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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秦言在城中轉悠了一個上午,除了從各色人等口中確認蝶仙子確實已經來到碧野城,便再無其他收獲。他也並不著急,三天之後就是林閣老的壽辰,再之後就是論劍大會,屆時蝶仙子肯定會上場,而那時候自己的靈力也該恢複得差不多了,正好能與她當麵對峙,討回公道。


  他走入一家酒樓,在二樓選了個靠窗的座位,點了幾個小菜,一邊喝著酒,一邊觀察樓外街道上來往的車馬行人,聽著旁桌的江湖漢子劃拳行令的呼喝聲,悠閑而安適。美酒入口,沁人心脾,就這樣一個人度過一個安詳的下午,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很快從這種墮落的想法中警醒過來,搖了搖頭。身為魔門弟子,貪戀安逸便是自掘墳墓。看來這十幾天來的舒適生活已經讓自己漸漸淡忘了魔窟的凶狠殘酷,磨平了自己的鋒銳棱角與堅韌毅力,慢慢將自己同化成了俗世庸人。修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那麽多人窺伺著本少爺首席弟子的寶座,豈容得自己有絲毫鬆懈?

  趕快吃了這頓飯,下午繼續打探消息吧。如果再沒有蝶仙子的下落,那本少爺就回客棧修煉,過幾天後再去圍觀論劍大會,也見識一下當今武林究竟有多少英雄豪傑。


  秦言這樣想著,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然後加快了吃飯的速度。這時,一人走到他麵前,溫聲說道:“這位兄台,聽說你在打聽蝶仙子的下落?”


  江湖上有很多以買賣消息為生意的幫派,秦言打探蝶仙子行蹤時並未刻意隱藏形跡,自然會落到這些有心人眼中。秦言並不意外,既然人家服務上門了,那就讓他們做成一筆生意也無妨。不過等他抬起頭來,瞧清來人模樣時,卻不由稍覺意外。


  此人穿一襲月白儒衫,長身頎立,口若含丹,麵如溫玉,劍眉星目間隱隱一股矜高笑意,好一派濁世佳公子!這人的賣相就算比起本少爺也不遑多讓吧,怎麽幹起了這個行當?不是隻有那種戴瓜皮帽、穿高領衣、麵相猥瑣、眼神閃爍的中年大叔才搞這個的麽?

  秦言凝神望去,便從對方的眼中神光、呼吸、脈搏判斷出,這位麵相俊美的年輕人至少已有地元境界的修為,放在江湖上便是一流的高手,無論在哪個幫會中都算數一數二的人物。看來這筆生意沒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秦言眯起雙眼,一隻手按在桌沿,暗做防禦之態:“敢問閣下是?”


  那年輕人拱一拱手,道:“在下江懷月,乃指劍閣供奉。聽聞兄台在打聽蝶仙子下落,便特地趕來,想與兄台做一筆生意,不知兄台可有興趣?”


  秦言答道:“江兄親自上門,秦某豈敢不給麵子!不知江兄要價幾何?”


  江懷月抬起右掌,張開五指。


  “五十兩?”秦言試探著問。五十兩雖然有點貴,但也能夠接受。就看在這小子長得還不錯的份上,賞他這個麵子吧。


  江懷月麵上微笑一滯,輕輕搖頭。


  “難道隻要五兩?”這又太便宜了點,不會有什麽陰謀吧?

  江懷月沉下臉來,緩緩開口:“五百兩。”


  “五百兩?”秦言嘴角一抽,“江兄不是來消遣我的吧?”


  五百兩可不是小數目,對於尋常老百姓來說,五百兩白銀足夠用大半輩子了。秦言離開魔窟的時候,總共也才從門裏支取了五百兩作為盤纏。他尋找師叔血衣盜蹤跡的時候用了一個多月,途中花錢並不節省,但也隻用了一百多兩。五百兩,是要將蝶舒夢洗幹淨捆好了送到本少爺床上麽?秦言不在意錢財,可也不代表他願意被人當成冤大頭!

  江懷月的眼中也隱隱現出怒色,強忍住沒有發作。他的本意是來交朋友的,沒想到這人如此不上道,一點麵子也不給。


  他不會告訴秦言,本來這個消息的價格是三千兩,有人已經為秦言預付了兩千五百兩,剩下那五百兩,本來也不值得他這個供奉親自跑腿,但他敬慕那人,也想看看什麽樣的人物值得那人如此看重,所以才看在她麵子上跑這一趟。換作一般人,要是沒入他法眼的,別說讓他親自出口討價還價了,就是捧著五百兩銀子跪在指劍閣門口,都別想見到他一麵!

  指劍閣雖成立不久,但已在江湖上小有聲名,每一單生意少則數千兩銀子,多則數萬,不比一些傳承久遠的大幫會遜色。而江懷月這位供奉,也是江南道上赫赫有名的八公子之一,出了名的心高氣傲,一見秦言不識抬舉,並且還出言戲謔,臉色頓時僵冷下來。


  身為公眾矚目的人物,江懷月畢竟涵養不低,即使心裏不快,也沒有馬上翻臉。他仔細地又從頭到尾打量了秦言一遍,隻覺得這人氣息孱弱,脈象虛燥,像是久病未愈的模樣,看不出有多高深的修為。雖不知那位仙子為何對這人如此上心,江懷月也是不看僧麵看佛麵,決定暫忍一時不快,再與他攀攀交情。


  “五百兩,兄台覺得是多了還是少了?”


  秦言眼睛一瞪:“你說呢?”


  江懷月竟瞧不出他是認真還是說笑,一方麵覺得此人就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另一方麵又懷疑他深藏不露,在故意消遣自己。


  他略一思索,微微一笑,道:“兄台是嫌我報價太低,配不上兄台身份嗎?其實大可不必,在下此次前來,主要是想和兄台交個朋友……”


  秦言嘿然道:“原來你報這個價,是想跟我交朋友嗎?那我隻能說聲抱歉,咱倆隻怕成不了朋友。”


  江懷月皺了皺眉,周圍溫度明顯可見地降低了幾度。


  他是何等人物,主動找上門來,已經是給足了對方顏麵,竟被如此奚落,這還是他平生未有之事。


  就算是敵人,也從未有人敢如此瞧不起他。


  他捏緊了拳頭,看著秦言的眼神不僅帶著怒意,也多了幾分殺意。


  秦言對殺意十分敏感,立即跽身防備,口中冷笑道:“怎麽,買賣不成,仁義也沒了?”


  江懷月不還嘴,隻朝他怒目而視。


  秦言初入江湖,一個月來多與普通民眾為伍,而江懷月打交道的大都是一擲千金的豪客。兩個人經驗和理念上的差距,便造成了如今的僵局。


  片刻後,江懷月冷靜下來,想起那人的囑托,盡管心中大為光火,麵上卻又浮現笑容,道:“兄台不願交我這個朋友也不打緊,但這筆買賣的價格,還有商量的餘地……”


  話沒說完,就見秦言連連揮手,一臉嫌惡的模樣:“你這人笑裏藏刀,不是好人,我不跟你做買賣,你走吧!”


  江懷月差點沒把鼻子給氣歪了。要不是看在那位仙子的麵子上,他非要擼袖子動手不可。


  他忍氣吞聲地道:“兄台真的不想知道蝶仙子的行蹤嗎?”


  “想!”秦言點了一下頭,又補充道,“但我不會花這筆冤枉錢!”


  江懷月心道這都是什麽人啊,要是在別處碰上這種阿貓阿狗,他連搭理一下的心思都欠奉,但偏偏牽扯到那位仙子,還真是讓人火大。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麵上重新露出慣常的笑容:“兄台覺得這筆買賣值多少,不如報個價。”


  秦言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你平時就是這樣笑嗎,有沒有發現自己笑得很假?”


  江懷月道:“咱們做買賣的,天生就是這樣。”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從沒如此卑微過,簡直就是腆著臉卑微到了塵埃裏。上天給了他尊貴的身份,優渥的家世,卓越的天賦,卻偏偏教他遇到這麽一個不識好歹的小人。如果有從新選擇一次的機會,他寧願稱病避開那位仙子,也好過在這麽一個土到冒泡的鄉巴佬麵前受此屈辱。


  “我見過別的做生意的,他們的笑容都比你真誠。”秦言道。


  江懷月已經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此時無悲無喜,如老僧入定,平靜安詳:“兄台,你開個價吧。”


  秦言道:“蝶仙子芳蹤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我理解你們的難處,但你獅子大開口,一上來就要五百兩,也未免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江懷月默默重複念了這四個字,麵上的情緒波動很快隱去,又道,“無需多說,你開個價。”


  秦言想了想,也伸出五根手指。


  江懷月麵上的表情慈悲祥和,都沒有多問,就點了點頭,道:“成交。”


  “那麽……”


  “兄台稍安勿躁,我已經派人前往打探。”


  “派了多少人?蝶仙子的輕功很快,你的人會不會跟不上?”


  “兄台放心。”江懷月懶得多費唇舌。


  “蝶仙子今天在城裏嗎?你確定能等到她?”


  “兄台放心。”


  “咱們就在這兒幹坐著?要是等不到,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天?”


  “兄台放心。”


  江懷月看來是不想再與他多說一句話,秦言也不以為意。不久,就有匆匆的腳步聲從江懷月身後靠近。江懷月稍稍側開身子,那人走至他身側停下,在他耳旁低語的幾句,隨即便轉身離開。


  就那幾句悄悄話,卻讓江懷月緊繃的臉色稍有緩解,他朝秦言點點頭,道:“秦兄,請跟我來吧。蝶仙子此刻正在東城門外,貌似正要離開,得走快一些才能趕得上。”


  “咦,江兄,你的人挺能幹啊……”


  江懷月卻隻當充耳未聞,快步走下樓去了。


  秦言略作遲疑,便在桌上留了一粒碎銀,起身跟了過去。


  江懷月身形極快,看似從容優雅的行走,可是幾步就能跨越一條長街的距離,遠不是秦言現在這種半殘狀態能跟得上的。秦言現在就那麽一絲靈力,若是施展身法隻怕沒幾步就要耗盡。唯有內力還算可堪一用,可他卻沒有學過俗世武林運氣的法門,行走起來不比尋常莊稼漢快多少。為了跟上江懷月,他不得不邁開兩腿狂奔,仗著年輕體力好,一口氣跑過了半個小城,徑直出了東門外。盡管有內力護體,他也累得麵紅耳赤、氣喘籲籲了。


  江懷月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抬臂指著官道旁那片茂盛的樹林,道:“蝶仙子就在樹林中,正在與友人告別。秦兄快一點過去,應該還能趕上。”說罷,他便轉身往回路走去。


  “江……江兄……那五十兩銀子……”秦言勉強喊出幾聲,但江懷月再一次充耳不聞,幾步就消失在他的視野之外了。


  若不是嗓子喉嚨如火燎般難受,秦言恨不得要罵出聲來。你這小白臉把本少爺騙到這兒來,目標還沒見到呢人就先走了,哪有這樣做生意的。幸好沒給他銀子,不然就吃大虧了!

  不過那小白臉也不一定是在騙人。既然都到這兒了,就進去看一看吧!


  秦言擦了一把汗,沿著堆滿了落葉的小徑往樹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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