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太子胤礽一臉嫌棄的退後兩步。
他掩住口鼻, 看了眼比青年男子略好些,但是也痛哭流涕嗚嗚掙紮的其他侍從。太子胤礽毫無同情冷聲喝道:“將他們送去奉天府衙門。”
“喳。”李元亮應了聲。
他還未退下,胤礽略帶不悅的補充了句:“剛才他說的話你要一句不差的告訴奉天府府尹。”
“是——”李元亮的腰彎得更低了。
這些侮辱太子殿下和諸位阿哥的話語傳出去, 可想而知這一位……不!這一位和家裏後頭的人隻怕就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等到事情處理完成。
胤礽回頭一看先前熱鬧非凡的大街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 就連前麵不斷慫恿著胤禌的小販們或是推著車跑得無影無蹤, 或是躲在牆角裏瑟瑟發抖。
誰都聽見了三官保的話語。
這位是太子……那其他的呢?想想他們都用兄弟為稱呼, 可想而知都是皇阿哥啊!再想想自己先前忽悠小阿哥買東西的場景, 幾個來不及跑路的小販都快要哭出來QAQ
阿哥們自然不會和一些小販計較。
隻是這樣一鬧原本想要逛一逛集市自然也成了水中月鏡中花, 阿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唯有垂頭喪氣重回郭絡羅府邸。
康熙還挺奇怪。
他招來三官保詢問:“怎麽才出去半個時辰就回來了?”
“……這。”三官保腦後的冷汗直往下落。他心中暗暗叫苦, 麵對皇上逐漸發生變化的視線,三官保隻能硬著頭皮將來龍去脈提了一提。
太子殿下都讓奉天府仔細往下查。
既然如此三官保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呢?果然等他說完沒多久, 外頭就傳來奉天府尹求見的消息。
康熙一張臉黑沉沉的。
他氣極反笑:“打斷太子和阿哥的腿?好大的威風!”
康熙想得更多。
按瓜爾佳侍衛所說這青年男子說話舉止已然不是頭一回, 若是換一個尋常人家的子弟,怕不是真會被這人給弄殘弄死?
到底是誰家的子嗣竟是如此囂張跋扈?
康熙麵色冷厲立即宣奉天府尹金士堅覲見。
金士堅身形矮胖。
他跪地請安的模樣簡直像個圓球,卻是半點沒有胤禟幾個阿哥請安時那種憨態可掬的可愛模樣,硬要說……更像是癡肥。
“臣金士堅給皇上請安。”
“站起來回話。”康熙冷冷盯著他:“這膽大妄為之徒是誰家的?”
金士堅顫巍巍的站起身。
他擦著額頭的冷汗, 小心翼翼的回答著:“回稟皇上, 此人乃是副都統穆泰長子阿克辛。”
“穆泰……?”康熙麵色冷厲。
副都統穆泰春風得意。
今日宴請納蘭明珠, 得知皇上有意將盛京將軍調至他處……穆泰喜上眉梢。雖然副都統有三人, 但安珠年紀偏大即將退離,至於綽克讬年輕經驗不足,唯獨自己年齡和能力都恰好合適。
“為兄要提前恭祝穆泰你一如所願。”
納蘭明珠舉起酒杯, 仰頭一口喝完。穆泰臉上的笑容已是壓不住, 他舉起酒杯也是抿了一口。
眉眼間皆是意氣風發。
正當兩人你一言我一語, 你一杯我一盞, 氣氛逐漸濃烈之時, 外頭的管事敲門而入:“老爺,外頭來了傳旨的公公!”
納蘭明珠撫須大笑:“怕不是梁公公來傳皇上的聖旨?”
穆泰眼眸中喜色一閃而過。
他握拳在嘴巴咳嗽一聲:“倒是承明珠兄吉言。”
穆泰臉上滿是期待和興奮。
等看到傳旨的是皇上身邊的梁公公時,他心髒蹦跳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手心裏冒出一層汗珠。
穆泰難以抑製自己的興奮之情。
他三步並兩步的走上前:“奴才穆泰接旨。”
納蘭明珠慢了一步。
他看著臉色冷淡的梁九功,再看看後麵一群湧入的侍衛,心裏沒由來的泛起一絲古怪的感覺。
這是升官?
這氣氛怎麽看起來像是要削爵……吧?
納蘭明珠的思路一頓。
下一秒他的耳邊就響起穆泰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奴才忠心耿耿,鞠躬盡瘁,求皇上明察啊!”
穆泰麵容驚恐扭曲。
他聽到什麽?皇上竟是削了他的頂戴花翎,去了他的都統不提就連世襲佐領之職也要去掉?這意味著他們一家驟然落為了普通旗人。
眼見著自家數代基業即將毀於一旦。
穆泰撲倒在前院用力磕著頭,沒兩下額頭臉上就布滿了血跡。
頒布旨意的是梁九功。
任由著磕頭聲在前院裏回響,他慢條斯理的將手上的聖旨卷起:“穆泰大人接旨吧——”
“奴才不服!奴才要麵見皇上!”
“穆泰大人。”梁九功嘴角向下,一雙眼眸黑沉沉的盯著穆泰:“你可知你長子阿克辛今日做了什麽?”
“……阿克辛?”穆泰心裏一涼。
“阿克辛當街辱罵太子以及諸位阿哥,皇上已是看在你多年效力上網開一麵……”
否則就是抄家入獄也是情理之中。
聽出梁九功的言下之意,穆泰像是一灘爛泥般癱軟,隨即兩眼一個翻白直接暈厥過去。
穆泰一家的消失沒在盛京引起任何風波。
當然這隻是明麵上,暗地裏當地官員嚇得一個個將自家平日裏遊街玩耍的子侄們關入學堂。
讀不下書?
那就關在裏麵讀!
尋死覓活不肯讀書?
還是關在裏麵讀!更有官員揚言讀不完這輩子就別出來禍害人了!一時間盛京街頭的風氣都好了許許多多。
盛京的官員風聲鶴鳴。
滿心惶恐鬱卒的還有納蘭明珠。
偏偏他當日正巧在穆泰府邸,被梁九功納入眼中。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穆泰府邸做客的消息,定然會傳入皇上的耳中。
納蘭明珠忐忑不安。
若是皇上雷霆震怒也就罷了,偏偏現在卻是一言不發,連申斥都沒有一句——這才讓納蘭明珠心中的驚恐達到了最巔峰。
康熙是故意晾著納蘭明珠。
穆泰倒台之後,落井下石的奏折是數不甚數,康熙使人查了幾封便發現裏麵十有八九皆是真的——細細查下去更是發現穆泰與納蘭明珠之間暗藏的關係。
原本以為胤禔和胤礽關係逐漸緩和,索額圖和納蘭明珠的黨爭之勢也頗為下落。想一想惠妃在達爾罕親王府有意無意提及胤禔身邊妾室數量稀少,再想一想納蘭明珠私下聯絡邊防官員的行徑……
康熙冷笑一聲。
他曲著雙指在書桌上輕叩著,發出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響。室內寂靜得可怕,梁九功偷偷瞟了一眼險些被皇上眼中的殺意驚得雙腿發軟。
康熙抬起筆。
緩緩地在紙上寫下四個字:納蘭……明珠。
尚且不知道汗阿瑪這裏的風起雲湧。
阿哥們將青年男子的事情拋到腦後,就連胤禔都沒有發現納蘭明珠這兩日的心神不寧。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那些乞丐身上,安置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隻是令人奇怪的是。
那一堆乞丐兄妹仿佛隻是一場夢境,從未出現過一般,三官保等人可謂是險些將盛京給翻了個底朝天,也依然沒有尋找到兩人的去向,這一對小乞丐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青年男子被處置。
乞丐兄妹找不到。
那就還剩下一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罪魁禍首胤禌身上。
胤禌過去疾病纏身。
每天幾碗湯藥,時不時還要看著宜妃、郭貴人和奶嬤嬤們悲苦的表情,他乖巧懂事聽話——這一切隨著他疾病的好轉也驟然消散。
他,胤禌,現在是宮中第三任小魔王。
就像是這一回從街頭回來,胤禌半點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是自己丟了吃食的關係?
怎麽可能!要是那些小乞丐不衝出來搶不就得了嘛!?胤禌很快把這些事情忘到九霄雲外,也懶得去管什麽災民安置,快快樂樂的玩耍起來。
等阿哥們尋上門。
發現胤禌不在也就得了,這院子裏不知何時還養了一個毛色鮮豔的大公雞,昂首挺胸闊步走,端的是雄赳赳氣昂昂。
“……公雞?”
“這是恭親王爺送來的鬥雞。”胤禌的奶嬤嬤趕緊回答:“小主子很是喜歡,吩咐奴才們要精細養著帶回京城裏的。”
鬥雞在八旗子弟之間很是盛行。
聽聞在不少宗室王爺家中還養了‘奉雞人’,專門給主子爺們訓雞鬥雞。
別說胤礽胤禔是接觸過好幾回的,就連性格沉穩的胤禛對鬥雞也有頗有興趣。不過康熙為了嚴防兒子們玩物喪誌,鬥雞也隻能遠遠看上兩眼。
這近距離觀看鬥雞,還是頭一回呢!
阿哥們饒有興致的圍在鬥雞旁,對它鮮亮華麗的外形嘖嘖稱奇。
好半響胤禟才將目光從毛色鮮亮的公雞身上挪開,轉向一旁的奶嬤嬤:“胤禌人呢?”
“小主子到恭親王那去玩耍了。”
“……皇叔?”所有人麵麵相覷。
鄂普庫交接事務還需要一點時間。
他沒有出發去京城,恭親王常寧自然也還沒走。當然身為王爺的他總不能天天跟著鄂普庫跑,因此恭親王常寧上奏了皇上,在郭絡羅府邸不遠處劃撥了一個兩進的四合院暫住耍鬧。
這不過是小事罷了。
康熙隨口就應允了。
至於玩什麽?
他都幾歲的人了還管不住自己?隻要不是違法作亂的事情,康熙也是素來不管這個弟弟的。他閑情逸致的和太皇太後說著話,今年的萬壽節和頒金節都在外麵度過,不少宗室朝臣都上書期待能在新年時大辦一番。
“一想起新年,朕想起胤禟大鬧太和殿的事兒。”康熙樂嗬嗬的開口:“這一眨眼功夫又是一年要過去了。”
“可不是嘛!”太皇太後笑著點頭。
她斜了一眼康熙:“你啊……可別再說起這醉酒之事了,胤禟這孩子提一次生氣一次。”
“朕都還沒生氣呢!他生氣——”康熙隨口抱怨著。看著太皇太後不滿意的挑挑眉,他忍不住有些委屈:“烏庫瑪嬤竟是幫胤禟。”
太皇太後:……
她忍俊不禁看向身旁的皇太後:“瞧瞧皇帝這麽大一個人還和小阿哥吃醋呢!”
皇太後樂得直點頭。
康熙著實不滿意:“孫兒怎麽是吃醋,胤禟這小子最是調皮搗蛋,要朕說要是有辦法記下來的話朕恨不得記錄下來日後讓孫子曾孫子看看!”
太皇太後:……
她肚子都笑得一抽一抽的疼,太皇太後連連搖頭:“你不嫌棄丟人哀家都嫌丟人,皇帝就不怕胤禟這小子和你來拚命!?”到時候指不定就不是一人丟人,而是爺倆一起丟人嘍。
話還沒說話。
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著諸人就看著胤禟像是一顆小炮彈砸入康熙的懷裏。
康熙瞳孔地震。
太皇太後捂住自己的嘴,心裏暗暗泛著嘀咕。
在場諸人麵麵相覷。
難不成胤禟聽見了先前的話,還真要和皇帝鬧上了?
康熙一臉懵。
他連忙改口:“朕怎麽可能會將你的糗樣記錄下來,那隻是隨口——”
“汗阿瑪!您要狠狠教育皇叔!!!”
“……哈?”康熙眨眨眼。
這常寧怎麽惹到胤禟這小子了?
還沒等康熙問個清楚,門口呼啦啦的再次湧入一群人。不提前麵麵色鐵青的胤礽胤禔幾個,後麵還有個被捆成粽子狀的恭親王常寧。
末尾的瓜爾佳侍衛。
他一臉麻木,手上拎著一個嚎啕大哭的十一阿哥。
這非同尋常的景象登時讓康熙坐直了脊背。
等到胤礽帶著一幹兄弟請安問禮之後,康熙便立刻開口:“胤礽!恭親王乃是王爺,他再是犯錯你也不能將他捆綁成——”
還沒等康熙說完話。
胤禟昂首挺胸怒聲打斷康熙的話語:“汗阿瑪。兒臣要彈劾皇叔!”
康熙:……
他嘴角抽搐,伸出手按著胤禟的腦袋把他推一邊去:“去去去!彈劾,你還彈劾呢!朕看你連彈劾兩個字怎麽寫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