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包身工（三十八）
上海奠基人陸三爺坐的是輪船，而肖嵐一行人坐的是飛機。哪怕有錢有勢也不可以得到一張直達機票，隻能跟普通人擠在輪船上，陸三爺和顧維誰的人脈很廣，呼之欲出。
連夜，從監獄一陸坐到複古轎車到上海民國虹橋機場，一行人都沒有說太多的話，除了肖嵐對肖薔的關切詢問，基本上無人作聲，肖嵐更沒有跟其餘三人多說一句話，原因很微妙，如果她沒有記錯，在上一次有人“好心”把她從監獄裏麵帶出來，之後就被用槍指著。現如今沒有被用槍指著，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一個前雇主，一個很危險的外交官，還有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外國人，沒有開口的理由。
肖嵐最討厭的就是不可掌控感，比如說之前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她知道桂雪和顧維之間有關係，她也不關心，她快要和肖薔離開上海，這些事情也就不關她的事情，更不在意了。
事情不是你認為跟你無關，不管不顧，就不會找上你的。桂雪有秘密，肖嵐不打聽，更不知道，顧維來曆也神秘，肖嵐也不好奇，不來往。結果事情就脫離了她的掌控，莫名其妙被抓了，她殺人的事情也是確有其事，但這樣毫不預兆的發生，她什麽都不知道，所以很討厭。
她目前的心情很複雜。
或者說，來到這個任務世界，她就沒有明確的目標，從紗廠裏麵逃出來後，也是到處遊蕩，隨後被桂坊歌舞廳的桂雪發現，聘用，就忘了任務這回事。正是因為忘記了，才會這樣隨波逐流，無欲而安。
隨著肖嵐陷入深思，車子也在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虹橋機場，明明是晚上，卻已經是人滿為患，原因可想而知，少部分得到戰爭消息的上海民眾，都開始舉家逃亡，把機場擠得水泄不通。航班少，逃亡的人多，自然會有顧不上的。一行人避開了激動的人群，從另一邊被放行。
戰爭的到來，隻是少部分人知道，更別提被關了足足兩天的肖嵐和肖薔，她們可沒有知曉。肖嵐可以憑借之前的猜測還有現如今的場景推測，但肖薔就不一樣了，她幾乎是一頭霧水。
走在通道裏麵，肖薔可以看到機場的全貌，她壓根就不認識飛機，所以詢問了走在前麵的桂雪，疑惑的問“桂小姐，我們現在在哪？”無論是現在的處境，還是下麵的飛機，她都一無所知。
“我們待會要坐飛機去美國。”桂雪穿著便服，提著裝滿黃金的手提箱，緊跟在顧維是身後，快步行走，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跟肖薔解釋，談話還因為快走而氣息不穩，精簡回答。
肖薔知道飛機，在桂坊歌舞廳的時候，她偷聽客人說過，一種會飛的交通工具，就跟汽車一樣神奇。出身偏遠山區的她，來到了上海也漸漸擴大了眼界。肖薔還有很多疑惑，但桂雪不想多說的態度，讓她閉了嘴。
肖薔閉嘴了，因為桂雪的威嚴依舊，而肖嵐則開口了：“外麵的人，怎麽回事？”說著話，她眉頭緊鎖，沒有理解現狀。
“日本人已經北下，目標已經瞄準上海，國民政府不行了，上海在一周之內必定淪陷。”桂雪沒有回答，反倒是走在前麵的顧維三言兩語說明了現狀。
“全上海都知道？”如果是戰爭，不可能才那麽點人，雖然把機場的大門擠滿了，但遠遠不夠。
“沒有，隻在少部分知情人內部傳播，信息封鎖得厲害，民眾都還不知道。”顧維無奈解釋。
一場戰爭裏麵，普通民眾往往是最後才被告知的，市政為了穩定，沒有讓各大報社公布，把消息強製壓下來，結果隻有少部分的人可以知情，而知情人可以率先跑路，又是上層人士。戰爭的最大受害者往往是普通人，而普通人多半是在戰爭裏麵死去，沒有話語權。渲染戰爭殘酷的，感傷的，最愛國的，往往是最早離開的那一批人。
談話結束，走完了這段不長的路，一行人幾乎就是爭分奪秒，來到了客機坪，有人已經在小型客機旁邊等候。他們一一上了梯子，進入了客機，隨即起飛……
客機內部狹小，剛好夠五人的位置，如此狹小的空間，和簡陋的設施，肖嵐也明白了這不是客機，而是私人飛機。起飛之後，噪音極重，一路加速到了上空，俯瞰黑夜之下的上海，視野開闊，最後穿破雲層，來到了氣流平和的上空，一切才安靜了下來。
安靜也意味著安全。
顧維和弗蘭克策劃了一次順利的營救行動，他們本來隻想救桂雪一人，但桂雪執意請求她他們把肖嵐姐妹帶上。好在顧維對肖嵐的感覺不算差，而肖嵐兢兢業業的工作還有不俗的態度讓桂雪很有好感，桂雪無意之間就把肖嵐放到了朋友的位置上，弗蘭克對於救人也不排斥，最後也分開行動，成功就出兩姐妹。
可肖嵐對他們無感，隻在乎肖薔一個。
顧維在飛機平穩後，從某處拿出了一些食物，讓眾人填肚子，桂雪把手提箱放在了一旁，跟顧維說了一句，就開始閉目養神。顧維和弗蘭克小吃一頓，肖嵐則沒有胃口，在監獄一天一頓，肖薔早就餓到不行，卻沒有吃，因為她有心事。
有了機會，她坐到了肖嵐身邊，湊近，開口問了一句她比較關心的話：“姐，我們是要去哪裏？”眼神裏麵全是不安，坐在奇怪的東西裏麵，而且還飛得如此高，她一直在忍耐。
“去美國。”肖嵐望著她，耐心回答，安撫的語氣。
肖薔沉默了，那是一個不知道的地方，被陌生人救了，現在還要去陌生的國家。在監獄裏麵，沒有肖嵐的陪伴，肖薔，在那兩天裏即惶恐又不安，因為她知道殺了人是要死的。所幸出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想見到肖嵐，第二件就是想回家。
“剛從我聽到日本人要打來了，我們不應該回家嗎？”之前她聽到了肖嵐和顧維的對話，現在用近乎乞求的語氣詢問。
戰爭已經在北方爆發，日本在一步步蠶食中國的領土，現在哪怕肖嵐像走，也走不到哪裏去，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唯有國外。
“現在不行，太危險了。”她隻能如實回答。
肖薔聽到後，低頭，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