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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三十六章 近鄉情更怯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如今已經進入了東鄉縣的境內,眼前的情景和陳墨記憶中的模樣漸漸的重合。雖然他從小生活在九裏鋪的王家莊,很少出莊子,都是一人獨自在柴房中修煉,但是幼年時偶爾有幾次也曾跟著母親進城,來到東鄉縣城遊玩過。


  “這李老實麵館還在呐,我記得上次跟著母親進城還來吃過一碗麵呢,十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店裏的味道有沒有變了。”


  陳墨信步走進了街邊的一個麵館,麵館的麵積不大,但裏麵的食客不少。一股股鍋氣鑽進了鼻子裏,腦海中本已模糊的記憶又變得清晰了起來。


  記得當時母親要了一碗麵條,將自己抱著坐在了她的腿上,挑一根麵條仔仔細細的吹涼再喂到自己嘴裏。等自己吃飽了,碗裏的麵條已經有些坨了,母親卻根本也沒在意。記得吃完了麵條母親帶著自己在東鄉縣大街上逛了半天,給自己買了撥浪鼓、糖人等好多玩具。


  這是自己在王家不多的美好記憶了吧,等到後來自己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的感覺到了王家人對自己的歧視,對自己的排擠。隻有母親,就像是冰天雪地中的一縷陽光,始終溫暖著自己。若是沒有母親,自己還能不能扛過來都不一定。


  這一趟自己主動將這件差事給攬了下來,自告奮勇將王宇義的屍首送回王家,陳墨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回家看看母親。若不是心裏記掛著母親,他又怎麽可能把這種事情攬到身上,他與王家早就恩斷義絕,甚至如同仇寇一般。


  “店家,給我來一碗牛肉麵。”陳墨記得上次和母親一起來的時候,母親也是點了一碗牛肉麵。麵條一端上來,母親就將牛肉全都喂到了自己的嘴裏,她一塊也沒吃。


  “好嘞……”店麵很小,也沒有後廚,店裏的食客都可以看到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在忙碌著。在靠著門口的位置有個爐子,爐子上架著個大鐵鍋,鐵鍋中熬著*的湯。可以看到隨著湯水的翻騰,裏麵有牛骨、雞架被衝出水麵。


  隨著骨頭湯不停的熬著,香氣四溢,飄散出去很遠。陳墨也是因為聞到了這股骨頭湯的香味才觸動了腦海深處的記憶,他記得上一次自己被母親抱著,來到了這李老實麵館附近,也是聞到了骨頭湯的香味,哭著鬧著要進去。


  那中年人熟練的扔了一把麵進了燒的沸騰的開水裏,沒過一會兒麵條浮了起來。中年人將麵條撈進了一個海碗裏,舀了一勺骨頭湯澆倒入了碗裏,又舀了一小勺牛肉,湯湯水水的澆在了麵條上。一個頗有些姿色的婦人將麵條端給了陳墨。


  陳墨記得上一次跟著母親來的時候,下麵條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跑堂的是也是一個老婦人。如今看來是子承父業,這中年男子繼承了這間麵館。


  端起了海碗,陳墨嘬了一小口麵湯,和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挑了一筷子麵條放入口中,陳墨恍惚間又覺得回到了小時候,一時都有點呆了。


  從李老實麵館出來,陳墨又在大街上逛了一會兒,甚至還給自己買了個撥浪鼓和糖人,街上的那些路人都用一種好奇的目光看著他。陳墨雖然隻是不到十七歲,但是這些年曆經生死,讓他的氣質看起來沉穩無比,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十六七歲的少年。


  更何況,在普通人的世界裏,即便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也有很多人在這個年紀早就成了親,甚至連孩子都有了。而陳墨這麽大的人竟然還買撥浪鼓和糖人,而且一看就不是買給家裏孩子的,這人竟然自己當街就添起了糖人來。


  這人腦子是不是壞了?大街上的人看到陳墨這般模樣走路的時候都避讓著他。不過陳墨卻是根本不管,自己想幹嘛就幹嘛,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別說是現在了,從小的時候他就不在意王家人目光,更何況是現在難道還會在乎不認識的陌生人麽?


  漸漸的,逛著逛著天色已晚,陳墨竟然將整個東鄉縣都逛了一遍,驀然他心中就是一驚。


  “我這是怎麽了?竟然在東鄉縣逛了一天?我這是……,不敢去九裏鋪?”陳墨心中一驚,赫然發現了自己心底隱隱的一絲情愫。


  明明王家莊就在跟前,以自己如今的腳程,恐怕一頓飯的功夫就能趕到。沒想到自己竟然在東鄉縣耽擱了這麽久,自以為是回到了故鄉,想要舊地重遊,但心底裏卻是在躲避著什麽東西。


  五年前自己參加了王家的家族試煉,被那紫光貂咬傷,全身不能動彈,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斃命了。自己的屍體被抬回了王家莊,草草的安葬了,母親全都看在了眼裏。她想必心裏麵傷心到了極點。


  後來自己清醒了過來,從釘牢的棺材中逃了出來,但卻根本不敢回王家莊,一路逃到了洪州,加入了西庚派。這些年來,雖然知道母親肯定常常以淚洗麵,但自己卻從來也沒有將自己的消息傳回去。雖然是因為怕王家知道了自己沒死,肯定會想方設法的對付自己,甚至會牽連母親,自己謹慎小心一些並沒有錯。


  但是這麽一來,卻是讓母親一直擔心了這麽久,如今之所以在東鄉縣城耽擱了這麽久,陳墨發現自己正是因為不敢回九裏鋪和母親當麵相見。母親這些年因為擔心自己肯定老了許多。當年自己離開王家莊的時候,母親也隻是剛好三十歲,如今也隻不過三十五歲的年紀。


  若是看到了她因為自己的“死”而傷心,變成了滿頭白發,自己能忍心嗎?


  若是她問自己她問自己這麽多年為什麽不回來看看她,自己又該怎麽回答?


  五年的痛苦和煎熬,母親能忍受得了嗎?會不會……


  陳墨簡直不敢想下去了,天色已黑,東鄉縣中隻有偶爾的犬吠聲和小孩哭鬧聲,已經變得一片靜謐。黑暗從四麵八方壓迫過來,讓陳墨簡直喘不過氣。往日裏他控製著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隻要一想到母親身上,他立刻就將思緒跳躍開去。


  心裏麵安慰自己,母親有吃有喝又有人服侍,父親雖然對自己很是無情,但對母親還是不錯的,加上母親的娘家勢力不小,王家肯定不敢把她怎麽樣。而且母親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大哥,應該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但如今陳墨卻發現根本不是這麽回事,以前所有的自我安慰全都不堪一擊。已經到了家門口,自己竟然退縮了。即便是在關外的時候,麵對武匠境界的妖,自己的心中可也從來沒有這麽的懼怕過。


  “不行,我要馬上就回去看看!”突然明白了自己心中潛藏的害怕,陳墨頓時心驚。心中的擔心再也無法遏製,將陳墨的一顆心全都淹沒了。


  一道人影鬼魅般的離開了東鄉縣城,悄無聲息的就從東鄉縣城的城牆翻了出去,向著東南邊直奔而去。


  ……


  王家莊很是安靜,雖說在整個修行界中王家根本不入流,但散修之中,王家的勢力還算是不錯的。家族中不但有一名武師境界的長老王玄光坐鎮,族中武士境界的修行者也不少,當時陳墨離開的時候記得就有八人,也不知這些年有沒有增加。


  到了王家莊附近,陳墨將精神力猛地催動了起來,進入了掌控之境,全身的氣息也都收斂了起來。如今陳墨已經進入了掌控之境中很深的境界,在邊關又曆練了這麽久,就連武匠境界的修行者,他都有把握能夠瞞得過他們的耳目。王家長老王玄光隻是一名武師境界的修行者,陳墨根本也不擔心。


  黑夜之中一道若有若無的影子借著樹木、牆角陰影的掩護,如同一縷淡淡的輕煙般飄進了王家莊,向著一處深宅大院潛行了過去。村子裏靜謐無聲,就連犬吠都沒有一聲。


  這道輕煙般的人影翻進了院子,輕車熟路的來到了一處內宅,看到了眼前漆黑一片的屋子。陳墨一愣,催動了精神力進入了掌控之境向著屋子裏探了過去。屋子裏空無一人。


  不過在不遠處的一處院子裏卻是傳來了說話的聲音,陳墨知道,那裏是自己父親修煉的靜室和書房。自己父親開啟了元力,是一名武士中階的修行者,修煉時嚴禁有人前去打擾,就連自己的母親都不允許進入他修煉的地方。


  潛匿蹤跡,陳墨悄悄的進入了那處院子,書房中亮著燈光。陳墨站在屋子角落的黑暗陰影之中,催動了精神力進入掌控之境,頓時屋子裏的情形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屋子裏有兩個人,自己的父親坐在書桌後麵,看起來和五年之前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書桌前恭恭敬敬的站著一個年輕人,麵貌和自己看起來有五六分相似,不過他的年紀比自己大一些,陳墨心中一陣激動,這正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王洪濤。


  自己的哥哥也開啟了元力,成為了一名修行者。說起來也是諷刺,明明是親兄弟兩個,卻是一個姓王一個姓陳。要說王家還有什麽讓自己牽掛的人,恐怕除了母親之外就是自己的大哥了。


  “洪濤,你母親最近身體怎麽樣?”


  “還是和以前一樣,經常思念弟弟,雖然身體沒什麽大恙,但精神卻一直不是太好。”


  “那個孽障,死都死了,還來害人。”屋子裏傳來了王宙信憤怒的聲音,“洪濤,你也勸勸你母親,讓她不要再住在那個柴房了,趕緊搬回來住吧。”


  “唉……”王洪濤歎息了一聲,“我也經常勸她,但是母親她根本不願意搬走,而且不要下人服侍,甚至除了我之外,根本不允許任何人踏進柴房小院。爹,弟弟他……,當年到底是怎麽死的,為什麽參加試煉的時候突然就中了毒,那麽多人都沒事,為何就他一個人出了事?”


  “人各有命,這孽障不忠不孝,自己做的孽,老天收了他,怪的誰來。”


  院子裏一個人影悄悄退去,屋子裏的父子倆連半點異常都沒有發現。


  王家莊一個偏僻角落,這兒建了一座小院子。院牆上的磚頭都已經有些破碎,院子看起來很是破敗。陳墨悄悄的來到了院子邊上,怔了片刻,這是他住了七年的地方。來到了院牆下,輕輕一躍,如同一陣煙飄過了院牆來到了院子裏,站在了院牆角落的陰影之中,仿佛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一個中年婦人在油燈下紡著線,在油燈暗淡的光線下,婦人看起來有些蒼老。陳墨一眼就看了出來這正是自己的母親陳青蘿。五年前自己離開的時候母親還是容光煥發,看起來很是年輕,但此刻眼角已經出現了淡淡的魚尾紋,本來如同鴉羽一般的頭發也夾雜了銀絲。


  再看陳青蘿身上,穿的也是粗布衣服,小院裏一塵不染,但陳設卻是非常的簡單。陳墨心中忍不住一陣心酸,母親過著如此清苦的生活肯定是全都為了自己,自己應該早點回來看看才是,要是母親早知道自己還活著,這些年就不用為自己操這麽多心了。


  小院青燈,陳墨墨墨的看了一會兒,過了好久心緒才平靜了下來。深深的看了一眼,陳墨身形一動,如同輕煙般飄出了小院。等明日,自己回到了王家莊,將自己和王家的恩怨算清楚,無論母親是想要在王家莊繼續住下去,還是願意跟著自己離開,從今往後自己一定要常常在母親跟前盡孝,不讓她再受到這種煎熬。


  “三叔,這是一個月前玉柱山送來的訃告,老四他在妖獸潮爆發中已經陣亡了。您老人家一直在閉關,我便沒有打擾您。”


  “老四他死了?”王玄光麵皮微微抽動了一下。王家隻是個小小的散修家族,一名武士境界的修行者對於家族來說也隻極其重要的戰鬥力,王宇義身亡,對於王家來說可是不小的損失。


  “是的,妖獸潮爆發之地剛好是老四他服役的永平堡,堡中超過九成的修行者全都喪生,老四他也……”


  “唉……”王玄光長歎了一聲,“咱們王家還是太弱了,本來應該是玉柱山的修行者去服役,卻是攤派到了咱們王家頭上。老四他這是為家族犧牲的,你安排人手去邊關了嗎?怎麽說也得把老四給接回來,讓他落葉歸根。”


  “還沒有輪到咱們呢,如今隻是安排了那些大門派大勢力的修行者前去認領犧牲的修行者屍首,還得等一段時間才能讓老四落葉歸根……”


  王王宇德語氣也是有些蕭索,修行界就是這麽殘酷,一切以實力為尊。實力弱的,死了之後,埋都要比別人晚埋。


  “行了,我知道了,宇德你就多費點心吧。老四那一支的家人你多照顧照顧,別讓他們受欺負了。老四這條命是為家族丟的,若是再讓他的後人受欺負,族中子弟的心隻怕都要寒了,往後再沒有人會用心為家族做事。”


  “是,三叔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


  王宇德躬身退出了靜室。王宇義那一支的子弟,因為有他這個修行者做靠山,行事一向有些跋扈。王宇義在邊關犧牲的的消息傳回來之後,若沒有自己這個族長震著,恐怕早就有人上門去算賬了。


  王宇德抬頭看了看天,天上的月亮有些朦朧,邊上有一圈模糊的光暈。


  “看來明天要起風了……”


  ……


  碧雲山上張燈結彩,周輕雲和軒轅夜白的好事定了下來,山門中一片喜氣洋洋。雖說如今還沒有到大禮之日,不過軒轅家爺孫兩個當即就下了聘禮,定下了一個月之後前來碧雲山迎娶周輕雲過門。


  “為什麽……,為什麽!”


  白岫鋒臉上滿是猙獰之色,拿著個酒壺不停的往嘴裏灌著酒。酒壺中的酒水傾瀉在了身上,他卻渾然不知。


  這些年他一直百般討好這個師妹,周輕雲對他卻不假顏色,沒想到今日烈焰門的修行者一上門提親她立刻就答應了。


  “趨炎附勢,也不過就是一個勢利的女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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