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包身工(三十三)
舞會結束,鬧劇也終結了。
酒醉的陸三爺被肖嵐叫來的仆人送回了他自己的住處,被肖嵐踢了幾腳,臉部青紫,肚子陣痛。而桂雪也懶得收拾自己的房間,拿出了賬本,還有她的隱私物品,原地不動保留著。
她住到了客房,在暗自思考如何尋找顧維,聯絡自己的下線,安排歌舞廳的內部,她要抽款,趁著陸三爺還沒有回過神,把歌舞廳的部分資金轉移給自己備用。
在陸三爺做出了那種荒唐事後,桂雪和肖嵐還是保持現狀,兩人心知肚明,當做事情沒有發生過。
舞會當晚把賓客一一送走之後,桂雪連晚都在籌劃著接下來的發展,而肖嵐則是幫忙肖薔處理傷口。
在兩人的員工房間,肖薔坐在了床上,把自己的臂膀放到了肖嵐手上,肖嵐則拿著酒精和工具,幫她取出紮進肉裏麵的玻璃碎雜,隨後用藥物仔細消毒。肖薔知道氣氛尷尬,不知道要說什麽,任由肖嵐上藥,隻是疼痛時會齜牙咧嘴。
在把最後一個玻璃碎雜取下,仔細上藥,用紗布一一包裹好後,肖嵐蓋上了藥瓶,把包紮的物品放到了桌子上,她才開口說話。
“怎麽樣?”她低聲的問著,語氣裏麵滿是關切。
肖薔則是大大咧咧的笑了,裝作無所謂的說:“完全沒事了,不是還有一隻手可以工作嘛!”隻是她的眼眸裏麵看不出絲毫笑意,抬起手卻疼到笑容僵硬。
這樣勉強的表情,肖嵐怎麽還會看不出,她歎口氣,悠悠說道:“我們不在這了,收拾好了,過幾天就離開。”淡然的語氣,離開這就好像不是什麽難事。
“啊?”肖薔一臉吃驚,沒有想到事情會那麽能嚴重,待在這裏很好啊,她一點都不想離開。有住有穿有吃的,而且又沒有人知道她們之前的生活,都對她們姐妹倆很好。想到這,她不免想勸說下,“可以不離開嗎?”
“不是因為你的事情。”肖嵐隻能如此解釋,但她卻不會鬆口關於離開的決定。
肖薔也知道勸不了了,經曆了陸三爺那件事,她也並不是很想留在這裏,而且桂小姐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這太讓她心寒了。不能離開也就是害怕肖嵐之前殺人的事情被人知道,然後被捉就不好了。
肖嵐執意要離開,因為她隻是桂雪不會留太久,接下來就是陸三爺主管歌舞廳,她再繼續留著做事會很麻煩。而桂雪口中說不要留在上海,她大概知道要發生什麽事。讀報,翻譯,也不是白做。國外和國內的局部紛爭,也了解一二,如果她猜得沒有錯,這次可能就快波及這裏了。
屋子裏麵的兩人各有心事,不再說話。
……
舞會過去,第二天的頭條果然是屬於桂坊的歌舞廳舉辦的麵具舞會,上流社會的社交總滿足老百姓們對人生贏家的所有幻想,居中的大標題下分塊,引人注目的是一塊副標題,大致描寫桂雪與顧維子虛烏有的“風流韻事”,旁人看得津津有味,陸三爺則看得火冒三丈。
陸三爺坐在自家的病床上,嘴角和右臉塗著藥水,肚子還時不時陣痛,還真是狼狽極了。
醫生剛來看過,給了幾片西藥,他就混著中藥水一起喝了進去。從醒來到現在,他都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記憶裏麵隻記得他自己一人把桂雪的房間人,然後喝酒生悶氣,之後發生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連傷是怎麽來的也不知道。
聽著下人說,是桂雪叫人把他送回家,滿身酒氣和汙漬直接就躺在了床上,還沒有人料理。好不容易洗完澡,才發現自己的臉部淤青,和腹部的陣痛,這才叫來了醫生。
肖嵐那幾腳踢得不輕,如果不是肖薔沒事,他可能就是一個死人了。
正在吃藥時的陸三爺看到報紙,很生氣,叫下人把桂雪從歌廳喚來,他倒要好好問問那個陌生男人的來曆。而他似乎忘記他和石柳的那些破事,還有把桂雪屋子亂砸一通的行為。
門口有了動靜,打開當然是桂雪無疑。
“怎麽樣,好點了嗎?”
一進門,桂雪就脫下了帽子,坐在了離陸三爺最遠的椅子上,不再靠近,冷眼旁觀,說了一句不冷不淡的問候話,就好像兩人不是情人,而隻是普通朋友,點頭之交,說的隻是客套話。
陸三爺陰沉著臉,沒有立即說話,拿著報紙抓成一團,丟在了地上。
他是生氣,但是他可不敢把桂雪怎麽樣,哪怕是砸了屋子他都不敢動桂雪,因為喜歡,所以他也不會當著她的麵生氣,或是失態。
可他還不知道,在桂雪眼中他已經沒有絲毫形象可言了。
“還行。”陸三爺一臉陰沉,口是心非的說,恨不得把顧維咬死。
桂雪靠在椅子上,把帽子放在一旁,不再開口,主動說話,不短的時間裏麵,兩人都沒有主動開口。
氣氛古怪,桂雪的不對勁,陸三爺察覺到了,睡了一晚上,憤怒也消得差不多了,斟酌著話語,他開口說:“昨晚的舞會,我去晚了。”
“沒關係。”依舊是平靜的回答,沒有任何波瀾。
既然對方說了沒關係,陸三爺倒是要問了,他望著揉成一團,丟在地上的報紙,質問:“那個男人是誰?”
每日報紙桂雪必看,自然知道今天的頭條,還有她和顧維的事情,她想了一下,折中回答。
“不認識。”桂雪和顧維卻是不熟,如果不是顧維道破關於她暗中的籌劃,她都不會注意這個人。
這樣折中的回答陸三爺顯然是不行的,他不肯鬆口,反問道:“不認識還跳舞?”
“因為你遲到了。”桂雪的回答不以為意,對方遲到這件事情已經變得無足輕重,畢竟已經是不重要的人,她已經死心了
“抱歉。”桂雪一問責,陸三爺的表情立馬就僵了,臉部一疼,又問:“我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一覺睡起來還真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知道。”肖嵐的做法,桂雪不讚同也不反對,但是幫她隱瞞了下來,轉移話題,“我的東西,希望你給我一個解釋。”她指的是被砸壞的房間。
說到這個,陸三爺也覺得自己衝動了,表情像是認錯的孩子,開口彌補:“我再給你買一套,在這附近。”但是這樣的彌補,再也不會奏效了。
桂雪已經嚐試了寄人籬下的滋味,拿人手短她也知道,本來一切都好,現在卻是最恨,所以她理所應當會拒絕。
“不用了,以前的就很好。沒有什麽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桂雪不想多留,放得沒有多久的帽子再次戴回頭上。
陸三爺知道歌舞廳的工作忙,而它現在躺在病床上,也就沒有挽留,他發現了桂雪的冷淡,內心愧疚,叫住了準備離開的桂雪。
“石柳我已經處理好了,她不會再出現。”他說著,胸有成竹。
手掌已經放在門把的桂雪停了,沒有轉身,背影前的表情不明,陸三爺等了很久,卻隻有一句答複:“知道了。”沒有欣喜,沒有生氣,雲淡風輕。
門口打開,桂雪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