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稻米的譴責（十二）
聽到肖嵐說著要去“搶糧”的打算，王牛光整個人都嚇得愣在遠處，隨後立馬咋呼起來。他從地上站起，之前的傷心還殘留在麵容上，可現在卻加上了焦急與不安。
王牛光急忙勸說道：“阿爺，搶糧可不是隨便搶的，會被打死！”他姥姥就是因為糧食被打死了，連偷都死了，那麽搶更不用說了。
公社這個東西可是吃人的，大家一起的東西會給你搶？不被公社打死，也會被人一口一個唾沫星子淹死。
況且聽肖嵐話語的含義，就好像是在交待後事。什麽叫做把王丫給他照顧，難道他也是知道有不能回來的可能嗎？
確實，肖嵐自己一個人也是有點懸。殺人的經驗他少，但也有過一次，殺了一個企圖殺害自己的陌生人。
可那時候和現在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肖嵐也知道，所以心裏麵也是懸得很。
可他也不能就坐以待斃，就那樣等著糧吃完，然後什麽都不做。
最後人死了，任務失敗，回到任務空間裏麵，浪費時間，浪費精力。還不如現在在就拚一次，輸了就死，任務失敗。贏了就活下去，任務成功幾率變大。這和一些將死之人的想法不謀而合，都是死，不如現在拚一拚！
再說，一個選擇可以把不定化為定數，哪怕是失敗，也讓他內心有個底，對自己的能力有個估計。
最可怕的就是這種任務結果的不確定性，在失敗和不失敗之間搖擺不定，損耗了很多的精力，就會讓肖嵐自身狀態不定，最後導致發揮失常，也是要失敗。
這是肖嵐的想法，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魚死網破。
肖嵐向內心早已考慮好了想法，也就不會改變了。
“恩，之後拜托你幫我照顧王丫。”肖嵐低著頭收拾東西，一番的深思熟慮，但他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平常，也沒有做出大事的樣子。
“阿爺，你這樣完全是送死啊！你明不明白？”王牛光不肯放棄，繼續勸說。
這在王牛光看來，這就是送死，而且還是必死無疑的局麵。
肖嵐才一個人，哪怕一個生產小隊隻有三個人，可公社裏麵的人多達幾百人，而且都是青壯年，光看看就知道他打不過，哪還用考慮輸贏。
可真要是這樣沒有任何贏得可能，肖嵐也就不會去了，他還留有後手，之前在山間茅屋裏麵撿到的彎刀。
肖嵐不是用彎刀來殺人，那樣也不方便。而是尋找合適的木杆，將其削尖來作為遠距離武器。相對於赤手空拳的生產隊來說，誰贏誰輸還不一定。
這就是肖嵐留的後手，足以叫囂的資本，但他不會說出來。
肖嵐不會改變決定，但他想到了自己不能回來後的結果。所以他停下了收拾的動作，抬頭看向王牛光，認真的說：“如果我回不來了，就拜托你幫忙把她賣到人販子那裏。”最終，肖嵐還是選擇了說出這句話，而且當著王丫的麵。
王牛光聽到後愣了，王丫聽了則是震驚後，哭了。
先前肖嵐就已經跟王丫打過招呼，說要她跟著阿牛哥。王丫以為肖嵐隻是暫時離開，還會再回來，她真的就天真的那麽想，所以很快的就答應了。
可她現在才明白，肖嵐可能不回來了，阿牛哥還會把她賣到人販子那裏。五歲的孩子，比肖嵐認為的要懂事得多。
小丫頭站在那裏，豆子大的淚珠就往下掉了，聽到自己的親人要把自己賣給人販子，這感覺不好受，難受得把這個年僅五歲的孩子嚇哭了。
“丫丫不要去人販子那裏！阿爺不要走，丫丫不給走！”小丫頭哭著叫著，扯著嗓子喊著，拉著肖嵐的衣袖，抱著手臂，哭啊，扯啊，根本就沒有辦法停息內心的恐懼，悲傷和憤怒。
如果肖嵐不回來了，讓王牛光把把王丫賣去，王牛光可以，得到糧食活一段時間，王丫也可以在人販子那裏吃好喝好，不會餓著，總比兩個都餓著強。
可孩子畢竟還是孩子，不會像肖嵐考慮得那麽深，對她來說吃得重要，爺爺重要，可是她也很重要，人販子對她來說是一個恐怖的形象，是大多數孩子噩夢。所以肖嵐無論怎麽安慰，她的哭聲都沒有停。傳得老遠。
王牛光看著王丫拉著肖嵐的這一幕，內心沒有放棄勸說的念頭，反倒是更加堅定了要把肖嵐留下。
“阿爺，你前往不要去，真的不要去，會死的！你走了，把王丫賣到人販子那裏就好了嗎？萬一人販子不是什麽好人呢？”
“阿爺，你可是王丫的爺爺！”王牛光說完一句，又一句，每一句話說得在情在理，就是希望肖嵐不要去。
肖嵐歎口氣，明白了王牛光的固執。
“阿牛，你說。如果不搶糧，我們吃什麽？”肖嵐突然問。
王牛光立刻自信的回答：“總會有辦法的。”
肖嵐看著他的眼睛，指著空碗繼續說：“今天晚上我們已經把糧食全吃了，什麽都不剩了。明天我們吃什麽？你想想。”
王牛光被肖嵐盯著不舒服，但還是固執的說：“我到早上可以去領粥！”我們可以一起吃。
“那粥裏麵摻了多少水，你自己心裏麵不清楚？三個人喝得飽嗎？哪怕我們三個人全部都去登記，天天喝粥也不可能，最後還是會死的。”肖嵐放下了破碗，語氣平穩，慢慢的說著這一段話。
王牛光自知那樣行不通，卻咬牙繼續反駁：“可你也不能去搶糧啊！會死的。”
“你不明白。”肖嵐搖搖頭。
“你說了我就明白了！”王牛光很生氣，話語提了幾個調。因為不知道就可以擅自決定？
肖嵐也被他突然提升的語調驚訝了，低頭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把內心的話說了出來。
“……難民一來，公社就開始收糧，說是集中發粥，可每天粥就那麽一點點，而且還必須排隊，他們沒有任何的油水，你信嗎？”
“許多公社都不給殺豬，說是集體的，存著那點東西不分，你說他們心裏麵是怎麽想的？”
“我不明白，也不在意。我隻知道，如果我不去搶糧的話就被餓死，道理就是那麽簡單。”
“懂了嗎？”
“他們可以活下去，我也想活下去。我拚命搶糧，他們收糧，各憑本事。死了就算了，反正爛命一條。得了糧我們三個人就都可以活下去。你懂了嗎？”
語氣平靜有力，目光堅定。
“可……”一時間王牛光張口卻再也說不出什麽道理來反駁肖嵐。
肖嵐盯著他很久，既然不說話，那就是明白了，他低頭繼續收拾東西，不再說話。
這時，陳老漢從肖嵐的後麵出現，笑著說了一句話：“老哥，如果你要去，可算上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