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千辰躲在黑紗之後淺笑,手指緩緩挪到腰間的慧蝕上,輕輕把劍推出鞘。
明芳在她身後嚇了一跳,連忙說“此人身法詭異,顯然是一個熟練的殺手,師父小心!”
千辰將手伸向鬥笠,緩緩將鬥笠摘下,除了身後的明芳,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她的容顏,林天青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一下子上前了幾步“辰辰姑娘?!你怎麽會在……”
司徒安和衛女也一下子從湖畔躍到了湖心亭之中,司徒安攔住了欲上前的林天青“莫動。”
她轉過頭,衝著還在狀況外的明芳也是盈盈一笑。
明芳一下子想起來了這張臉“辰辰姑娘!”
千辰從圍欄上跳下,緩緩上前幾步“許久不見,林公子、司徒公子安好?”
諸葛站在人後,靜靜的看著他們。
林天青啞了半天,才說“辰辰姑娘,你怎麽……你是冥府的人?!”
明芳一下子捂住了嘴“你、你不是琅琊統領的情人,你是他手下?!”
她微微一笑“昔日琅琊身受重傷,為避嫌疑我才裝作是普通女子,無意期滿二位姑娘,隻為躲避追殺。”
司徒安的表情無比嚴肅,一手攔著林天青“昔日白馬相逢,你是早有準備的在那裏等著我們吧。”
千辰看著他和一臉茫然的林天青,笑的坦蕩“並非故意,隻是我恰好停駐白馬。啊,對了,還要謝謝林公子的月下美人,不光花美,連藥效也是一流。”
林天青看了看司徒安,疑惑地說“藥效?”
衛女在一邊默默開口“月下美人可入藥,是藥效極強迷Y。”
“你從我們身上到底竊取了多少消息報給了文淵!”司徒安有些慍怒。
“安兒。注意你的言行。”諸葛終於是開了口,緩緩走上前拍了拍司徒安的肩膀。
千辰的目光緊緊的盯住眼前的人,一聲師父就哽在喉嚨卻不能喊出口,師父比以前老了一些,風華卻不減當年。
諸葛看向了她,緩緩說“素聞冥府高手輩出,我雖對冥府的事情不大了解,卻還是有幾人的名號傳入了耳中,比如,隨洛安王四處征戰屢立戰功的天字部統領摩羅,主辦大案、行事作風嚴謹而又幹練的地字部統領琅琊,還有玄字部那個總是笑嗬嗬的統領羅西,不知姑娘是在哪位統領手下任職。還請賜教。”
林天青小聲道“不是還有黃字部……”
“我沒問你。”諸葛也低聲回了他一句。
司徒安瞪了林天青一眼“如此身手,怎會是小人物。”
千辰將微微頷首“正是琅琊統領手下。”
司徒安動容“昔日匆匆幾麵,竟然不知姑娘是如此人物。”
諸葛點了點頭,緩緩走到她前方不遠“地字部主辦大案、秘案,行事手段讓我著實佩服,除了琅琊,我倒還真知道另外一人的名號,不知姑娘與我所想之人,是否……”
她開口打斷他“諸葛大人早已猜到,我便不拐彎抹角。”她拱手行禮“地字部副統領千辰,見過諸葛大人。”
明芳一下子捂住了嘴“天哪。你居然是堂堂地字部副統領!”
林天青似乎也明白了什麽狀況,愣了許久才開口“那……千辰副統領,你闖我大理寺,究竟是何緣由,是否受到了文淵指派。”
明芳站在一邊悄悄的拉了拉衛女的手“衛女姐姐,你倒是說句話啊。”
衛女看了一眼林天青,又看了一眼明芳,神色有些複雜,默默地走到了千辰身前,看向了諸葛和司徒安“師父。司徒師兄……可否……”
忽然間,天邊炸開一團絢麗的煙火,一時間有些紮眼。
在場的人都紛紛捂住了雙眼,除了千辰,她知道,這是冥府的集合訊號,時間比琅琊所說的提前了不少,這信號怕是隻告訴她的,因為其他人應該都沒有外出。不知是出了什麽變故,眼下還是要趕快回去為好。想來今日不是敘舊的時間了。
她看了一眼衛女,幾步上前走到了諸葛的身邊,附耳說了幾句話,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一個飛身便離開了大理寺的高牆。
司徒安上前兩步“輕功倒是俊得很。”
諸葛胥(諸葛劍虹改為諸葛胥)沉默不語,隻是看著方才話說了一半的衛女。
衛女思慮再三,還是開了口“師父、師兄。請跟我來。”
三個人丟下還不知所謂的明芳和林天青,徑自走到了內室,還未等衛女開口,司徒安便忍不住的說了話“師父。那女人到底對你說了什麽,您從剛才表情就不太好。”
諸葛胥看了看他,又看向了衛女“衛女。你知道什麽?”
“師父。她……和你說了什麽?”
諸葛胥看看他,又看了看她“好,好,我告訴你們,她告訴我,珮陽長公主回到了洛陽,隱於拾音坊之中。叫我暗中看護。”
司徒安睜大了雙眼“什麽?!長公主?她是怎麽知道的。她又怎麽會告訴咱們?冥府上下包括文淵都是陛下的心腹,此事怕是個圈套。”
諸葛胥沒有在意他的話,而是轉頭看向了衛女“衛女,她是什麽人。”
“不知師父可還記得,我從白馬回來與你所說之事。”
司徒安默默地摘下腰間的木牌“你是說……”
“她以千辰之名示人,就是這個含義。她就是千辰公主,姬霜。”衛女淡淡的看著諸葛胥。
後者也沒有過多的驚訝,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司徒安看著手中木牌上的千辰二字,腦海中回想起她的麵容“公主殿下昔日雖喜動不喜靜,卻怎麽也無法料到會有今日身手。”
“殿下以通政卿千金之名留於洛安王府,乃是文淵親自調教。文淵何許人也,手下焉會有俗輩。隻是不知道殿下近些年吃了多少苦頭,我與她相認也是在她被遣去白馬的時候。白馬比起洛陽是那麽荒蕪。”衛女有些心疼她。
諸葛胥歎息一聲,道“難怪她比起當年盛氣淩人之時,多了許多的沉穩。若非你告知,我真覺得她隻是個極有城府的冥府副統領。”
“那我們……不能做些什麽嗎。”想到堂堂的公主殿下竟然要為了那樣黑暗的組織奔波,司徒安總是不能安心。
衛女搖頭“萬萬不可有這種想法。殿下心中自有一番計劃,這些年,她都安穩的過來了,而且還身居要職。我們也該信任她。倘若真有不得已之事,她自會來尋,譬如今日。”
諸葛胥點了點頭“不錯。安兒,你莫要心急,也莫要妄然與她接觸,不然,反而會讓人生疑。文淵,不是一個容易蒙混的人。”
“……好。我知道……”司徒安雖然萬般擔憂,終是隱忍了下來。
諸葛胥拍了拍他“王府還有湘兒。她不會孤單。”
衛女也點了點頭“但願……”
等到千辰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冥府,正好看到前往南疆的一隊人馬準備出發,她老遠就看到了琅琊,和身邊她的馬。
她也不多言,走過去直接翻身上馬,看著琅琊“怎麽,出什麽事了麽。”
琅琊看她來,便也放心了一分,策馬向前“邊走邊說。”
她也抬手揚鞭,隨著他順著官道往出城方向走。
琅琊見一隊人馬的速度穩定了下來,便減緩了一些,轉頭看向了她“南疆戰事有變,本以為會僵持許久,看來近期就會有結果,雙方的糧食物資可都快告罄。想必是有一方坐不住了。不過具體哪方先攻並不清楚,要等到了才知曉。”
“那。我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趁南蠻元氣大傷之際讓其臣服於衛國。若非此番契機能給予震懾。待其恢複元氣,怕是個大威脅。”琅琊看著前方已經出現的城門,揚起手中的令牌,守門的兵士立刻收起阻攔,一路放行。
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到達了衛國的南境,紮營休息。
看著部下搭起了營帳,升起篝火,她看著南境的界碑,深呼吸,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看著南方。
琅琊走到了她近處,看著她看的方向“看什麽呢。”
“沒什麽,出了這邊境,便是南蠻了吧。”她轉頭看向他。
他點了一下頭“出了這邊境,便不再是我衛國土地,一切行事,都要謹慎小心。”
她微微垂下眼眸“南蠻戰事究竟發展到何地步。我之前久居西部,並不了解。”
琅琊的雙手抱在胸前,長舒了一口氣“南蠻啊……正如你所知一般,南蠻疆域因為彌羅和西蠻王的爭鬥而分裂為二,這二人就如同二虎,行事各有手段,卻都少不了蠻族人的野蠻凶殘。”
“彌羅我知曉,這西蠻王是何人,我從未聽說。”
“據說是個異鄉人。並非蠻族,你知道的,這些遊牧之人,向來崇尚氣魄與力量,就是誰能打就聽誰的,至於此人從何而來,倒是不會太講究。”他拍拍她的肩膀“營帳已搭好,你今日早些休息,我們明日要分頭行動。”
她有些驚訝“分頭行動?我們的人本就不多,還要再分?”
他點了一下頭,說“你明日帶一行人馬先行前往戰場查探形勢,我帶一路人馬抄後路去彌羅營地,主人有話要我帶給他。”
她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眼珠輕轉,翻了個白眼“說是沒有任何立場,然而他心中還是有個偏向。”
琅琊高出她很多,整個人擋住了光亮,她連他的模樣都有些看不真切,更別提臉上的表情“你曾被文淵獻給過他,我不希望你和他有什麽來往。我們明天差出兩個時辰出發,你先走。”
她心中明白他的擔憂,也不再說什麽,點了一下頭“你也早些歇息。守夜的事情,交給部下們吧。”
他將手中的信號彈塞入她手中“切記,這裏是戰場不比衛國境內,若有任何解決不了的事,一定要發出訊號給我。”
她點了一下頭,轉過身去“好。我知道了。”
次日天還未亮,她便從帳中走出,一身便於行動的短打男裝,沒有寬大的衣袖和裙擺,顯得整個人幹淨利落。她的長發高高束起,如同馬尾,垂在背後。與在都城不同,長途在外,她權當做男子一般,眉眼之中帶著一絲英氣,若非近處觀察,當真是雌雄難辨。
她將慧蝕寶劍別在腰側,帶著一小隊人馬徑直出了國界,步入南疆戰場,按照地圖所示,她策馬來到了兩軍對峙地附近的山坡上,從山坡上俯視而下,能清楚的看到相聚隻有數裏的軍營之中人頭聳動,她立於馬上,手握韁繩,看向了西方的軍營之中,中部將台坐著一人,雖相距不遠,卻也有一段距離,常人似乎隻能看個輪廓,但是她卻能看的清晰,那人坐在虎皮覆蓋的座椅之上,同彌羅一般,身形高大,辮發披散,但與傳統南蠻的穿著並不相同,下顎蓄須,耳垂上還戴著金環,身上還穿著獸皮。他的側臉並不能看清完整的容貌,她收回自己的目光,側頭看著身邊的人“那是何人。”
身邊的部下抬頭看了她所看的方向許久,眯起眼睛像是看不清“副統領說的可是那個虎皮座上的人?”
“不錯。是他。”
“這就是西蠻王,薑奕。”
她輕笑了一聲,又看向那人“薑奕?他姓薑?這並非是南蠻姓氏。這是西戎薑戎部落的大姓,隻是薑戎不是早就覆滅了。”
“副統領說的不錯,此人不是南蠻人。悉查,薑奕本來不姓薑,姓昆,他是昆戎王的大兒子,說起來,也算是出了名的驍勇善戰,也算是個風雲人物,隻是他母親是薑戎部落被攻破時被昆戎王擄來的,在生下他不久就自盡了。昆戎一向看不起薑戎,將他們視作奴隸。不想昆戎王忽然橫死,本應由他繼位,然而……”
她忽然開口打斷了他,帶著一絲不明的微笑“讓我猜猜,我想,他一定有一個血統純正的兄弟吧。”
“這……不錯。昆戎王有個小兒子,率眾奪了位,成為了新王,薑奕被他抓了起來,廢去本姓,改成奴姓,驅逐出了昆戎。我府部下本一直追蹤他的行徑,但是卻失去了他的消息,不想……竟然是到了南蠻作亂。”
她笑了起來“沒想到這西蠻王的故事竟然如此精彩,倒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忽然,不知道是偶然,還是被察覺了,薑奕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山坡上的一行人之中,目光緊緊地鎖住了為首的千辰。他的目光淩厲,如同一直凶悍的野獸一般,她迎上了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一雙金色的眼眸,她身下的馬在他看過來的瞬間忽然驚了,一下子抬起了前蹄,幾乎要將她掀翻在地。身邊部下都嚇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隻見她一手勒緊了韁繩,另一隻手輕輕撫過馬鬃,似是安慰一般的小聲道“乖馬兒。不要怕。”
身下的馬兒緩緩放下前蹄,低下頭,喘著粗氣。她坐穩身子,繼續撫摸它的脖子,抬眼看著已經從座位上站起的薑奕,看清了他的樣貌,爽朗的笑笑“倒真是個英俊瀟灑、豪放不羈的漢子。”
身邊部下的眼神複雜“副統領你沒事吧。”
她勒住韁繩“我?我能有何事,走吧,看這人絲毫沒有緊張的狀態,想必今日又是對峙不下,在近處紮營歇息吧。”
“是。”
薑奕拉過身邊的士兵,指著山坡上離去的人馬“這些是何人。”
“大王,那怕是衛國冥府的人。”
“衛國、冥府?他們來做什麽。”他挑了挑眉。
“據說是要建交,說是建交,其實就是趁咱們兩敗俱傷之際讓我們臣服而已。”
“嗬嗬嗬嗬,彌羅那小子還懂得叫救兵了麽,真是長出息了。方才你看到為首那人了麽。”他回憶著方才的一幕,饒有興致“那小子居然毫無懼色,僅僅是摸了摸馬鬃就將受驚的馬收拾的服服帖帖。”
士兵搖了搖頭“大王,冥府的人個個都是暗殺高手,他們不比咱們直接,據說都是一些暗地裏算計人的小人,還是不要有什麽交集為好。”
他拍了拍那人的胸口“我心裏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