想起已是初冬，怕你受涼。”


  她心裏有些感動，身後貂裘厚厚的，柔軟的貼在身上，文淵臉色有些蒼白，他隻有這時候，冰冷的容顏才會有破綻。他把她擁入懷中，輕聲道“陪我出去走走吧。老躺著難受。”


  她點點頭，扶著他走出北苑。他低著頭，不說話，她扶著他，見他低著頭，有些擔憂“要是不舒服……我們還是……”


  他搖搖頭“不用。”


  她閉上嘴，望著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剛走出五步，他忽然捂住頭，她一驚，著急地說“主人！”


  他緊緊捂住頭。她伸手輕輕按著他的頭部，他急促的呼吸平緩了一些，她開口道“多久了。這樣的頭疼……有多久了？”


  他苦笑了一下“從我十五就有了。在你來之前，還從為緩解過。”


  她皺起眉頭“為什麽不治呢。孫神醫醫術那麽高超一定可以……”


  他望著她，淺笑吟吟。她一愣“主人……笑什麽？”


  他輕撫上她的臉頰“你擔心了？”


  她點了一下頭“主人要是病了我們怎麽辦！”


  他一笑，摸摸她的頭“丫頭。你真是上天派給我的寶……”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文淵還是溫和些好，但是這畢竟是曇花一現。病好了，他又是往常的冰冷，他又是……那個公主的了。心裏不由得有些遺憾。但是她無能為力，危險尚未解除，一切都有可能在朝夕之間改變，正如同叛軍入城的那一日。她告訴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是幫凶，沒有他姬夜也進不了城。但是心中的悸動卻難以控製。她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在走向一個萬劫不複的深淵。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