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活死人啟示錄（五十七）
據說每個人的瀕死體驗都是不同的，蘭天覺得他現在的情況和死了基本沒有什麽差別。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處，無法動彈的他隻能是任人宰割。
一天之內，滴水未進，粒米未沾，他隻是被人放在了不知名的地底，沒有燈光，沒有食物，也沒有人，任由他自生自滅。
自從醒來後，他就發現自己無法動彈，脖子以下完全沒有知覺。
昨夜的事故除，了帶走了蘭母和孫璐，還使得他脖子以下軀體完全受到重創而癱瘓，成為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廢人。除了頭部以上存有知覺之外，其它的都動彈不得，排泄甚至都不受控製。
都是他的錯，如果他沒有走神，如果他留一個心眼……都是他的錯。
在黑暗中被無盡的愧疚和自責侵襲，待在原地不能翻身，直到周圍隱約彌漫著一股尿騷味，蘭天才知覺自己又要挪位置了。
經曆過了一天的折磨，現在的他感覺自己沒有力氣移動，甚至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
原來活著還可以那麽絕望，他的腦子隻剩下一片空白。
絕望中，他嚐試著挪動著下巴，以下巴作為支點向前移動，多次嚐試卻舉不起來。終於在最後一次的用力，上下顎開合過猛，他敲斷了自己的下巴，身體最後一個可感知部位傳來了痛感。
“啊！”沙啞的嘶吼，血液從不知名的地方灌入口腔，濕潤了他原本就因幹燥而撕拉開的喉嚨，但實際上對他現如今的狀況還是沒有任何的緩解。
四周依舊還是一片漆黑，空無一人……
茫然的黑夜之間，星脈從天而湧動閃爍，月色將荒漠的一切照得朦朧。曠野萬裏無光，僅靠那微妙的月光，指引著前進的方向。
冷風割麵，微薄的衣衫，摩托車揚起風沙，轟鳴聲和冷風蒙蔽了一切的知覺，無論是肢體還是情緒都滿是麻木。
事情偏離了走向，肖嵐腦子裏麵想著的都是情況有多糟，她又應該如何處理這個情況。她在腦海中高速分析各種情況的同時，心底卻不由得升起一絲疲倦。
為什麽任務還沒有失敗？
冷風吹著麵容，麻木了情緒，機車的轟鳴聲劃破荒原的寂靜，在這片刻奔波的間隙，她不由得想著她一直在回避的事情——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她的經曆，她的意誌。
她來到這個世界多久了？或者說，她“做這些”多久了？
可能是不刻意的去記憶，或者是選擇性的遺忘，她總是下意識的去忽略自己的情緒。每一次回到任務空間，空白的六麵牆，那種內心壓抑著的情緒總是被她忽略，繼而投入下一次任務。
無窮無盡。
這些問題她早已記不清了。
她感覺自己去哪裏都可以，做什麽都行，沒有特別的欲望和想法，有的隻是無窮無盡的任務。在這無窮無盡的歲月之中，她扮演了很多的角色，她模糊了自己的記憶，模糊了自己的性別，模糊了她的初衷，她甚至開始疑惑如果在任務世界死去會怎麽樣，她到底會不會死，可是她明明就已經死了……
每次的任務完成之後，她不會問緣由，也很少關心後果，隻是一次又一次的去做著。
這樣的不在乎，是因為她不屬於這個地方嗎？
或許是的。
想到這裏，肖嵐突然把車加速了。
似乎她自己很久的，在任務中早已忘卻的困惑，突然就得到了解釋……讓她疲倦的不是任務偏離，不是發生意外，不是脫離掌控，而是這種沒有個人意願摻雜的任務。
無窮無盡的任務世界輪回，背後似乎是鐫刻著“永生”兩個鎏金大字，但這其實是對他們這群惡人最深的懲罰，更是孟婆身上所背負的“罪孽”――無盡的任務剝奪了他們身為一個人與宏大世界的聯係，他們和所到之處都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沒有聯係，沒有意義，無法掙脫，有的無盡疲倦和不得不的遺忘，唯有不去追問，不去探尋，他們才有繼續的理由。
這就是他們身上所背負的罪孽，他們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所付出的代價。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準備到了，就在前麵！”壹號把肖嵐陷入深處的思緒逐漸拉回，他們倆的視野之內終於出現了星點的燈光……
今天深夜，聯盟各上層都臨時收到了召開緊急會議的通知。
位於東南部的聯盟支隊，馮琦身為領隊之一，原本是需要參加這個緊急會議的，但因為有更加重要的任務要處理，就把這個擱置到了一旁。
每當攻陷過後，接手共和國的避難區對於聯盟一直都是難點，馮琦提了幾點比較有效的管理建議，這個比較重要的任務也就交給了她，也算是一種改革試點。
瑣碎的事情一大堆，開會和文書的簡單工作就放到了一旁，因此馮琦整場會議都沒有出席，後期關於會議內容的補充解說也交給了助手。
深夜，她終於忙完了避難區戰俘處理的任務，回到了屬於她的臨時住處。
忙了一整天的馮琦卸下了沉重地機械手臂，吞服了幾顆複合藥物，屁股終於落到了椅子上。
她雙目合閉放鬆，輕捏了一下鼻梁，麵色很是疲倦，之前代表她出席線上會議的助手，看著情況迎了上來，開始複述會議內容。
“情況怎麽樣？”馮琦一動不動，隻是張口。
“此次會議屬於緊急情況，主要內容是關於聯盟總部的突襲隊……前去西部完成特殊隱秘任務的突襲小隊，在歸途發生了意外情況。”助手拿起文件開始解說。
“意外情況？”意外常有，為什麽這個值得重新開一個緊急會議，馮琦內心升起了疑惑。
“全隊遭到異能者攔截，死傷慘重，僅存活一人。”
“突襲隊……都是高級異能者的那個？”馮琦搜索著自己的記憶，猜測了一個大概。
這個部隊裏麵的人能力都比較特殊，也接受過專門的訓練，雖然她沒有真正對上過，但基本可以確定不會很弱，畢竟是主部隊的排頭之一。
“對，就是隸屬聯盟會議主部隊的一個分隊。”
“明白了，還有什麽？”既然是主部隊的事情，那麽久輪不到她操心了，早已沒有耐性的馮琦表現得興趣缺缺。
“不，此次情況很特殊……據現場存留狀況，重傷了整個突襲小隊的僅是一人。”
“一個人？”
聽聞了助手富有特殊含義的語氣，馮琦睜開了雙眼，皺起眉頭，當下就感覺不妙。
“對……她大概是目前已知的最高級異能者，又根據異能類型和具體情況，上頭推測的人，您應該認識。”
“蘭芝？”
“對……此人就是共和國異能一部隊特戰隊前領軍，現叛逃者――蘭芝。”
馮琦聽到這便閉上了眼睛，心中有數，一言不發，以沉默藏匿著心底湧動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