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道無言，好久不見
商議了半天仍舊是無果，眾人都退下後，雲霞站在殿中，目光盯著他看了許久，隨後淡淡一笑：“你明知道我想要什麽，卻偏偏硬塞給我不想要的。”
她的語氣停頓著，等著時間漸漸流逝，畫麵定格在這一刻，才說出了後麵的那句話，“赫連雲霞，也在昨日……被誅了。”
“雲霞——”
看著她毅然轉身離去的背影，他抑製不住心底的感情出聲喊著，雲霞轉頭看向他，嘴角仍舊是那絲牽強的笑容，卻讓他的心中有著無與倫比的疼痛。
“再……多陪我幾日，可好？”歐陽軒的聲音帶著顫抖，似乎隻要那人說一聲“不”，他心中的一切就會崩塌般，目光的希冀落在了她的身上，希望她不要拒絕。
雲霞仿佛感受到了那目光的強烈，又仿佛什麽都不清楚，看著窗外的細雨綿綿，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撐起了傘便離開了紫宸殿。
毛毛雨仍舊是淅淅瀝瀝地沒有停下，路上的積水也有點兒厚了，雨水落在油紙傘上，順著傘的圓盤向下滑去，落在了地上，發出“滴答”的聲響。
屋簷上也是不斷地水滴向下話落，卻被雨水掩埋在了其中。
她繞去了棲梧殿，玉荷一直站在門口，見到雲霞的表情有些憂愁，“小姐……”
“玉荷，照顧好你自己。”雲霞打斷了她的話，這個時候說得再多，不過也是徒增傷悲，倒不如像之前那樣一走了之。隻是，貌似聽上去她的身體快要不行了？
玉荷還在看著她，她緊緊地抿著自己的雙唇，轉身，用著悲涼的目光盯著這座華麗的宮殿。
一路上似乎走哪條路都是如行雲流水，都沒有再迷路。
她又是準確無誤地到了秋言宮門口，看守著宮殿的人見到雲霞，想要行禮卻又不知道該不該行禮，這樣一來又把風秋玲引了出來。
風秋玲仍舊是一身華衣，似乎奢華在她的身上隻是顯得普通。頭上那些搖搖欲墜的頭飾幾次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想同你說幾句話。”
風秋玲應了，她撐了一把傘也就出來了，和雲霞並肩走著。兩個人的個子差不多，區別的也隻是衣裳，一個樸素，一個華麗。雖是如此，畫麵卻顯得很是柔和。
“其實，我一直認為，你之所以對我的敵意那麽大，是因為風言吧，而不是因為他。”雲霞低著頭走著，話剛剛出口的時候，前麵正好是不平的路，積水十分的厚，她止住了步伐，站在綠樹的旁邊，靜靜地等待著站在對麵的風秋玲的回答。
風秋玲不可否置地點點頭，“你並不是在我所生存的環境下長大的，自然不懂我身上肩負的。如果，我也可以像你似的，想要離開就離開，那該多好。隻是可惜……我永遠也不可能離開這個地方了，直到死。”
“我其實也很不懂，你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地離開這裏，明明比起其他的地方，在這裏最起碼不用愁吃穿用度，而且應有盡有。陛下又對你那麽好……”
雲霞淡然：“比起一切，我最想要的，隻是自由而已。”
“那，你為什麽還要回來？舍不得嗎？”她的油紙傘傾斜著，正好遮擋住了那姣姣的容貌，以及臉上的神色。
雲霞聳了聳肩：“我如果知道，該有多好。”
“我倒是還有一事想要問你，”雲霞想著，這如果是最後一麵，不如將所有的話都說完了，“有很多次機會，你都可以將我置之死地，卻又總是給我留下生路，到底是為什麽？”
風秋玲嗤笑著，眼神輕蔑：“你不知道我的母妃是誰嗎？”
“這我怎麽可能知道？”
“如果算來的話，應該是你的姑姑……”
雲霞手中的傘砰然落地，積水濺到了她的裙擺上，毛毛細雨劃過青絲，落在臉龐上，她卻仍舊是愣愣地看著風秋玲，風秋玲彎腰將雨傘拾了起來，重新放在了她的手中。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並不知道，隻是了解我的母妃是赫連修的妹妹，當初似乎是聯姻？而先皇的子女姊妹又沒有年齡適宜的，恰巧母妃合適，而且是宰相出身。”
風秋玲鬆了一口氣，她頗有幾分無奈：“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會有一個這麽笨的表妹。”
雲霞仍舊是束手無策，她原本想好的麵對風秋玲的話忽然間全部煙消雲散了，努力想要去想卻又想不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母妃，我也不會經曆這麽多……”她仍舊是眼神輕蔑地笑著，似乎在諷刺著雲霞，又似乎在諷刺著自己，“你們果然是近親，一個個都那麽蠢。”
雲霞無言以對，這麽久以來，她雖然一直都覺得風秋玲看上去眼熟，原來是有著幾分像自己，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她，居然是她的表姐。
風秋玲見她那麽愣神，隨後撐著傘，踏上積水就要離開，不忘說著：“但願，不見。”
“好，不見。”
該去找下一個人道別了……如嫣姐姐。
冷如嫣備受冷落，也算了習慣了，在院子中歎了一口氣，卻正好迎來了緩步走來的雲霞，先是震驚與不敢置信，隨後她還是笑著：“雲霞。”
“如嫣姐姐，好久不見。”
“不過，以後也不會再見了。”
雲霞不容她說話，兩句話都在她欲張口的時候打斷，弄得冷如嫣也是無奈了。雲霞沒有再去給她多說話的時間，就已經轉身離開了，冷如嫣的目光呆呆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仿佛那人不曾來過。
最後，她要去一下宮中的佛堂。
佛堂裏經常會有三個客人，一個是太後，剩下的便是昭竹與璃雪。
就算是殺人不眨眼的宮中，也會有這樣一個安詳的地方。淅瀝的雨中充斥著檀香的味道，佛珠轉動發出的聲響從不間斷。
昭竹又是“正巧”在裏麵，看見雲霞來了，又不是如何安慰好：“月憂，我聽說了……”
“我叫墨鳶啦~那些事情，都是和赫連雲霞的事情，和我有什麽關係？”雲霞淡笑著，她也去拿了幾柱香，點燃了插在了香爐中，然後麵對著佛祖像跪了下來，拜了三下。
隨後她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煙灰，起來了。
“你剛剛點了三支香，拜了三下。讓我猜猜，一下是給赫連雲浩的，一下是給赫連雲鴻的，最後一下是給你自己的。”
雲霞佯裝生氣的樣子：“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了！”
昭竹並不為她的生氣所動，許是以前公主的氣勢擺久了，“猜的。”
“那……再見了，不對，應該是不見了。”昭竹淡笑著接受了，同樣回了一句“不見”，目光飄飄悠悠地看向遠方，“璃雪！出來！”
璃雪麵對著昭竹，氣勢總是會若下好多來，她有些膽怯地看著昭竹，卻被昭竹的話給弄愣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和她道歉嗎？現在說吧，不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璃雪畏縮著身子，不敢抗拒昭竹的話，目光怯怯地看著雲霞：“對不起。當初都是因為我的飛揚跋扈，殊不知……”
“你也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倒是我，一開始因為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跟你計較。”雲霞不在意地擺擺手，“同樣的一句話吧，以後不見~”
璃雪點頭，“不見……”
……
雨，仍舊在淅瀝的下著，好似纏綿悱惻不停歇。
荷花迎著這雨水逐漸綻放了花苞，荷香隔岸相聞，她似有些走累了，在岸邊歇著。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很輕。
雲霞轉過頭，不出意外地看見了那個“喜歡幽幽地出現在別人的背後”的人，她沉默著，這個家夥又是打扮的極其妖豔。淺綠色的長袍本應該樸素些，但是襯托上他那雙惑人的桃花眼的時候也變得莫名的妖豔。
“果然這種清純的衣服不適合你……”雲霞嘀咕著。
“小雲霞~好久不見呢！”
雲霞無語：“我記得前幾天剛見過……”
“前幾天都是前幾天了，當然是好久不見！”江天啻反駁著，他的目光停駐在荷花上許久，雙手還握著傘把，青綠色的背影倒是能夠和這景色融為一體。
雲霞見他沒有繼續主動說話，十分的不自在，她問著：“你做什麽好端端地又出現在宮中？”
“嘖嘖~小雲霞，你果然是越過越傻了！這麽蠢的問題也問得出口！像我這麽癡情的人，毫無疑義是來找你啊~”江天啻轉過身笑得反常，但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兒。
“……”雲霞這次是真的無語了，她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她真是抽風了才會主動和這個人找話題！到頭來還是被扣了頂不好的帽子啊。
江天啻好似渾然不覺，他的聲音淡淡的，卻蠱惑人心，“小雲霞，你在這裏發呆又是做什麽？”
她……難道看上去像發呆嗎？！她明明就是歇會兒好不好？！居然被說成發呆……
一臉怒氣地看向江天啻，他仍舊是一臉無辜，寫滿了“你當然是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