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包身工（四十）
如果肖嵐從紗廠逃跑後，第一時間選擇帶肖薔回林家，或許任務就會完成得快一些，可是沒有如果。肖嵐因為本身觀念的不同，從未考慮過關於林家這個因素包含在任務條件之中，就像在豔星梁玉的任務之中忽略了梁玉母親這個因數一般。
在美國打拚了三十多年，見識了第三科技的迅猛發展，搭乘客機在新建的上海虹橋機場落地，一切已經大變樣。在中西文化之間的融合交匯的痕跡不複存在，三十多年前，你可以看到長袍馬褂，旗袍長裙，現在全都不複存在，你它們的潮流逝去，現在是列寧服，中山服的時代。許多的老式建築也不見，經曆過戰爭的摧殘占領，新建的建築聳立。
剛剛完成三大改造，之後仔經過了大躍進和公社時代，新中國還未緩口氣，又經曆了自上而下的文革運動，這些肖嵐可以從海外的評論看到，不需要真實經曆，即使經濟被封鎖，外交被孤立，美國依舊對這個新成立的百年大國抱有極大的警惕性，不光背後的老大哥蘇聯坐鎮，不同的政治形態就足以讓他們重視。
下了飛機，年近五十肖嵐的想法還是和之前有所變化，一個國家的破舊新立，還是可以給她一定的啟發。
不過，除了新氣象之外，還有兩個“舊友”出現在她的麵前，看到了兩人，肖嵐下意識眯眼回頭望了肖薔一眼，對方躲閃的眼神，對於誰去聯係兩人的，她心裏麵也有數。
桂雪和顧維這三十年過得不錯，先是跟著美國國際共產黨組織，在組織內部混到了骨幹，然後去到了蘇聯，最後回到了中國成為中國新紅色政權中權利的一部分。
相信，哪怕肖薔不說，他們也會知道。
三十年，肖嵐和他們的關係也變得詭異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肖嵐在這個世界裏麵變得特別的偏執和強勢，越到生活到後麵，肖嵐在這個世界的人格就會跟原主人格在某一程度上相契合。這個任務世界肖嵐被影響的態度也就不那麽明顯，潛移默化之中在後期表現出來，強勢的性格，長姐的性格，固執封閉的性格。
而肖嵐在某些方麵的自私冷漠理智，也剛好可以給這樣的性格作為隱藏在溫床，慢慢滋生，有錢有權，物質優越，卻失去了身邊的一切感情。好在肖嵐的冷漠已經深入骨髓，這些對於她來說，也是可有可無……
肖嵐現在的身份對於他們來說是值得拉攏的華裔商人，畢竟連護照都是顧維幫忙協調，肖嵐也確實欠他們一個人情，但這個人情早在他們在美國遭受迫害，無路可走，最後求助於肖嵐，才得以去到蘇聯。
恩與情兩兩抵消，但肖薔卻和他們密切聯係，關係不錯，肖嵐也不避諱。
“肖女士，好久不見。”
西裝換成中山裝，發型變得保守，幾縷白發，眼角皺紋，圓框眼鏡，顧維變老了。
水月不饒人，哪怕是當年的上海大美人桂雪身材變得豐腴，深色的裙擺，圓臉透著高位者的威嚴，點頭，低聲說了一句：“肖嵐。”
桂雪的性格之中隱含著傲氣和自負，三十年前的她和陸三爺的關係就可以知道，當初她和肖嵐的關係不錯，隻是基於肖嵐處於弱者，處於低位者的情況，一旦肖嵐變得有錢，甚至過得比她光鮮亮麗，情況就不一樣了。在目光所及之處，有著從乞丐到曉預時代周刊的美國華裔女企業家的肖嵐，她變得自卑起來，變得自負起來。
日久見人心，日久也可以見人性。
“好久不見。”肖嵐也沒有太過於回應，也隻是矜持地點頭。
看到多年老友的肖薔自然沒有落下，熱情地迎了上去，麵對桂雪情切地稱呼：“桂小姐！”她身後的丈夫緊隨深怕她出事。
肖嵐隻看到兩人湊在一起聊天，桂雪在聊天卻時不時把目光落在肖嵐的方向。而肖嵐並不在意，畢竟有肖薔的丈夫看著，不會出事。
肖嵐本以為要等到她們兩個敘舊後，才可以走，現在最好是站在陰涼處等待，可顧維卻迎了上來。聰明狡詐的外交官，肖嵐可以摸清他的性子，知道沒有好事。
“這次回來是有什麽事情嗎？”顧維走近肖嵐，跟她同樣麵對肖薔的方向，笑著說了一句。
肖嵐閉著眼睛沒有去看，回了一句：“她說要回家。”她說的就是肖薔。
“回家？”顧維反問了一句，不明所以。
“林家。”
“你們不是姓肖嗎？”
“有什麽事情就直說。”肖嵐有氣無力的補充一句，關於她們姓林而不是姓肖，他明明已經早知道，這樣搭話的方式，她通常很厭惡。
肖嵐從來不按外交的套路出牌，顧維也習慣了，可以寒暄交流感情，而她偏偏喜歡把那一層膜給戳破，可顧維知道自己不能說沒有，也確實有一件事情在困擾整個新中國。
顧維隻能歎口氣，緩緩開口：“最近發生了些事情，你知道嗎？”請求卻不失傲骨。
“文革。”肖嵐知道這件事情，甚至知道事情的原委。
“是，我希望你可以幫忙。”顧維最終還是說出了他的請求。
肖嵐笑了，沒有答應，反問道：“你憑什麽認為我有這個能力？”
“桂雪說你有。”顧維隻能如此說，雖然他無法理解身為未來人的思路，但是每一次桂雪都能有著不同尋常的直覺，這次他也選擇相信，相信這次運動是錯的，相信這場運動有人可以擺平。
可在肖嵐看來，桂雪又知道什麽，她什麽也不知道，即美貌，又努力，又有政治野心的女人，值得敬佩，但肖嵐不喜歡。
因為自私的人從來不喜歡他們的同類。
“就算有，也不會幫。”不在於他們，而在於發動文革的領導人，所以她才選擇不幫。一個領導人發動一場革命，不可能是一時昏了頭的選擇，哪怕它最後錯了，文革的出發理念還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