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屠戮
玉寒煙伸劍接過頭顱,隨意看了兩眼,露出不屑的笑容,左指在劍上輕輕一彈,頭顱便從劍身上跳起來,筆直朝秦言射去。秦言此時仍沉浸在那一劍的風采之中,本能地偏身躲過,便聽咚地一響,那妖女的腦袋砸落在桌子上,正停留在林沐瑤麵前,還濺了一縷血花在她臉上。林沐瑤恍若未覺,木然地望過去,兩雙眸子的視線交織在一起,頭顱臉上的表情也似乎變得詭異起來。
‘如果連一個人頭都害怕的話,我又憑什麽去報仇呢?’林沐瑤壓下心中恐懼,瞪視著桌上的人頭,撲鼻而來粘稠濃鬱的血腥的味道熏得她幾欲嘔吐。她皺緊眉頭,兩眼眯成一條細縫,可終究未曾退讓。
‘區區一個死人頭,別想嚇倒我!玉寒煙,我要比你更狠!從今天開始,我會坦然迎接恐懼……’
旁邊的慕城雪發出一聲急促的尖叫,慌亂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往後跑出老遠,幾乎站立不穩,幸好被趕來的賀忠義一把扶住。
玉寒煙身前,失去了頭顱的身體正要倒下,玉寒煙忽然揮動手腕,幻化出萬千劍影,在一片飛濺的血花中將妖女的身體切割得支離破碎。當劍影落盡之後,她麵前隻剩下了一堆模糊的血肉,斷腸與破碎的髒器混雜在一起,再也難以分辨。玉寒煙一步未挪,身上卻沒有沾到一絲鮮血。低低歎息一聲後,清冷的麵容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忽地邁動腳步,身形一閃,已經竄入了目瞪口呆的人群中,劍光起舞,頓時響起一片慘叫與悲鳴聲。
這些人都是那華服少女的侍衛,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身懷不錯的武功。但在玉寒煙麵前,他們就像束手待宰的牲口一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血腥的風暴席卷了整個樓層,死神在血海飆灑的地獄中遊弋,暢快地收割著生命。
不消五六個彈指的時間,所有的敵人都已倒下。玉寒煙站在血泊中,舒出一口氣,忽然將手腕一轉,劍尖便朝角落裏的年輕男人指去。
雖然隔了好幾丈距離,但那凜然的劍氣讓年輕的漢子端酒的動作僵了一下。他微微眯起眼睛,道:“玉美人還沒殺夠嗎?”
玉寒煙目光中略多了幾分狐疑之色,覺得此人的語氣似乎有些熟悉,打量他片刻,不動聲色地道:“若不想惹麻煩,請趁早離開。”她朝櫃台後瑟瑟發抖的掌櫃和夥計揚目示意,“這家客棧,我們今晚包下來了。沒問題吧?”
“沒,沒問題。”白白胖胖的掌櫃嗓音中已帶上了哭腔。死了這麽多人,凶手還要大搖大擺地住下來,他覺得自己跟血泊中的那些屍體已經沒什麽區別了。
玉寒煙轉頭向那年輕漢子瞧去:“你呢,決定了嗎,到底是去是留?”五指握緊劍柄,她開始向那邊邁步。
“且慢!”在那股凜然劍氣的逼迫下,年輕漢子也坐不穩當,緩緩站起身來,“世人都說玉美人英姿颯爽,智勇雙全,今日一見,卻未免失於暴躁。你還不知道我的身份,怎麽就貿然喊打喊殺呢!我畢竟還救過你的朋友……”
“如果不是你救過她,吾就不會多問這一句話了。”玉寒煙的腳步並沒有因言語而放慢,似緩實疾,很快來到他麵前,手中長劍上泛起淡淡青芒,劍尖略微抬起,下一瞬間就要化為一道流光刺出——
“我姓陸!”劍氣欲吐未吐之際,年輕漢子喊出了這三個字。
長劍沒有刺出,也沒有收回,劍上寒意依舊凜冽。
“你……姓陸?”玉寒煙眼神微微變化。
“是你!”另一邊的秦言跟著叫起來,“你就是那個陸,陸,陸什麽來著?”
“陸離。”年輕漢子轉頭迎上秦言視線,含笑道,“小弟,你我神交已久,見麵卻還是第一次吧?”
未等秦言答話,指著年輕漢子的「破殤」劍氣忽然凜冽。玉寒煙幽幽的嗓音飄忽不定地響在陸離耳畔:“就是你偷走了吾的龍鱗甲?”
“不是偷,是借!”陸離辯解道,“我隻是拿來賞玩一陣,過幾天就歸還——”
話音未落,他驀然一縮腦袋,躲開了掠空而過的一道冰寒劍氣,接著身子往後一傾,像是要跌倒一般,腳下卻又匪夷所思地轉了個圈,似如雜耍般飄旋朝後,恰到好處地避過緊隨而至的幾道劍芒,又急速飛退十餘步,徹底退出了「破殤」劍氣籠罩的範圍。
“玉美人,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怎麽說打就打?”
“拿來!”玉寒煙隻喝出兩字,便再度仗劍欺上,人劍化影,鬼魅般閃到了陸離跟前。
她去勢之快,料想換成秦言也避之不及。但那陸離卻似乎早有準備,又是一閃身,便至三四丈遠,始終繞出了玉寒煙劍氣之外。
這兩人一追一逃,就像兩條模糊的影子,旁觀者隻看得眼花繚亂。就連自詡見多識廣的林沐瑤也目瞪口呆,隻道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快的身法。
玉寒煙亦暗暗吃驚,若說起初幾劍她尚留有餘地,隨後追上去的時候她忿怒之下已動了殺招,竟還是沒能沾上這姓陸的衣角,此人的輕功之妙大大超乎她意料。
陸離一邊躲避她的進攻,一邊叫嚷道:“玉美人息怒!你且聽我一言,今天出門倉促,沒來得及帶上那龍鱗甲,你殺了我也是無用,何必白費力氣……”
玉寒煙的心不由沉了一下。在自己傾力狂攻下,此人仍有餘力開口說話,這家夥還沒露出真本事啊!
她口中冷冷地道:“吾聽聞,你還笑話吾是個泥美人?”
“那,那是酒後胡言,當不得真啊!”
兩條鬼魅般的身影滿屋子亂竄,在高速移動中瞬間過了數百招。那陸離雖然身法神妙,然而隻躲不攻,終非長久之計,玉寒煙也絕非尋常庸手,幾百招後便將陸離逼入了死角。
陸離無處可逃,又見玉寒煙眼眸中殺氣盈然,毫無罷手之意,隻得一咬牙,猛地朝後一撞,“哐隆”一響,居然撞開了木牆,連滾帶爬地竄出了酒樓。
迸濺的木屑和煙塵總算阻住了玉寒煙的腳步。
“玉美人,等你氣消了,我再來找你——”陸離話未說完,劍氣已循著他的聲音隔空掠至。他未敢逗留,一溜煙地逃向遠方。
“嗆!”寶劍歸鞘,滿屋子森寒的殺意頓時淡去。
默立了片刻,玉寒煙臉上的表情漸漸解凍,再度開口時,語調變得柔和起來:“師弟,我有些累了,先上樓歇息一會兒吧!”她回過頭來,衝掌櫃輕輕一笑:“我們先去選房間,一會兒就下來吃飯。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俏麗若天仙般的笑容,卻讓掌櫃嚇得魂不附體,如小雞啄米般點著頭,哪敢說半個不字。他從櫃台下拉出一個瘦小的夥計,用力往前一推,那夥計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卻連痛呼聲都不敢發出來,慌亂地爬起來跑到玉寒煙身前,勉強擠出笑臉,磕磕巴巴地道:“玉……仙子,請跟我來。”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逃命一般奔上樓梯,將最好的上房給他們挑了出來。
秦言幾人各自進房,稍作歇息。
今日一天所發生的事情,比秦言下山來一個多月的經曆都要豐富離奇。先是與何不凡爭人頭,接著是妖邪攻打清微居,自己跟玉寒煙一起護著兩位小姐逃命,後來又與天外樓蘭的灰袍老者大戰,先後見識了「皇極驚仙劍」「萬古飛流」「撼天真劍」等精妙絕倫的神奇劍技。縱使身為婆娑門首席大弟子,劍術和武技的修為皆是非凡,他也感覺自己的武學境界受到了莫大的衝擊。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浮現出劍氣縱橫飛舞的場景,此前所見的驚豔劍招一遍遍在眼前回演,念及其精妙之處,便忍不住發出“這才是真正劍術”的感慨。
不久,下麵的一樓大堂裏響起了雜亂的人聲,衙門的捕快終於姍姍趕至。如此大的命案,可能是小山城裏的捕快所見過的最為震撼的場麵了。伴隨著陣陣抽冷氣的聲音,捕頭從掌櫃口中將事情的經過大致了解了一遍。他是個聰明人,在聽到掌櫃對凶手的描述後,立即表示此案疑點甚多,不可輕舉妄動,先處理屍體,回去再將此案稟報給知縣大人,請他老人家定奪……在場者紛紛讚同。
捕快們來去匆匆。很快客棧內又恢複了安靜,滿屋子的屍體都被處理掉了,飯菜的馨香漸漸將屋中的血腥味掩蓋。在見識到地板上的殘肢肉沫之後,店裏的大廚和夥計都發揮出了比平日高出數倍的效率,迅速布置了一桌盛大的宴席,來為遠道而來的“貴客”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