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一陣秋風從天邊吹過,姬霜站在院中,總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她望著竹籃裏晾曬著的藥草,微微側頭,她的眼中有異光閃過,立刻察覺出了身後偷偷觀察她的人是誰。她微微一笑,笑得有些調皮,她裝作臉色很差的樣子,沒來由的來了一聲驚呼。
躲在一邊的林天青立刻衝了出來:“怎麽了?!”
靠在門邊的司徒安立刻恨鐵不成鋼的捂住了雙眼。
她放下手中的竹籃,搖了搖頭:“沒關係……隻是看到了……小蟲子。”
他舒了一口氣,笑道:“這樣啊……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人家出什麽事了吧。”司徒安一身白色的書生裝扮,她抬眼打量了他一下,不露聲色,示敵以弱,她這個師兄可不是一個善茬。
林天青不好意思的笑笑,抬手打了他一下:“還說我?!你這兩天不也是魂不守舍,怎麽著。鬼上身了吧!”
他聳肩笑笑,說:“少來。我才沒有。”
他不甘示弱的把手伸向他腰間的木牌,但是司徒安伸手迅速拍掉了他的手,林天青揉揉手,不屑的一笑:“看你那個著急的樣!我從前怎麽沒見你有過這種東西,上麵還刻著個鳳凰!女了女氣的!”
姬霜敏捷的掃過他腰間的木牌,唇邊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司徒安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少動手動腳。還不趕緊走,下午衛女就要到了。”
林天青轉過身對她說:“那我先走了。”
她禮貌的點了點頭,看著兩個人走遠,衛女……墨蘭就要到了。她拿起一支薇草,放在鼻下輕嗅,或許可以再利用一下墨蘭。
她靜候到打烊,看到墨蘭穿著白色的鬥篷,隨著兩個人走上樓,她趴在櫃台上,眼珠輕輕轉動。一邊的杜笙拿起折扇輕輕打在她的頭上,“辰兒。又在想什麽鬼點子呢。”
她嘻嘻的一笑,往他身上靠靠:“覺得要來一個雙保險。”
他疼愛的揉揉她的頭發,微微一笑:“你別又鬧到三更半夜。辦完事就早些休息。”
她在他耳畔說道:“你覺得,衛女如何?”
“什麽如何?”
“作為一個女人如何。”
“……長相清秀,舉止溫柔得體,很有氣質啊。”
她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笙哥……!”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擺擺手:“啊……你不要威脅我啊。是你讓我說的啊。”
她冷哼一聲,隨即輕聲道:“那是摩羅喜歡的人。”
“……大統領啊。不錯不錯,挺有眼光。”他繼續算賬。
她緩緩湊近,小聲說:“我還是覺得大管家有眼光。劉捕頭那是巾幗英雄,大方得體。人人得而誅之!”
他放下毛筆,長舒了一口氣,轉頭看著她,隻見她兩眼射出凶光,緊緊地盯住他,他一雙眼眸溫潤的像是美玉一般。她緩緩收回了目光,望向了一邊。客棧外的陽光漸漸消失,客棧裏的客人也已經走幹淨了。兩人一片沉寂,她轉過身從他身邊繞過:“我去準備了。”
他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後院,無奈的搖了搖頭,自言自語:“我是不是太寵著你了……”他長歎一聲,望著白馬的落日,溫柔的笑了:“可是沒有辦法啊。”
她走出後院的時候,綠璃他們已經休息了,連杜笙都不在店裏,應該是回去睡了。她撇撇嘴:“不是生氣了吧。”
她抬起頭,看向墨蘭的房間,她站在樓下,輕輕一躍便已身在了三樓的護欄外,她左手握著護欄,輕輕彎下腰看著二樓客房門,決定要給她一個驚喜。她微微一笑,輕輕用一塊小石子扔向房門。
“誰?”墨蘭的聲音響起。
她微微一笑,輕輕帶上白色的麵紗,林天青和司徒安都已經被餘下的月下美人給迷昏了,現在可是她盡情活動的時間了。身為朔月十二宮的墨蘭,可不應該隻是一個醫女。正好測試一下她這幾年有沒有把學來的都忘光了。
門打開的聲音響起,她握緊手中的白綾,整個人從三樓躍下,將白綾拋出,牢牢地纏在了墨蘭的腰間,她用力一扯,她便毫無防備的從二樓躍下。墨蘭驚訝的看著她,迅速一個翻身平穩落地,姬霜滿意的一笑,一個轉身落在地上。
墨蘭皺起眉頭:“你是什麽人?”
她微微一笑,輕輕眯起了雙眼,手腕輕輕一抖,白綾便如蛇一般襲向她,她手撐在桌上,一個側翻躲開了白綾。姬霜讓白綾脫手,在空中飄蕩,她眼中異光閃過,伸出手輕輕招手,白綾便如活物一般一圈一圈纏在了墨蘭身上。墨蘭拔出腰間隱藏的匕首,輕巧的割斷白綾,隻是一晃,她便已經欺身到姬霜眼前,伸手便要扯下她的麵紗,而姬霜卻隻是微微一笑,並不躲閃,任由她將麵紗扯下,隻是一把握住她拿匕首的手腕,用力向反方向旋轉之後奪過匕首即迅速放開了雙手,避免傷到她。
姬霜抬手將匕首橫在她頸側,輕聲道:“別亂動。”
“你到底是何人?我與你有何冤仇?”
她輕笑了起來,將匕首放入她手中,退後坐在了椅子上,她靠在桌子上,望著墨蘭。
墨蘭在燭火的光亮中看清了她的臉龐,這樣美麗的臉龐,即使是女子,也是見過一麵就不會忘記的。
“……辰辰姑娘?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和琅統領……”她有些疑惑,卻隱隱明白了什麽。印象中,辰辰隻是琅琊的戀人,柔弱美豔,並不如今日一般身手敏捷,笑的如此有城府。
姬霜滿意的點點頭:“看來你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她後退一步,下意識望向另外兩個人的房間。
姬霜搖了搖頭:“沒有用的。身為醫女的你應該明白,月下美人的藥效還是足夠讓他們睡到明天。”
“……你是冥府的人?那這客棧……”墨蘭警戒了起來。
“墨蘭。沒有見過我的臉,你果然忘記我了。”她笑的幾分小孩子。
她一怔,看著她:“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她一雙幽黑的眼眸望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是姬霜。”
墨蘭一下子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的人,她這才仔細的看著她的雙眼,跟記憶中那金色麵具之後的眼睛完全相同。她有許多疑問,這樣的重逢來的措手不及。
她站起身,輕聲道:“墨蘭。不必問我怎麽活下來的,也不要問我現在在哪,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我隻需要你將我活著的消息帶給吳瑞師父,一定要第一個告訴吳瑞師父,等回到了洛陽,我自會與你們聯係。”
“可是……難道說,司徒安的木牌也是你……”
她點了點頭:“我沒想到你會來。所以才出此下策,不過,回去的路上,對司徒安也要守口如瓶。”
墨蘭上前一步:“殿下。為何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我說過不要問這種問題,我自有主張。你隻需將我活著的消息,告訴師父就好。”
墨蘭還想說什麽,終是點了一下頭:“我……我明白了。可是殿下……”
她打了個哈欠:“唔……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墨蘭姐,朔月十二宮可是要聽從皇室人員的命令,你不要令我失望。”
墨蘭單膝跪地,恭敬地說:“是。”
她輕輕躍上三樓,躲在了角落裏,聽到墨蘭回屋睡下,才放心地走到了自己的房門口。當手覆在房門的一霎那,她忽然覺得一陣痛感由指尖直入心髒,意識一瞬渙散,她毫無防備的跌倒在地,模糊的意識讓她對周邊的一切都失去了感覺。杜笙聽到聲音後忽然從屋裏衝了出來,看到這個場麵嚇了一大跳,連忙跪在了她眼前,扶起了她,盡量壓低聲音:“辰兒?!你怎麽了,辰兒!”
她的眼瞳渙散,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點,根本不知道是在看哪。仿佛靈魂出竅一般,她的身體都不再屬於自己。
杜笙嚇壞了,連手都有些涼。他將她抱起快步走進屋,輕輕放在了榻上。
她緊皺起眉頭,捂住心口。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焦急的看著她。
她長舒了一口氣,勉強勾起一個笑容:“……別嚇成這樣。我沒事……”
“辰兒……你別嚇我……”他的手冰涼,似乎比她還涼了一些。
她的氣息緩和了一些,靠在他懷裏,眨了眨已經恢複焦距的眼睛望著他,輕聲問道:“不生氣了?”
“……我生什麽氣……是我曾對你有所隱瞞,怎麽會對你生氣。”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敢有絲毫放鬆。
她笑了起來,蒼白的臉緩緩有了血色:“好啦。我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他低頭看著她,眼睛裏的情緒波動,似乎是在決定著什麽。良久,他翻身躺在了她身側:“不走了。”
她有些好笑的看著他:“笙哥!”
他像個孩子一般執拗的將她攬入懷中:“不要推我。這一次不會聽你的。”
她笑,他是這麽的在乎她,終於也是有一個人,會害怕失去她,所以執拗的抱著她不肯鬆手。心中的疼痛褪盡,取而代之的是暖暖的幸福。她抬起頭,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唇,安心的把頭枕在他的手臂上睡去。他溫柔的撫過她的長發,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似乎還停留在剛才看到她倒在地上的樣子。他還在奇怪這幾日她都沒有昏睡的時候,看來這樣並不是個好事,而是不好的征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