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九章 省親
“娘,我不吃了,我實在吃不下了……”陳墨感覺自己的母親仿佛要將這五年多來的東西一股腦兒喂自己吃下去。
餃子已經下了五鍋,剛開始陳墨看著母親期待的眼神,還有臉上那開心的模樣,他一口一個餃子吃的就像是風卷殘雲一般。但吃著吃著感覺就不對勁了,即便他是修行者,也扛不住這樣吃啊,他的肚子也不是無底洞,一百多個餃子吃下去,肚子也鼓起來了。
“兒啊,你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娘在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嫁到王家了,再過一年就已經懷上你哥哥了。我看你也該說個親事了。”
“娘,不用這麽急!”陳墨差點沒一口將嘴裏麵的餃子全都噴出去。真是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自己這才將母親接過來多久,就開始操心起自己的婚姻大事起來了。
“怎麽不急?”陳青蘿瞪了兒子一眼,“你不知道,這兒街坊有些人家的孩子年紀還沒你大,都已經當爹了。你又不能天天陪在娘的身邊,有了孫子娘一個人也不寂寞。更何況趁著娘還年輕,正好給你帶帶孩子,等再過個幾年,娘年紀也大了,走路都走不動了,就算是想幫你帶孩子也帶不了。”
“是是是,娘你說的對,”陳墨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不過這事也不急在一時。”
“娘都急死了?我已經拜托了街頭的王媒婆,讓她給你找一個好人家的姑娘。前兩天她就和我說已經找好了,你又不在家。等明天我去和她說一聲,找個時間安排你們見一見,要是合適就定下來了。”
“啊?”陳墨傻眼了,沒想到自己老娘辦事效率這麽快,這都還沒到臨嶽縣幾天呢,都已經和街坊鄰居打成一片了。
“娘,明天咱們就要搬家了,哪有時間來煩這些事情。等咱們搬到了新的地方,您老人家想要怎麽折騰都行。”
“什麽?又要搬家了?這才搬來了一個多月的功夫,怎麽又要走了?”陳青蘿心中微微吃了一驚。
“沒什麽,孩兒本來也就沒想在臨嶽縣長住,隻是有些事情要去山門中處理一下,如今已經處理完畢,咱們明日就要離開了。”
“明天就走?這……,這也太急了吧。”陳青蘿更加的驚訝了,“那……,咱們是要往哪兒去啊?”
“海洲!”陳墨心中已經有了計劃。
“那是什麽地方?”陳青蘿從小別說是出華州了,就連東鄉縣都沒有出過。這一趟來臨嶽縣是她這輩子出的最遠的一趟遠門。
“海洲靠近萬裏邊牆,與萬裏邊牆隔著兩州之地。位於大周王朝最東邊,靠著東海。”
“這麽遠!”陳青蘿吃了一驚,洪州位於大周王朝的腹心之地,聽兒子所說,這海洲已經是處於大周王朝的最邊上了。陳青蘿心裏忍不住有些猶豫起來,到了這麽遠的地方,自己這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再回來。
“娘……”陳墨看母親這副模樣,心中也有些愧疚。不過若是不將母親帶在身邊,他卻又不放心,更不可能讓她回王家去。自己擊殺了王玄光和王宇德二人,若是母親回了王家,隻怕王家要遷怒於他。
自己爺爺和父親就更靠不住了,他們心裏肯定也怨恨自己,自己父親又是個沒主見的,一輩子都受爺爺的擺布,他能不能顧著夫妻之情護住母親,陳墨心中要打個大大的問號。更何況自己已經帶著母親離開了王家,開弓沒有回頭箭,即便母親再回去,王家也不可能再接納她了。
“你這孩子,娘隻不過聽說要去這麽遠的地方心裏有點故土難舍。你放心,你去哪裏,娘就去哪裏,這輩子隻要你不覺得娘礙手礙腳的,娘可都跟定你了。”
“娘……”陳墨撲通一聲跪倒在了母親身前,心中暗暗發誓,此生一定要讓母親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若不是母親的堅持,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修煉武技,更不用說踏上修行之路了。母親的養育之恩,教導之恩,就算是用一生的時間去報答也報答不完。
“離開之前,咱們去華州一趟吧,你陪娘回一趟陳家莊,我要去向你外公外婆辭別……”陳青蘿臉上浮現了一絲複雜的神色。她一直沒有原諒自己的父親,自從陳墨周歲之後便再也沒有回過陳家莊。但是此去海洲,隻怕這輩子再也不會回華州了,她的心中卻又有些不舍起來。
無論如何,都要再去見自己的父母親一麵,烏鴉反哺,羊羔跪乳,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
“嗯……”陳墨點頭應道。雖說自己這個外公是造成後麵自己一係列遭遇的罪魁禍首,但陳墨對他卻是根本沒什麽怨恨。不但沒什麽怨恨,甚至連映像都沒有。據說自己最後一次見這個外公是在周歲的時候,一個周歲的孩子又能有什麽記憶?
可以說陳墨長這麽大就等於是沒見過自己的外公,所以他一點映像都沒有。對於一個沒有映像的人,又怎麽能夠怨恨得起來。
第二日一早,一輛馬車出了院子,陳墨親自充當車夫。照顧母親的老媽子被遣散了,陳墨給了一大筆遣散費,老媽子高高興興的去了。
給大門上了鐵將軍,陳墨看了一眼,上了馬車一甩鞭子揚長而去。
“駕……”車輪壓過寬闊的青石板路,沿著臨嶽縣大街出城而去,這個時候街坊鄰居有很多都還沒有起床開門。他們不知道,剛剛住了不到一個月的那個院子,又空了下來,而且這一空,就空了不知道多久。
陳墨回首看了看遠處的臨嶽縣城門,心中也是有些百感交集。自己從十二歲踏入修煉之途,卻好似一直都擺脫不了顛沛流離的命運。即便是拜入西庚派,相對穩定的那幾年,自己也是一直在山下奔波,根本就沒有在山門中待多久,加起來隻怕一年時間都不到。
後來又被錢家算計,去了邊關服役。好容易立下了大功,服役一年的時間便離開了邊關回到了西庚派,而且將母親也接到了附近。本來想回到山門之後,請掌門萬朝宗去碧雲山提親,自己娶了周輕雲,一起在母親跟前盡孝,從此過上安定的日子。
萬萬沒有想到,因為自己的疏忽,周輕雲以為自己在邊關犧牲了,竟然答應了軒轅夜白的求親。而自己在大禮的日子混進了碧雲山去,竟然做出了如此驚天動地的事情。
這麽一來,自己根本無法在西庚派待下去了,甚至洪州也沒了自己的立足之地。隻能遠走他鄉,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命運麽?陳墨一揮長鞭,馬車平穩的走在官道上,朝陽剛剛升起,路上的行人很少,陽光將馬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看起來分外的孤獨。
或許這就是得到白骨聖典傳承的代價吧,自從十二歲那年,在亂葬崗中開啟了元力,也許自己就走上了一條孤獨的道路。在這條路上沒有同門,甚至連同道都沒有。自己的同道已經被那些道貌岸然的聖者給追殺的死絕了,就算有漏網之魚,也早就在深山老林中躲藏了起來。
……
陳家莊離著九裏鋪很遠,一處位於東鄉縣的西南麵,一處位於東鄉縣的東北麵。東鄉縣境內什麽修煉資源都沒有,沒有修行勢力看得上。名義上東鄉縣處於玉柱山管轄之下,玉柱山占據了華州半州之地,但是在東鄉縣中,玉柱山連個別院都沒有建,也沒有派駐一名修行者,隻是安排了一名凡人弟子作為東鄉縣的縣令。
天底下這種地方有不少,修煉資源也不是大白菜,不可能到處都有。但凡有大量修煉資源的寶地,都建立了修行勢力。能夠支撐一個修行勢力的資源可不是一點半點,要麽是各種元力金屬礦脈,或者是元石礦脈,又或者是大片的天地之力聚集之地,可以大麵積的種植靈藥。
從古到今,有多少門派因為資源的枯竭而衰敗,又有多少修行勢力因為發現新的修煉資源而崛起。沒有門派能夠像是空中樓閣般存在,而像東鄉縣這種縣城在大周王朝也有不少,這些縣城既沒有礦脈,天地之力也不濃鬱,不適合種植靈藥,修行門派根本看不上。
一般這種地方附近的修行勢力會象征性的占據,從門派之中安排一個外門弟子來做縣令,最重要的事也就是定期收上一筆稅來。但對修行者來說,金錢根本就沒這麽重要了,這種地盤對修行者來說根本就像是雞肋,可有可無。
但在這種地方,對散修來說卻無所謂,反正就算是有資源也輪不到他們頭上。甚至在這些地方,因為沒有修行勢力的存在,他們活得還要輕鬆自在一些。在東鄉縣中,就有不少這種散修家族。
陳家是東鄉縣首屈一指的散修家族,族中有一位武師境界的老祖坐鎮。在散修之中,修煉到武師境界已經是極其罕見的了,修煉到武匠境界更是鳳毛麟角。武匠境界的修行者已經可以開宗立派,占據一方稱老做祖。而武宗境界的散修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修行靠的固然是悟性,但更重要的是靠資源。若是做個散修,什麽事都要親力親為,哪裏還有時間來打坐、搬運、練氣。修行者要麽加入修行勢力,背靠大樹好乘涼,隻要修為達到了一定的階段,自然會被門派重視,各種雜事自會有那些修為低的弟子效勞。
在修行門派之中,即便是一流門派之中,一般達到了武師的境界便能徹底的脫離俗務。而若是修煉到武匠的境界,門派就會提供各種修煉資源,再不用修行者去為這些事情奔波。
而即便是散修,隻要能夠突破到武匠的境界,要麽自己開宗立派,廣收門人弟子為自己效勞,修行界中的散修也很願意投奔到武匠境界的修行者門下。即便不開宗立派,也有很多修行門派願意吸納他們做客卿長老,到了這個境界,除了修煉,誰也不願意浪費時間在其他的事務上麵。
玉柱山的修行者也曾上門來招攬過陳家老祖,不過他卻是拒絕了。像他這樣的武師境界修行者在玉柱山有不少,即便加入玉柱山也做不了客卿長老,最多也就是個核心弟子的身份。資源也分不到多少,但是卻多了不少責任,有道是寧為雞頭勿為牛後,還不如自己現在來的逍遙自在。
以陳家的實力,在東鄉縣中隻要不得罪玉柱山,還不是橫著走,陳家老祖自然是不想去受這個約束。但是就在五年前,東鄉縣中發生了一件事情,王家已經失蹤多年的一位老祖王玄光回來了,而且還突破到了武師境界的修為。
如此一來,王家的地位在東鄉縣中水漲船高,隱隱已經和陳家平起平坐了。說起來陳家和王家還有點關係,陳家族長的閨女嫁給了王家嫡係子弟,兩家算是親家。不過兩家卻已經十多年不來往了,當年發生了一些齟齬,導致兩家很不愉快。
不但陳家族長這麽多年未再踏足九裏鋪的王家莊一步,就連陳家那閨女,這些年也從未曾回過陳家莊。如今陳家莊的人,已經漸漸的都淡忘了還有這麽一個人。
清晨一早,陳家莊外麵官道上有個馬車緩緩而來。那馬車十分的巨大,車頭上坐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趕著車。陳家莊建了個寨子,和小城池差不多。那馬車沿著道路竟然一直來到了寨子大門前。
“把寨門打開!”到了寨門前,那少年仰著頭向著寨牆上大聲喊叫了起來。
“來者何人?到我們陳家莊幹什麽來了?”寨牆上探出了一個頭來,是值守的陳家子弟。
“呔,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我娘是陳家莊人,我帶著我娘回家省親來了,你還不趕緊把門打開。”那趕車的少年還真是不客氣,仰著頭大聲就嚷嚷了起來。
來陳家莊省親?牆頭的陳家子弟一愣,這人怎麽這麽麵生,自己可從來也沒見過,怎麽今天突然就冒出了這麽一號人物來,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難不成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嗎?
“你姓甚名誰?報上名來,又是誰家的子弟,我要去通稟一聲。”
“我叫陳墨,我娘是陳雲陽的女兒,你快去快回,不要叫我娘久等了。”
“陳墨?”值守的陳家子弟皺了皺眉頭,陳雲陽可是族長的親弟弟,既然這少年說是他外公,卻又直呼名諱,一點也不知道尊重,“從來可也沒聽說過這麽一號人物,究竟是哪裏蹦出來的?莫不是來招搖撞騙的?罷了,拚著被責罰兩句,我還是去通稟一聲算了。”
“娘,你稍等一會兒,那人去向外公稟報了,很快咱們就能進去了。”
車廂裏的陳青蘿卻有些緊張,坐立不安。多少年了,她一次都未曾回過陳家莊,她心裏還氣自己的父親為什麽仗勢欺人,要讓自己的孩子姓陳。但後來卻又出爾反爾,不將陳墨帶到陳家莊來,更不傳授他陳家的武技。
為此陳墨從小遭受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委屈,而自己父親卻是連個話都沒有。如果不是這次要跟著兒子去海洲,可能這輩子再也無法見到父母,否則她也不會想到要回陳家莊看看。
“嗯……”陳青蘿輕輕的答應了一聲,在車廂裏的錦墩上坐了下來,但一顆心還是跳的有點厲害。
“什麽?陳墨,那少年說他叫陳墨?”陳雲陽聽了稟報,臉色大變,滿是震驚之色。這個名字可是他起的。
“是的,那少年自稱叫陳墨,他說的很大聲,我不會聽錯。”
“那他有沒有說他母親叫什麽?你看到他母親了嗎?長什麽樣子?”陳雲陽緊張的問道。
“他母親坐在馬車裏,我卻沒有看到。”
“老爺,肯定是青蘿回來了,是青蘿那苦命的孩子回家看咱們來了。”邊上一個婦人滿臉的激動,抬腿就要出門。
“慢著,你急什麽?”陳雲陽臉色一沉,“這不孝女還知道回來,她眼裏還有我們這個爹娘嗎?你回去,隻開小門,讓她下車自己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