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章 輕慢
“你就是陳墨?”
一個身穿雪白的長袍,上麵還嵌著一道道金線的年輕人看了看陳墨,他頭上戴著個軟璞小帽,帽子正當中是一塊碧綠的如同一汪潭水的上好翡翠,腳上穿著一雙小牛皮靴子,手中的扇子散發著一陣陣檀木的香味,整個人貴氣十足。
“不錯,你們三江派的修士呢?”
“哼……”
那年輕人嘴角微微翹了一下,鼻子裏發出了一聲輕笑。
“明日才是匯集之日,幾位師叔自然是在島上修煉,這麽急著趕過來幹嘛。得了,你就在我們別院住一晚,吃喝用度自然是由我們三江派提供。”
三江湖中有幾百座島嶼,總壇便是設在了島嶼之中。
那年輕人看向陳墨的眼神就像是城裏麵有錢人家的管家看著鄉下的窮親戚上門打秋風似的,臉上都是寫滿了嫌棄兩個字。
陳墨心中也是有些暗惱,這三江派簡直也太不知禮數了,自己堂堂一個修行者,竟然就派個外門弟子來接待自己,言語之中就連師叔也不叫一聲,簡直就是無禮至極。
這倒不是陳墨拿架子,實際上他平日裏與普通人打交道根本就不會透露自己修行者的身份,就算是被人輕慢了,他也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但今日可不同,今日他代表的西庚派,況且對方也是知道他的身份的,這就絕不能受辱了。
“哈哈,想不到三江派的待客之道是這麽的與眾不同。不過咱們西庚派雖然比不得你們財大氣粗,在這石泉縣中落腳的地方還是有的,明日我再來登門拜訪。”
陳墨連三江派別院的大門都沒進,丟下了一句硬邦邦的話便扭頭而去。
那年輕人看著陳墨遠去的身形,麵皮*了兩下,卻是沒有敢動。對方雖然看起來年紀比自己小了很多,但可是開啟了元力的修行者,根本不是自己這個普通人能對付得了的。
進了別院,關上了門,年輕人穿過了重重亭台樓閣,來到了極深處的一座院子。
“院長,我按照您老人家的吩咐故意冷落了那小子一番,那姓陳的連院門都沒進,扭頭就走了。”
書房中坐著一個相貌堂堂,一身貴胄之氣的中年人,聽了這年輕人的話點了點頭。
“你做的不錯,那碧雲山的弟子你千萬好好安排,用心招待,可不要怠慢了。”
“是,弟子將她安排在了貴賓樓裏,已經叫了望江樓最好的廚子上門來辦一桌席麵,等準備好了再過來請請您老人家移步前往。”
“好,去吧……”
中年人點了點頭,身子躺在了椅背上,雙目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什麽事情。
“是……”
年輕人不敢再打擾,弓身退了出去。
“拉一派、打一派……,看來掌門已經下了決心,隻怕這石泉縣就要不安寧了啊……”
中年人的身子蜷縮進了椅子靠背,看起來好似有些疲憊,口中喃喃自語。
……
“什麽,他史先法敢如此無禮?”
陳墨麵前一個看模樣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一拍桌子,兩條眉毛都是倒豎了起來。
“黃師兄,切莫動怒,這次倒是要叨嘮師兄了。”
這名男子正是西庚派設在石泉縣的別院院長黃勇。
“這是什麽話,陳師弟你早就該一到石泉縣便來找我,也省的白白受那三江派的一頓鳥氣。”
“師兄說的是,隻是這一趟有位同年的師弟剛好是石泉縣人氏,讓我給他帶封家書,耽擱了些時間,明日便是聚集之日了,小弟覺著若是等最後一日再去怕是有些失禮,本想著等這次差事結束了之後再來拜會師兄,還望師兄莫怪。”
“這是哪裏話,師弟你這也是老成的打算。”
黃勇擺了擺手,接著冷哼了一聲,臉上好似掛上了寒霜。
“哼,隻是那三江派卻是給臉不要臉,咱們把他們當人,他們卻將咱們當成是鬼。師弟,這一次差事你可得提起十二分小心,可別被那三個三江派的修行者給欺負了。”
“是,這個小弟自然省得,我聽我那世叔也提過,說是三江派弟子十分的驕縱,隻是我也沒想到咱們同為修行者,他們竟然也如此無禮。不過這一趟差事還有一名碧雲山的修行者同去,想必也不受待見,我和他多多交好就是了。”
“嗯……,這倒不失是一個穩妥的法子。”
黃勇稍稍沉吟了片刻,從身後書架上拿下了兩本書,手掌從原本放書的空隙處伸進去在牆上一塊青磚上摁了一下。
“哢哢”聲響,牆麵竟然裂開了一個口子,出現了一個暗格。
就看黃勇從暗格中取出了一個匣子來,打開了匣子,裏麵是一塊晶瑩剔透的菱形晶石模樣的東西,晶石上布滿了道道蛛絲般的裂紋,內部還隱隱有絲絲雷弧閃現。
“陳師弟,這是咱們西庚派太上長老煉製的一道刀符,他老人家將十道刀氣封印在了塊元石之中,每一道刀氣威力都相當於他老人家一擊十分之一的威力,你且收著,以備不時之需。”
“這……,這怎麽使得……”
陳墨一聽黃勇的話,震驚的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太上長老……,那可是武匠境界的修行者,就算是隻有他一擊十分之一的威力,那也至少是武師高階境界的修士全力一擊了,況且裏麵還封印著十道刀氣,那就是相當於高階武師全力發出十招,這是何等的珍貴,他如何能夠當得。
“哈哈哈……”
黃勇看陳墨惶恐的模樣,哈哈大笑。
“陳師弟,你當這刀符之中還有十道刀氣麽。五年前我從上一任院長手中接過來的時候,這刀符中就隻剩下了三道刀氣,這五年我又用了其中的兩道。你看這刀符上的裂紋,如今它已經是處於了半崩潰的邊緣,要再不用,隻怕過不了年把就要自行碎裂了。”
“這……”
一聽這話,陳墨總算是從剛才的吃驚之中恢複了過來,但卻還是有些猶豫。
“話雖如此,不過這刀符對我來說還是太重了,我不過是接了個小小的差事,就算是失敗了也沒什麽,這一件刀符價值隻怕就遠遠在這差事報酬之上了。”
“師弟此言差矣,我看此行可不僅僅是完成差事這麽簡單。三江派的弟子驕縱是不假,但應該也不會無禮到這等地步。我看他們說不定就是故意找茬,這刀符你帶著,若用不上自然是最好,但要是那三個三江派的弟子無事生非,你定不能弱了我們西庚派的威名。”
“是!”
陳墨頓時凜然,整個人都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伸出雙手恭恭敬敬的從黃勇手中接過了刀符。
“好了,明日師弟你還有要事,今天就早點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
……
“三江派薛朝東。”
“三江派張得勝。”
“三江派郭放。”
“碧雲山周輕雲。”
“西庚派陳墨。”
五個少年齊聚在三江派別院之中,碧雲山來的卻是一名女子,三江派的修行者是三個氣宇軒昂的少年,這四人看模樣都已經有十八九歲,隻有陳墨卻是個半大少年。
“小弟弟,我們這一趟可是去打老虎哦,你不會嚇得哭鼻子吧。”
碧雲山的女修周輕雲看著陳墨稚氣未脫的模樣,掩口“咯咯”笑了兩聲,覺得十分有趣。
陳墨眉頭微皺,卻是沒有說話。原本他還想著與碧雲山的修行者交好一番,如今看來這女子說話卻是有些輕浮,陳墨心底裏卻就有些瞧不上。
“周師妹,你和他說什麽,昨日史師兄好意要收留他,咱們三江派供吃供喝的,省的他回去說咱們不知禮數,這小子倒好,一甩臉子就走了,簡直是不識抬舉。”
那叫做薛朝東的年輕人身形高大健碩,身披猩紅色的披風,背著一杆鐵鞭,看起來英氣逼人。不過他看向周輕雲的眼神卻是射出熾熱的目光,原本英氣勃勃的模樣卻是帶了些邪氣。
陳墨心中冷笑了一聲,卻是並不說話,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些三江派的弟子都已入門五六年,身手哪裏是他可比的。
這些人也太無恥,一見麵就倒打一耙,昨日明明是他三江派失了禮數,派一個外門弟子來接待他,言語之中還頗不客氣,在他們口裏竟然就成了自己不識好歹。
不過這種冷嘲熱諷陳墨從小也見多了,心中自有溝壑。別看這幾個人年紀比他大些,但若要論起城府深淺來,卻是拍馬也趕不上陳墨。
這些人自小哪一個不是家境優渥,被人奉承慣了,進了三江派雖說不再是天之驕子,但三江派家大業大,內門弟子的供奉也極是優厚,他們也未曾受過多大的挫折,身上棱角分明,到處是刺頭,根本未曾修煉的圓滑。
陳墨也不與他們做口角之爭,獨自走到一旁,隻是靜靜地站在那兒。
薛朝東看了倒是一愣,想起了之前別院院長史先法的交代,說要找個機會激怒陳墨,讓他先動手,再出手將其教訓一番,最好能讓陳墨身上掛點彩受些傷。
今日一見麵,他心裏麵就是一陣不屑。對方竟然是個半大小子,肚子裏能盛得下幾兩香油,還不是被自己兩句一激就要被牽著鼻子走。
誰想到這般難聽的話都說出口了,對方竟然就像個泥捏的似的,半點火氣都是沒有,這倒讓他給愣住了。
陳墨暗暗觀察著薛朝東臉上的神色,看他錯愕的模樣,心中更是冷笑不已。
這還真是個公子哥兒,竟然連找茬都不會找,這樣的草包隻要小心提防就是,等這趟差事結束了,回到山門稟告山主,以後的事也用不著自己操心了。陳墨心裏有數,自己和這些人素昧平生,一見麵就這麽針對自己,原因定然不在自己身上。
薛朝東向兩個同門使了使眼色,言笑晏晏的向著周輕雲道:“周師妹,馬車已經套好了,咱們這就出發吧。”
三人如同眾星拱月一般,圍著周輕雲便向院門而去,卻是根本也不理一旁的陳墨。
陳墨渾然就當是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見,跟在後麵一起出了院門。
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車子陳墨雖然看不出來是什麽木料打造,但車身上卻是雕著精美的花紋,看起來就十分的氣派,陳墨看了心裏一陣腹誹。這三江派的排場也太大了,西庚派用來代步的牛轎,別說是雕花了,就連漆都沒上,比起這三江派來還真像是鄉下的土老冒。不過修行者講這些排場做什麽,對於性命、修為半分的好處也沒有。
再看那拉車的駿馬,陳墨看清楚了那駿馬的模樣,眼睛就是一眯,就看這駿馬頭上竟然長著兩隻彎彎叉叉的短角,看起來有些像鹿角,但卻比鹿角要短很多。
“蛟馬……”
陳墨心中暗道,他來之前也聽說三江派也豢養了一種靈獸,叫做蛟馬。傳說這蛟馬乃是深海惡蛟上岸後與駿馬交合生下的一種生物,十分的厲害,不過三江派豢養的蛟馬體內惡蛟的血脈已十分淡薄,也不比西庚派的鐵角莽牛厲害。
三個三江派的弟子擁著周輕雲便上了馬車,陳墨跟在後麵也是抬腿進了車廂。
“你出去。”
一進車廂,就看薛朝東一臉嫌棄看著自己。
“車廂裏太擠,沒有位置了,你就坐在車夫邊上。”
陳墨環顧車廂打量了一眼,這哪裏是沒有位置的模樣,別說再坐自己一個了,再坐個兩三人都沒問題。
陳墨嘴角一揚,也不爭辯,轉頭一掀車簾就出了車廂,在車夫邊上坐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心,氣定神閑。
“老劉,出發吧。”
隨著薛朝東一聲吩咐,車夫輕輕一抖韁繩,那蛟馬一揚四蹄拉著馬車奔跑了起來。
馬車上坐著六個人,卻隻套了一匹蛟馬,那蛟馬竟然一點也不吃力,奔走起來迅即無比。
“薛師兄,這小子油鹽不進,這都能忍受得了,雖然慫包了些,但咱們卻就像是老鼠拉龜,無從下手啊。”
那腰佩長劍叫做張得勝的西庚派弟子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薛朝東臉色閃爍了幾下。
“無妨,有的是時間,咱們難道還對付不了這麽個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