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三章 憤怒
黃雲天突然一愣，他在醉仙樓二樓的窗戶中看到了一張宜喜宜嗔的俏臉。這張臉看起來很年輕，吹彈可破就像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粉嫩嫩的臉頰有些嬰兒肥，紅撲撲的臉上洋溢著笑容，說不出的青春可愛。
“黃少，黃少……”周紹安叫了兩聲，黃雲天這才清醒了過來，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周紹安抬頭向著樓上看去，他也看到了幾個孩子正湊在二樓欄杆前，興奮的看著大街上的景色。其中那位少女看起來活力四射，不過他卻不好這個調調，他還是喜歡百花閣那些熟透了的美人。
樓上的王小漁卻是根本不知道有人正盯著自己看，她和小夥伴們正興奮的看著大街上熱鬧的景象，指指點點。
“大哥，那不是剛才賣我們糖人的老頭麽，待會兒我們走的時候再去買一個吧。”
“小漁姐，你看到那邊那間點心鋪子了嗎？賣的綠豆糕可好吃了，吃完飯我帶你去嚐嚐。”趙小寶拍著王小漁的馬屁，也不知怎麽地，他就喜歡和王小漁說話。
王小漁卻是扭開了頭去，有點不想搭理趙小寶。四個孩子裏就她一個女孩子，物以稀為貴，其他三個男孩自然都是讓著她。陳青蘿也是對她疼愛有加，不知不覺卻是讓她養成了一些小性子。
她今年隻有九歲，不過近兩年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在島上的日子無憂無慮，天天吃得又好，她個子倒是和長得和普通的十二三歲的女孩差不多了。在凡俗的世界，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已經可以嫁人了。
“黃少，咱們進去吧，”周紹安朝著黃雲天點頭哈腰道，接著又扭頭向身旁的跟班吩咐了一句，“你去問問，那女孩子是什麽來曆，待會兒給我把她帶到雅間裏來，陪黃少喝兩杯。”
“是，少爺！”跟班趕忙應聲領命。
黃雲天讚許的看了周紹安一眼，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道：“嗯咳，不要為難人家小姑娘，本公子也就是想多交個朋友而已，你和她說，本公子可是巨鯊幫的人，隻要願意照拂她，保管她一家老小這輩子都衣食無憂。”
“是！黃公子！”這可是自家少爺都要極力巴結的人，周紹安的跟班哪裏敢有半點不恭敬。
“黃少，請吧，我早就定好了席麵，咱們一邊喝酒一邊等著。等那小美人來了，再讓她伺候著黃少喝兩個皮杯兒，豈不是美哉。”
黃雲天露出了會心的笑意，跟著周紹安便上樓醉仙樓的三樓，三樓不像一二樓是開闊的大堂，而是被分割成了一間間雅間。能上三樓的客人，都是滄浪縣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周家可以說是滄浪縣城最權勢顯赫的家族，周紹安自是醉仙樓的常客。
進了雅間，是一張碩大的八仙桌，兩個人坐下後頗有些空蕩蕩的。黃雲天坐在上首的位置，周紹安卻隻敢在他下手陪坐，而且還側著身子，隻有半拉屁*股坐在凳子上。
很快酒樓掌櫃便趕了過來，周紹安可是貴客，他要是不親自過來招呼，被周紹安給記恨上了，隻怕東家也保不住他。進了雅間，看到了屋子裏的情形掌櫃的也愣了下。在滄浪縣，除了那些仙人家族，可再也沒有比周家還要尊貴的人家了。
如今看這周紹安對那位公子的態度，簡直就像是個下人一般。
“二位公子，這是小店特有的百果釀，是小的孝敬二位的。”掌櫃的手裏拿著個小酒壇，將酒壇放到了桌上，恭恭敬敬道。醉仙居的稱號也是有由來的，來源便是這百果釀，據說百年前曾有仙人蒞臨，喝了百果釀之後讚不絕口，一連喝了十多壇後大醉了三天。
離去之前這位仙人潑墨揮毫，留下了醉仙樓這塊牌匾，如今便掛在了酒樓的門口。陳墨當時聽夥計說起了這個傳說之後，不置可否，心中卻是暗笑。這百果釀別說是十壇了，修行者就算是喝個一百壇也就跟喝水一樣。
不過陳墨卻也不會無聊到去拆穿，況且這百果釀喝進嘴裏自有一股清香，倒也非是凡品。
“啪……，啪……”掌櫃的拍了兩下手，外麵夥計端著各色菜肴魚貫而入。周紹安是提前訂好了的，掌櫃的自然不敢怠慢，能準備的早就先準備了。二人一落座，便安排著上菜。
“二位公子慢用，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上完菜，掌櫃的帶著夥計們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去，帶上了雅間的門。
“黃少，您嚐嚐這百果釀，如果還入的了法眼我讓酒樓給您老人家準備幾壇，回去的時候捎回去。”周紹安狗腿的站起了身來，拍開了桌上小酒壇的封泥，立刻一股清香飄了出來。他捧著酒壇，小心翼翼的給黃雲天滿上，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黃少，這一杯小的敬您，恭喜黃少今日遇上了合意的美人兒，預祝黃少待會兒一展雄風。”說罷周紹安一揚脖子，喝幹了杯中的美酒。
“哈哈哈……”黃雲天哈哈大笑，周紹安這一番話說到他的心坎裏去了，讓他心癢難耐。他端起了酒杯，也將杯中的百果釀一飲而盡。
“好酒，好酒啊……”黃雲天腦海中浮現了待會兒那小美人來了之後伺候自己的情形，一時間隻覺得心神激蕩，有點按捺不住。
“篤篤篤……”正在這時，雅間門響了起來。
“少爺……”門外響起了跟班的聲音。
“快進來！”周紹安趕忙吩咐道，自從黃雲天來到滄浪縣境內，他便一直想著各種法子來拍馬屁。今日沒想到黃雲天竟然主動看上了一名女子，這種機會他怎麽可能放過。至於說這女子什麽身份，他根本就沒作考慮，滄浪縣難不成還有比周家還有權勢的人家麽？
更何況以這黃雲天的身份，就算是滄浪縣境內那些仙人，隻怕也不敢得罪。作為滄浪縣刑房主事的公子，周紹安還是知道不少隱秘事情的。
“吱呀……”包廂門推了開來，卻隻有跟班一個人走了進來，黃雲天和周紹安一看頓時臉色就沉了下來。
“周貴，你怎麽辦事的？人呢？”周紹安臉色一下變得陰沉無比。這本是他討好黃雲天的一個好機會，沒想到自己的跟班辦事竟然如此不力。他偷眼看了下黃雲天的臉色，心裏麵更是“咯噔”了一下，這好事可別成了壞事。
“少爺，那……，那女孩……”周貴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那女孩惹不得啊……，她，她是跟著仙人來的。”
“什麽？仙人？”周紹安吃了一驚，“是哪一家的仙人？你可認識？”
“就是……，就是兩年前剛到我們滄浪縣城的那位小神仙……，當時還……”周貴臉上兀自帶著畏懼的神色。也由不得他不怕，當時自家老爺可都跪下給人家磕頭了。周紹安更是雙腿雙手都被打斷了，還被他老子打了一百大板，在床上躺了足足大半年，這條命可以說是撿回來的。
“是他！”周紹安突然出言打斷了周貴的話，淡淡道，“行了，這兒沒你事了，你出去吧。”
周貴愣了一下，當時他還沒靠近，看到了那女孩身邊的小神仙模樣的時候，嚇得差點沒尿褲子裏。作為周紹安的親隨，當日他可是從頭到尾都在場的，看到了自家老爺卑躬屈膝，像條哈巴狗一樣討好對方的模樣。
他也看到了自家少爺雙手雙腿被那小神仙踩斷，更是被老爺打了一百板子，大半條命都丟了。照理說自家少爺知道了這個消息，應該是比自己還要害怕才是，怎麽會看起來跟個沒事人一樣。
不過周貴自然是道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不該說話，他就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在門口等候吩咐。
周紹安笑道：“黃少，倒是讓您見笑了，我這個親隨也沒見過什麽世麵，見到個散修就亂叫神仙。殊不知這些人跟黃少比起來，連提鞋都不配。”
黃雲天原本勃然大怒的神色也稍稍平息了下來，他雖然是巨鯊幫修行者家族中子弟，但自己卻沒有開啟元力，也隻是個普通人。
“晦氣……”黃雲天搖了搖頭道，“沒想到竟然碰上了個修行者，算了，紹安，咱們趕緊吃飯，吃完了你帶我去百花閣。”
黃雲天剛才雖然你一副急色的模樣，但卻還沒有被衝昏了頭腦。他如今孤身在滄浪縣，和修行者做對並沒有什麽好處，就算是吃了虧，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人來給他做主。
“黃少且先不用急，周貴他定然是遠遠的看到了那修行者就被嚇跑了，連話都不敢說。且讓小弟前去交涉一番，說不定另有轉機也未可知。”
“紹安兄願意幫我再去問問？”黃雲天臉色一喜，想起剛才看到的小模樣，又有些心癢難耐，“你放心，若是幫我辦成了這事，我回去定會在爹爹麵前為你父親說好話，說不定這滄浪縣縣令的位置就落到你們家了。”
“那在下就先行多謝黃少了！”周紹安臉上滿是欣喜之色，朝著黃雲天便深深的作了一揖，但當他低下頭去的時候，臉上卻是浮現了無比怨毒的神情。
“小子，老天有眼，今日讓你落在了我的手中。當日一箭之仇，今日我定要加倍奉還。”當日之事，周紹安不但沒有吸取任何教訓，反而在心中深深的埋下了仇恨的種子。這種子一有機會便生根發芽了。
周紹安站起身來時，臉上又變成了滿是感激的神色，推開門出門而去。黃雲天忍不住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心中就像是有隻貓爪撓著，讓他感覺七上八下。
下了三樓，來到了樓梯口，周紹安立刻便看到了坐在靠窗口那桌的陳墨等人。他的臉上當即換上一副恭敬的笑意向著陳墨等人走了過去。
在周紹安剛到醉仙樓的時候陳墨便發現了他，不過卻也並沒有特別的關注他。今日他是帶著孩子們出來放鬆的，他自然也不會維持在掌控之境，在這滄浪城中，也沒什麽危險。難得的放鬆機會，陳墨愜意的與王洪濤喝著百果釀，什麽也不去想，什麽也不去看，什麽也不聽，精神進入了大放鬆的境界。
五色使人盲，五音使人聾，陳墨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將所有的俗事拋在了腦後。什麽修煉、功法統統不去想，什麽白骨聖典、黃泉箭訣，統統都從腦海中消失，甚至就連自己身在何處都忘了，他隻是在享受這一刻的寧靜，世間萬物都和他統統無關。
但是突然，就像是凝固一般的寧靜被打破了，樓梯口出現了一個人，朝著這邊走來。街上有不少人，酒樓中也有不少人，但是這些人在陳墨的感覺之中，和桌子、椅子也沒什麽分別，和這一刻的他沒什麽關係。
但是這個人一出現，陳墨立刻就感覺到了異樣，就像是平靜的水麵被投入了一顆石子，寧靜頓時被打破了，這人正是周紹安。陳墨心中忍不住也有些疑惑，他想不明白這紈絝衙內為什麽會來找自己，難道上次的事情還沒有給他足夠的教訓嗎？
“上仙，小的周紹安有禮了。”到了跟前，周紹安先行了個大禮。
陳墨冷冷的看著他，卻是沒有說話。
“上仙，上次一別，小的回去之後痛定思痛，回憶起以往的所作所為，當真是萬分慚愧。若不是上仙當頭棒喝將我打醒，隻怕小的如今還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小的一直想要謝過上仙卻不知上仙下落，沒想到今日卻在此相會，當真是在下的機緣。”
周紹安滿臉的誠摯，看起來仿佛真的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樣。
“你這個壞蛋，我們這兒不歡迎你，你快走！”趙小寶看到了周紹安，想起了當年此人欺淩自己父母的事情，朝著他便大嚷了起來，“你欺負我爹爹和娘親，我討厭你！”
周紹安仔細的看了看趙小寶，過了片刻才反應了過來，就看他鄭重的站直了身子，竟然朝著趙小寶也深深的彎腰行了一禮道：“這位*，當日是周某行事荒唐，一直心中極是後悔，不過等周某悔悟過來卻早已不知令尊、令堂的下落。還請*回去之後將周某的歉意轉達給令尊和令堂，若是他們願意，周某願登門致歉。”
趙小寶這一下張口結舌起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他小小年紀，心底還很是純良，如何能看出這周紹安的真偽來，立刻就被周紹安的話糊弄住了。
“大哥，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回去吧。”陳墨站起了身來，如今這周紹安沒得罪他，他自是不會和他計較，但卻也不想看他在這兒表演。
“小神仙且住，在下還有一事相求！”周紹安趕忙又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朝著陳墨連連作揖道，“我有一好友，見這位姑娘冰雪可愛，心中生出好感，想請這位姑娘過去續續話，還請小神仙恩準。”
陳墨聽了先是一愣，緊接著臉上浮現了怒意。他沒想到竟然會遇上這種事情，竟然有人將主意打到了王小漁的身上。
“你那朋友，莫非就是與你一同前來的年輕人？”陳墨倒是不急著走了，又重新坐了下來淡淡問道。
“小神仙慧眼如炬，正是我那位朋友。”
“去就不必了，你讓你那位朋友過來吧。”陳墨淡淡道。
周紹安聽了一愣，他沒想到陳墨竟然這麽好說話，不過隨即他就反應了過來，告罪了一聲退了開去。
“讓我過去？”黃雲天先是一愣，緊接著臉上浮現了一絲興奮的神色，“也好，待會兒我就許他些好處，我就不信一個窮散修會不動心。”
“蹬蹬蹬……”黃雲天興匆匆的從三樓下來。
“這位朋友，我乃巨鯊幫弟子，你若是將你這丫鬟賣給我，回去我可以讓我爹給你一枚元鐵幣，你看……”
一句話還沒說完，黃雲天隻覺身子一下騰雲駕霧起來，從二樓窗口一下就飛了出去，摔在了大街上。他立刻就閉過了氣去，身上骨頭也不知被摔斷了幾根。
“小神仙……”周紹安猛吃一驚，他沒料到陳墨竟然說動手就動手，他正要在說話時，就感覺雙腿傳來了一陣劇痛。
“哢嚓、哢嚓……”兩聲響傳來，他一雙小腿骨又斷了，傳來了鑽心的疼痛。
“小子，我不是你能算計的，這種事情若是再有第三次，你的小命就不要想再保得住了。”
陳墨站起身來，帶著眾人揚長而去。
看著陳墨等人的背影，周紹安竟然生生的忍住了疼痛，一聲不吭，雙目之中射出了怨毒無比的神色。
一直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他一動都沒動，一聲都沒吭。
等陳墨等人走遠了之後，他咬牙切齒叫道：“周貴，快去看看黃少怎麽樣了！”
一句話說完，他腦袋一歪，已經疼的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