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包身工（四）
“姐！粥來了！粥來了！”林帶娣捧著一碗粥，生怕撒出一點。
走下樓梯時，粥左右蕩出了一點，她一點兒也不敢浪費，伸出舌頭來把淋漓到手指的粥給舔幹淨。
明明不是什麽佳肴，對她卻如此珍貴，最後她選擇把粥讓給了肖嵐，說道：“姐！把粥喝了，填肚子。”
為了替姐姐求情，還去搶粥，林帶娣也沒有吃早飯。
肖嵐望著那碗她遞過來的粥，才半碗都不到。說是“粥”，還不如說是“水”，裏麵有得不過是沉底的一小勺碎米，更多的是鍋焦，還有很多喂豬的豆腐渣，除此之外就沒有其它，哪怕是粥菜都不可能。
幸虧在上個任務她已經把自己愛幹淨的癖好給磨沒了，
不然這樣的粥，她是打死都不會碰的。
任務經過多了，適應性也就強了，也就不會對環境太挑三揀四，並不是每一個任務都有極其優越的物質條件給她享受。
任務背景大多數都是窮苦的環境，肖嵐隻能爭取改變環境條件在自己可以接受的範圍內，而現在她沒有絲毫挑剔的權利。
接過粥的肖嵐擇地而坐，靠在了牆上，她察覺了林帶娣並沒有吃早飯，去幫自己搶粥了。去晚了，可以得到半碗都算不錯的林帶娣可能還搶不到自己的粥。
即使發覺了，她卻依舊把粥給喝了下去，現在她是病人，最好不要空腹，不然會更加嚴重。至於林帶娣，肖嵐隻希望她可以撐過這段時間，現在她什麽都不能幫，隻能盡量不拖累，把粥喝了，好好睡一覺才是正事。
肖嵐把破瓷碗放到唇邊，粥有股異味，哪怕忍耐著異味，這餿臭在口中久久不散，發酵的酸味更是。她隻能喝下去，像壯士斷腕般昂頭，順著喉嚨，一飲而盡。
林帶娣看著肖嵐喝完了，沒有喝幹淨，她接過了空碗，用舌頭把剩下的粥汁舔個幹淨，三下兩下，這就是她的早飯了，幸好她在下午還有一頓吃食。
“姐，我去作工了，你好好休息。”林帶娣知道工頭給她的時間不多，送了粥她就急忙地跑了出去，跟上大部隊。
整個過程，肖嵐都沒有說話，因為她實在是太難受了，背靠著牆，寒氣入體，怎麽裹衣服都不夠。身體無力，連說句話都困難極了，再加上喝粥久不散的怪味。
四周一靜，疲倦就上來了，本來就病重的肖嵐沒有挑剔的理由，坐在角落縮成一團，就睡著了。
這一睡，就是一天。
一整天肖嵐都沒有出去，她無法分辨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睡了一天腦袋才稍微清醒了一點，對於周遭事物的感知不再如先前的遲鈍，她開始觀察自己的住所。
這是一個挖開的地下室，頂上是木板，旁邊掛著簡易的吊床，隻要一放，往頂上一掛，這一個狹小的空間就可以睡上二三十人。從底下到上麵，隻有一個木梯，現在門口鎖著，怕是怕肖嵐跑出去。整個地下住所除了門口沒有一處通風口，昏暗潮濕在底下滋生，
角落木桶還不停散發惡臭，那就是包身工排泄的地方。
走了幾步，腳下踩的是凹凸不平的土地，磕得腳生疼，肖嵐這才發覺自己沒有穿鞋子。包身工是沒有任何的鞋子，哪怕是她身上穿得衣服都是林招娣半年前帶來的衣服。
這生活，簡直連奴隸都不如。
有了活動能力的肖嵐，開始原地走動，活動身體，讓身體變暖，驅寒。腳下除了土地和碎石子，還有一些稻草，那是給包身工墊吊床用的稻草。
肖嵐走著走著身子也熱了起來，門口的鎖也有了動靜。
“快點進去！一個個的磨蹭什麽？”聲音響起，肖嵐熟悉極了，這個就是在她昏迷時候把她打得半死不活的人，是專門管理林招娣這一批包身工的監工。
門被打來，包身工們走了進來，接著門口亮起的燈光，肖嵐得以看清楚他們的麵容和衣著。
她們全是年輕的女孩子，營養不良而身材矮小瘦弱，破爛的衣服，頭發亂糟糟，根本無心整理。
她們全部光著腳丫子，麵黃肌瘦，臉上沒有年輕姑娘所該有的青春活力，累了一天的她們，臉上全是疲憊，走路走得極慢，半彎著腰。
進來後，除了監工，沒有一個人說話，而監工不過是在對一群行屍走肉瞎嚷嚷，或者說是在命令一群奴隸，再可能她們對於監工來說，不過隻是廉價的勞動機器。
累了一天的包身工根本沒有力氣說話，肖嵐在最後麵才看到了林帶娣進來，而她的狀態看起來不是很好。
根據林招娣的記憶，肖嵐知道，包身工所做的工作一般是青年男性做的，是體力活，哪怕是一個青年男主做了都會受累，更不要說這一群小姑娘。而林帶娣今天又把肖嵐的攻給攬上了，隻怕是勞累萬分。
哪怕是漆黑一片，林帶娣依舊可以在一群人裏麵第一眼瞧見自己的姐姐，她拖著極度疲勞的身子，來到了肖嵐麵前。
“姐，你好些了嗎？”林帶娣問，語氣很輕，累得沒有力氣說話，連手都快抬不起來了。
“好點了。”肖嵐回答，“你先休息一下。”說完之後，她便把已經鋪好的吊床讓給了林帶娣。
林帶娣很累，知道肖嵐沒有事情後，她便沒有在繼續問了，累得爬上吊床都很吃力。肖嵐幫了她一把，她才爬上了高掛的吊床，周圍放好了吊床的包身工，也一個個艱難的爬上了吊床，眼睛一閉，就睡起覺來，沒有任何閑聊，更沒有爭執。
不是她們聽話，而是累得不想說話，沒有說話的力氣，腦子也遲鈍，變得沒有傾訴的欲望，唯一想得就是把“打架”的眼皮安定下來。
監工把人數一數，在譜子上寫寫畫畫，看到了肖嵐，狠狠地瞪了一眼，要把肖嵐給拆了入腹才甘心。想到老板娘的警告，他沒有當即發作，指著肖嵐警告，最後鎖上了木門，轉身離開，他把最後的一絲光源給拿走了，整個地下回歸黑暗。
空氣混濁，二十多人窩在地底下，生活環境惡劣，連呼吸聲都想小貓一樣微弱。肖嵐就在黑暗之中，感受著她們的存在。
包身工知道自己這樣的日子還有更多，唯一期盼的便是包身契的到期，讓她們以離開這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