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遠處傳來了兵刃交接的聲響，杜笙幾個起落落到了近前，發現遠處鈴塔周邊站滿了六扇門的人，黑壓壓的一片，很壓抑的氣氛。她白色的身影在塔簷上曼動，於少天手執兵刃與她纏鬥，但是沒有幾回合就頻頻敗退，傾斜的屋簷很危險，一個不慎，他整個人從九層的塔上落下，六扇門的人已經排好隊形，牢牢地接住他，他從人肉墊子中跳起，擦掉唇邊的血跡，望向高塔上的她“有意思。”
秦羽言走上前“有事麽？”
於少天看了看身上的傷口，搖了搖頭。
秦羽言抬頭望向她，隻見她手執慧蝕，如王者一般看著底下的人。
忽然她身子往前一傾，像是被什麽力量推了出去，整個人也從塔上墜落。於少天一怔，杜笙也是一愣，但是看到了她背後劉菲的影子，她剛要用意念穩住自己墜落的身影，卻發現底下正好站著秦羽言，鬼念頭一動，反正也傷不到，不如就砸到他身上好了。
但是所有人都沒想到。明明作為文官的秦羽言忽然一躍上前，無比精準的接住了墜落的她，把美人抱了一個滿懷。她詫異的睜大雙眼，直勾勾的望著他，卻隻看他麵無表情，輕輕地把她放到地上，動作輕柔無比，像是對待一件稀世的珍寶。她抬手將劍橫在他頸間，眾人皆是一愣，當事人卻是無奈一笑“退下吧。”
六扇門的人都慢慢的退下，誰也不敢妄動。
她低聲道“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他一挑眉。
她低聲道“不是要殺我麽。我摔死不是更好，為什麽要救我？”
他邪氣的一笑，壓低了聲音“如果你死了，本閣該怎麽繼續這個遊戲呢。”他俯身在她耳邊道“恩？霜公主？”
她睜大了眼睛，望向這個男人“你……！”為什麽，他為什麽會……
他輕佻的勾起她的下巴，放肆的笑“沒想到吧。本閣可見過你的容貌。公主這樣的美人，本閣見過一次，怎麽會忘記？可惜……”他搖頭歎息，輕聲道“本閣可不會讓陛下知道，你還活著。不然就是本閣的失職。”
她愣愣的望著他“你到底是誰。”
他搖搖頭“你忘記了。在你記起來之前，本閣是不會告訴你的。看來本閣在公主心裏也沒有那麽重要。還遠遠不如那個文淵。”
他說的一臉哀怨，她迅速的翻閱腦海中的記憶，但並沒有捕捉到他的身影，他到底是誰，她不記得認識過他。但是無論如何，可怕的是他知道她的身份。
他大膽地伸出手挪開她的劍鋒，瀟灑的轉身離開。
她怔在原地，手中的劍緩緩落下。完了，秦羽言知道她的身份，他一定是想在姬夜察覺到她沒死之前除掉她。她慌亂的四下張望，怎麽辦，她會不會連仇都沒報就死在他手裏。身後有一陣風吹來，她本來並未在意，卻看到不知從哪裏出現的杜笙，迅速的跑了過來，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轉了個方向，一聲悶響，她能感到杜笙渾身一顫，他猛然吐出一口鮮血。她睜大了眼睛，“笙哥哥！”他有些無力的倚靠在她身上，越過他的肩膀，她望見了劉菲。
劉菲驚慌失措“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出來，為什麽！”方才一掌她可是蓄足了十分力，誰知卻打在了他的身上。比起擔憂，她更多的是不可思議。
千辰忍住想殺了她的衝動，看了看身上負傷的杜笙，又看向她“我們走著瞧。”遂扶起他消失在了原地。
劉菲卻失了魂一樣呆在了原地，於少天走上前，腳步有些踉蹌“還看什麽。走吧。”
她還是沒有回過神。
“劉菲！”他似是有些不耐煩地說。
她一怔，望著他。
於少天看著她丟了魂兒的樣子，壞笑了起來“你可不是那個鬼靈精的對手。就是煮熟的鴨子也會飛到她身邊。”
劉菲掠過一絲哀傷“不是說不愛她嗎。不是說不在乎她嗎。為什麽……為什麽還要這麽做……為什麽。”
於少天無耐的搖頭“劉菲。你知道冥府裏的男人個個都是禍水，玩弄你這樣的女子還不在話下。再說，那丫頭可不是俗人，連文淵都如此愛不釋手。杜笙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
“他對我是假，對她就是真嗎？！”她有些歇斯底裏。
於少天忽然覺得她有些可笑了，淡淡的丟下一句話“你又不是瞎子。”
他捂住胸口，轉身離開。唇邊卻漾起笑意，鬼靈精。
劉菲站在那裏，淚水不停地從眼眶中躍出，你又不是瞎子，你看不到嗎。是她自己選擇看不到杜笙眼裏炙熱的情感，這麽多年，她還第一次見到過他如此的眼神。
她扶著杜笙到了僻靜的廟宇，發現沒有追兵後才扶著他坐下。他捂住心口，就這麽毫無防備的擋下劉菲十分力的一掌，那感覺也絕對不是好受的。她慌了神，就算再堅硬的心也無法經受這樣的打擊。他唇邊還有血跡，呼吸大亂，這好像是他這麽多年第一次受傷。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手緩緩的伸向他，他望向她，眼中有些欣慰，他看著她一天天的變化，看著她由嬌小的少女逐漸長大，輪廓由圓滑慢慢變得瘦削，個子也長高了一些，稚氣正逐漸的從她身上褪去。而他心底的情愫日益膨脹，他知道，他就快掩藏不住了，但是他怕會嚇到她，所以才一直隱忍。從小到大，他從來不與文淵爭搶什麽，但是這次，他想破一次例。
她的指尖掠過他的臉頰，她的聲音在顫抖，她無法用任何言語形容此刻的心情。
“笙哥哥……”
他笑，她的指尖涼涼的，還有些輕微的顫抖。他還是如往常一樣溫柔的笑。似乎一點都沒有痛苦，隻是看著她笑。仿佛她在就是最幸福的事。
“難受嗎？”她擔憂地說。
他搖頭，卻抑製不住的咳嗽了兩聲。他捂住唇，有血液從指縫間緩緩流下。
“為什麽。你不是……”她欲言又止。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隻是一場交易而已。”
她的手掌貼在他的心口，仿佛那顆心髒就在她的手心裏跳動。
他微笑“隻是一場戲。本來想過要告訴你。但是……”
“那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她瞪著他。
他不好意思的笑“我更想看看你的反應。看看我若是離開了你會是什麽反應。”
“杜笙你混蛋！”她一掌拍在他心口，卻忘記了他的傷，他猛然間又咳嗽了起來，她嚇得連忙上前拍拍他的背。
他笑“所以才會被你咬的那麽狠。”
她尷尬的低下頭，怎麽又提起那件事。
他忽然伸手把她擁入懷中，她一怔，盯著他青色的衣襟不知道如何反應。而他隻是把她緊緊擁在懷裏，什麽也不說。
他沉默了很久，悠悠的開口“那……現在告訴我。昨晚上偷偷跑到我房裏，是不是想偷襲我？”
她臉一紅“誰、誰要偷襲你！”
“那……”他聲音低沉帶有磁性“是擔心了？心虛了吧……？”
她把頭低下去，望見他受傷的牙印，不好意思的一笑“疼吧……？”
他看著她，搖頭了搖頭。
她皺了皺鼻子，不滿意的說“看來下次還得更狠。”
他無奈的一笑，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麽，但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說什麽。他隻能把她抱得更緊。她被他死死地摟在懷裏，心中一個念頭忽然冒出，杜笙他……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好？她愣愣的盯著他的胸口，閉上了眼睛。她幾乎能感到他的呼吸，那麽輕柔，就好像他溫柔的性子，但其實溫柔好像也不是他的本性，她忽然發現至今她認識的杜笙隻是一小部分。杜笙的一切她很不了解，明明關係這麽好，她卻好像什麽都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