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她往東苑走，卻發現一個人影早就在那等候，她微微眯起雙眼，竟然是小玉。
她看到她來，勾唇一笑“喲。這麽晚。”
她有一絲不悅“有事嗎。”
小玉目光落到她手腕上，一把抓住“這不會是你自己動的手吧。”
她皺起眉頭“你！”
一個身影插在兩人中間，把她護在了身後“放開她。”
小玉有一絲敬畏，卻還是裝作不在意“大管家。英雄救美嗎。”
她站在杜笙身後，並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到他聲音異常的冰冷“我經過你，為何依舊不依不饒。”
小玉指著她“我就是看不慣她狐媚的樣子！我告訴你，主人已答應納我為妾，你少來威脅我！”
她一怔，納她為妾？文淵真的喜歡她？確又不像啊……
杜笙似是及其輕蔑的一笑“你我都知道將來這裏的女主人是誰。不必自欺欺人。”
“杜笙你……！”她氣急，卻不敢有什麽過激的行為。
他低聲道“小玉，我想我若是現在殺了你，也不會有什麽很嚴重的後果。”
她後退幾步“杜笙……！你好樣的！！”她轉身匆匆離去，她知道，杜笙也不是一隻溫順的綿羊，畢竟他曾是……曾是與文淵並肩的人。
杜笙轉過身，一雙眼眸染上幾分怒意“為什麽不反駁。你不是弱者。”
“我……”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莫非她說的都是真的！你來這裏隻是為了文淵？！”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激動，但是他迫不得已的想向她要一個答案。
她臉色慢慢變得難看，極其不屑的一笑，那笑容讓他一愣，那樣高高在上的驕傲，這是她不曾流露的，確實如此的震懾。她垂眸，再抬起時，已有隱隱霧氣。那樣子讓人無法承受。
他意識到自己的衝動，有些後悔。“辰兒……”
她伸手推開他，聲音是他想象不到的冰冷“走開。”
她從他身側走過，他下意識拉住她，卻不料正好握住了她受傷的左腕。她疼得一聲驚呼，“你放手！”
他走上前一步，把她緊緊擁入懷中。
她一愣，忽然覺得他的懷抱好熟悉，熟悉到讓她心底許久未曾打開的大門驟然敞開，一絲悲涼溢滿全身，她輕顫，淚水悄然落下。
“對不起。”他輕聲道。“我隻是……不想看你被欺負。”
她一愣，“啊……你們倆爭吵是為了我？”
他低下頭，望著她“你以為呢……”
“我以為你喜歡小玉……吃醋才……”
他微微眯起雙眼“……我是為了你。”
她一笑，臉頰的淚痕閃亮亮。他伸出手，輕輕拂去她的淚“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她點頭“嗯！我以為你生氣了，一直不敢和你說話。”
他無奈的搖頭，“我發誓。”
她笑，點亮黑夜一般的笑容蕩漾在唇邊“我相信。”
他再度擁住她“你要好好保護自己。”
她輕輕點頭，閉上雙眼，遮擋住一切情緒。風從耳邊掠過，帶來一聲歎息。
“小霜。”
是誰在呼喚。
夜。
月光透過帷幕，落在熟睡的美人臉上，緊皺的眉頭讓她顯得有一絲憂鬱。
夢裏，她還是一個不喑世事的少女，夢裏，王宮還是完好的，沒有那一場大火，沒有那刻骨的背叛。甬道邊上的樹林依舊鬱鬱青青。小小的女孩走在路上，前方有一個人，模糊的身影分不出是誰。
“小霜。”
一聲輕喚，她看清了那個人的容貌。“夜哥哥！”
姬夜一身公子裝扮，衝著她溫柔的笑，那笑容裏滿是寵溺。他衝她招招手“小霜，來。”
她提起裙角，不顧一切的朝他跑了過去。
不，不要。不要靠近他！她在心底呼喊，卻怎麽也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
小姬霜衝上前，撲到他懷裏。比她高出許多的姬夜把她抱起，轉了一個圈“哎呀。小霜又長高了，哥哥要抱不動了。”
“哥哥……”她眨著眼睛，望著他。
隻見他神色一變，笑容裏卻有一絲猙獰。他緩緩用力把她擁入懷中，那力道之大竟是想要把她捏碎！他笑得無比猙獰“你跑不了的！”
她驚恐的望著他，一臉的不可思議。
她從夢中驚醒，冷汗已經浸透了薄衣，夜涼，悲傷也如夜色濃重，無孔不入。她捂住唇，冰涼的淚水不斷從眼角落下，杜笙懷抱很溫暖，好像夜哥哥的一樣。姬夜，也曾經待她無比溫柔。可最終卻要她的命。這世上最可怕的，莫過於人心！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什麽都變了。時光帶走了她美好的童年，帶走了君竹，帶走了書生哥哥，帶了千千，帶走了姬氏王族，而造成這一切的，都是那個狗皇帝！她緊緊的揪住被角，痛徹心扉的感覺讓人絕望。
過了幾日。她的傷完全好了，一切又恢複了正常。府中的女子有些即將及笄，文淵親自看著她們行禮，成為成年女子。當日夜，文淵再府上擺宴小慶，算是正式納小玉為侍妾。冥府一幹統領要員全部去參與宴席，文淵差人叫了幾次，都被她推脫。她不想去，她不想看到小玉笑得一臉春風得意。她坐在樹下的石椅上，樹葉片片隨風飄落，她懷裏抱著琵琶，輕輕撥動琴弦。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
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
有腳步聲傳來，琴音戛然而止，她望向門口，如狼一般的眼神。“琅琊？”
他走到她身邊“人人都在宴飲取樂，獨有你愛清靜。”
她低頭一笑，輕撥琴弦，琵琶發出一聲輕嘯。琅琊坐到她身邊“你不開心？”
“沒有。為什麽不辦婚宴？”她沉聲道。
琅琊望著夜空“主人說。一生隻為正妻辦婚宴。”
她低頭笑“正妻？”
“對。是主人少年的事了。”他眯起雙眼，他跟隨主人多年，這些事情還是知道一些。
“銘記至今？”她笑意更深。
“嗯。”
“怪不得他正房空置。”心底悶悶的，像是有什麽東西壓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月色空明，一陣風穿堂而過，她發絲輕揚，說不清的美於其中。
“你喜歡主人？”他望向她。
她抬起頭，望向前方，“……不、”
“那你為何……？”他微微一皺眉。
“琅琊。如果想陪我就安靜一點。”她無奈的笑。
琅琊點了一下頭，不再說話。
她美目流轉，再度彈起琵琶“琅琊。我給你唱歌好嗎？”
“嗯。”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
行邁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她聲如天籟，聲聲扣人心懷。她時而眉頭輕皺，時而低頭淺笑，琅琊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不想錯失她每一刻的溫柔。
東苑門口，文淵站在暗處望著兩人，臉色黑的如夜色一般。他幾次叫她赴宴不得，琅琊又擅自離席，他本想過來看看她是不是身體不適，卻不料看到這一幕，這麽說，琅琊是為了陪她才擅自離席。他微微眯起雙眼，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