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而專注於河燈的姬霜絲毫沒有注意到，杜笙站在她身後幾米外看了她很久。他將劉菲送回家中後，本想四處走走，卻偶然看到了她的身影。她的背影很單薄，穿的也很少，他忽然有一絲怒意，不是已經吩咐了入夜不準出府麽。轉念一想，她要是想出來，又有誰攔得住呢。他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衝上去擁住她，就好像從前一樣，緊緊的把她擁在懷裏，她也不掙紮，隻是任由他抱著。但他卻還是站在了原地。他隻能這麽看著她。


  忽然之間，對麵有一道寒光閃過，他瞬間警惕了起來，但是等看到那光亮是什麽東西時，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是暗箭！而且直直的奔向她心口。他想跑上前去救她卻已經來不及，他剛撥開人群，卻依稀看到那支羽箭淩空停在她心口三寸的位置，格外的詭異，卻見她淡然的將羽箭握在手裏，長發飄飄，看不清是什麽表情。他放心的太早了，攻擊還未結束，四周的人開始逃竄，猛然一聲巨響從她的方向傳來，巨大的火光像是惡龍吞噬著眼前的一切。


  他的眼瞳中映著衝天的火光，濃煙滾滾，逐漸的開始散去。他卻看到她原來的位置空無一人。心髒狂跳，她在哪？！


  四處尋找，等到濃煙散盡，他看到了她的身影，她單薄的身子護住了幾個還沒來得及逃跑的孩子，幾個孩子已經嚇得不知所措，好在毫發無傷。她擰起眉頭，隱忍許久，終是爆發出一聲怒吼“於少天！你還是人麽！”


  杜笙下意識抬起頭，看向對麵的茶樓，四大名捕的於少天正倚在樓邊看著她“喲，我就知道美人兒你能夠應付才送了這麽大的見麵禮。後會有期~”他笑著消逝在了原地。曇花一現的人，曇花一現的危險，送給比曇花美豔數倍的她。


  孩子的父母走紛紛上前對她道謝。


  而她是如此的淡然，仿佛剛才隻是上演了一場大戲，仿佛身在危險中央的人不是她，仿佛她隻是個看客。杜笙依然驚魂未定，卻覺得有些可笑，但更多的是針紮一樣的心疼。她對這種驚心動魄的場麵已經習慣了麽。她過得這都是什麽樣的生活，這應該是一個十七少女的日子嗎。


  她看著一個個孩童跟著父母離去，緩緩綻放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轉過身走來，卻正好看到了杜笙，她本來淡然的目光有一絲憂傷，但是下一秒，她忽然睜大了眼睛，杜笙一愣，不知道為何她會是這種表情，卻感到她似乎不是在看他，而是……杜笙轉過身，卻看到了於少天跟在秦羽言後麵，秦羽言看著杜笙，又看著千辰。


  “還沒死？”他聲音冰冷。


  千辰有些緊張，握緊拳頭，望向一邊。


  秦羽言冷笑，走上前拍拍杜笙的肩膀“恩。見死不救。非常好，我想可以把劉捕頭放心的嫁給你了。”


  千辰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看不出她眼中是什麽樣的情緒。


  杜笙瞪向秦羽言，身邊的於少天看到了杜笙眼中的殺氣，擋在了秦羽言身前。


  秦羽言冷笑一聲，“走吧。”


  於少天臉又是一變，衝著千辰壞笑著擺手，兩顆虎牙尖利的閃過一絲光亮。像是挑釁一般。


  她輕笑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杜笙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看著她淺笑的樣子，不知道她怎麽還能笑得出來“你……”


  “放心。我還不至於看不清他的離間計。”她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杜笙捂住額頭，他都幹了些什麽，一念之差，這場戲就無法收場了。他忽然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她有些詫異的回過頭，隨即冷冷的說“你放手。”


  他麵無表情，隻是看著她，她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他，重複了一遍：“放手！”


  他的手卻越收越緊，握的她生疼。“為什麽你會出現。為什麽。”為什麽她會出現在他的生命力，為什麽她輕而易舉的闖進了他的心裏。杜笙不近女色？放屁，那隻是他從來沒有遇見過心動的人。而如今……一向如奸商一樣唯利是圖的他已經有了一個致命的弱點。


  她疑惑的看著他，沒明白他的意思。卻看到了他眼中落寞的情緒。她知道他肯定不會輕易的放手，心生一計，張口咬住他的手腕，他一皺眉，還是不放，她越來越使勁，忽然感到一股血腥氣衝到嘴中，才下意識的鬆開口，發現隔著衣料，已經有鮮血從他的手腕中滲出，她錯愕的抬頭看著他，卻發現他依舊麵不改色，什麽都不說，隻是握住她的手。霧氣慢慢在眼前凝聚，模糊了他的樣子，模糊間似是看到了姬夜的身影，她嘴唇微顫，淚水不聽話的從眼眶中落下。


  “騙子。”她低聲道。


  杜笙一愣，看到她的淚水，一下子鬆開了手“辰兒……”


  她大吼“你們都是騙子！”


  她轉身跑開，很快就不見了蹤影。杜笙一怔，站在原地進退不得。


  她在路上跑累了，就停下了腳步，淚水不停從臉上落下，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一日，君竹離開了她，她傷心的一整天都不肯吃飯，還因為風寒發起了燒，姬夜連日照顧，而她卻因為藥苦不肯喝，他就騙她說藥是甜的，一點兒也不苦，還自己喝了一口給她看，她一看之後乖乖的張嘴喝了一整碗的藥，喝完之後整張小臉皺在了一起，她氣憤的一口咬住他的手腕，尖尖的牙齒刺進了他的肉裏，他痛呼了一聲，卻仍舊是笑吟吟的望著她，她說，夜哥哥是個大騙子。他把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慰著。好脾氣的笑笑說，好好好，我是騙子。


  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握緊雙拳，“你們都是騙子……大騙子！”空蕩的街巷蕩出回音。


  “霜兒，你怎麽了。”


  她抬起婆娑的淚眼，望著站在眼前的俞清遠，像是駱駝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撲到他懷裏放聲大哭。他被她嚇了一跳，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望著懷裏的女子，他舉起雙手，好像表示自己沒有欺負她一樣“你、你這是怎麽了。”


  她不說話，隻是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俞清遠站的腰都疼了，看著她不在哭，拍拍她的肩膀“好些沒有。”


  她抬起頭，點了點頭，又伸出拳頭“敢說出去你就死定了！”


  他捂住嘴“我發誓不說。”


  她像是沒事一樣，臉頰邊還有淚痕，卻是愜意的一笑，伸了個懶腰“我回去睡覺了。”


  俞清遠無奈的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輕笑“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忽然間，腦海中忽然闖進一幅畫麵，他捂住頭，看到眼前小女孩撲在小男孩的懷裏大哭，小男孩一副無奈的樣子輕聲安慰著。


  他渾身一顫“這是……什麽……”是他的記憶？他是誰……小女孩又是誰？他茫然的望向姬霜的背影，心髒處有灼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