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稻米的譴責（五）
炎熱不變，蟬聲撕鳴，把時間拉長，人的感覺變得遲鈍。
土地廟裏麵，王丫坐在竹簍旁邊，肖嵐自從聽到王牛光的名字後就沉默了起來，這讓男孩莫名感到了害怕。眼前年近六旬的老人，邋遢的衣服，盯著他看的眼神卻讓他覺得可怕。
王牛光內心也明白，是肖嵐救了他。
沉默過後，肖嵐開口，打破了對話的冰點，他斯條慢理地說：“你是住這附近的？”
王牛光縮著脖子，點點頭後小聲回答：“我住在不遠的王家村。”
肖嵐聽聞他的回答，證實了他的猜測，日有所思地看著王牛光，繼續問道：“家裏幾口人？”
王牛光實在不能明白肖嵐為什麽要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不過被人救了，救自己的人看起來也根本不好惹，因此王牛光沒有說出自己的困惑，隻是按著肖嵐的節奏走，問什麽答什麽，這也是肖嵐最希望他有的反應。
“家裏就兩口人，我和姥姥。”王牛光回答。
兩口人？而且還是老人和孩子？
肖嵐起了疑惑，繼續問：“你父母呢？”
“我是姥姥撿來的。”
肖嵐也可以理解，在戰火紛飛的年代，孩子養不活，轉賣給別人，或丟在荒野裏麵都是常有的事情。既然王牛光跟自己姥姥生活，為什麽現在他隻身一人？
肖嵐繼續問：“那你姥姥呢？”
“逃荒去了。”
果然，肖嵐還是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為了沒有立刻表現出自己迫切知道逃荒的信息，他頗有人情味的問道：“她丟下你一個人去了？”
王牛光低著頭，沒有說話。
肖嵐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繼續問：“你是要去找你姥姥？”
“是。”
“之前你為什麽不跟她一起去？”
聽到肖嵐這麽問，王牛光想到了一些事情，都快哭出來了，最後憋回眼淚，他才回答：“家裏麵沒有吃的了，我去找吃的。去問公社要，結果他們沒有給，然後上山去找吃的，回到家後就不見姥姥了，有人說她逃荒去了。”
肖嵐對王牛光的遭遇沒有太大的感覺，都沒有問候一聲，而是繼續詢問：“你知道你姥姥去哪裏逃荒了？”
“知道。”王牛光點頭。
“哪裏？”
王牛光指著一個方向說：“北邊。”
知道了具體方向，肖嵐依舊不滿意，他還想知道更多。一個才十幾歲的孩子，就被他一步步把話套出來了。
“你怎麽知道是北邊，聽別人說的？”肖嵐故作質疑，眉頭一皺，語氣嚴肅。
肖嵐的質疑，讓王牛光誤以為對方認為他在撒謊，他立馬就反駁了並回應了肖嵐的質疑：“不是，我是在牆壁上看到的！公社有公告板，有紙都貼那裏了，每個村都有。”
早在年頭時，雨量就已經少了，上頭也是有了察覺，這次可能會經曆一次大饑荒。早有防備，在饑荒真正到來的時候，他們立馬就把消息傳播出去，如果哪個村子裏公社食物不夠，就可以逃到指定地點去接受救助，也是變相的逃荒了。
而王二所在的村子是在偏僻的山間，消息到達得晚。正是因為村裏人搶了王二的存糧，才撐到了消息送到的時間。
果然，數據沒有騙人，這樣一來，任務頓時簡單很多。
可這一下也反映出了很多問題，肖嵐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識字。王二原本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從來沒有上過學，隻認識自己的名字，完全就是一個文盲。
變成文盲，這就給肖嵐造成了很大的限製。
轉念一想，解決的辦法突然就出現了。
肖嵐又開始問王牛光，但他的內心在衡量著要不要帶他一起上路，帶一個識字的，人就是他解決問題的方法。
“你識字？”肖嵐問。
王牛光點點頭說：“我上過學。”他跟著老師學了一年，可以看清楚大部分的字。
肖嵐對於王牛光的品性也摸清大半了，王牛光識字這對肖嵐有用，在很大地方都能派上用場。
多帶一個人雖然會比較麻煩，但王牛光知道逃荒的具體方向，對肖嵐來說有具體的方向這一點十分重要。
王二不識字，去過的地方也少，孤陋寡聞，甚至連基本常識都不能理解，這就給肖嵐帶來很大的不便。王牛光根據剛從的一番交談，肖嵐也大概了解了他的人品，現在可以先留下，後麵才繼續觀察。
於是，肖嵐內心決定了和王牛光同行，但絕對不能讓自己提出。
之前問了那麽多，無論是肖嵐還是王牛光都對對方有著很大的防備心，氣氛也不是很愉快。現在既然決定跟王牛光同行，肖嵐所表現出來的樣子也就沒有之前那麽具有攻擊性。
或許王丫是個緩解氣氛的好辦法，肖嵐向著放竹簍的方向擺手，呼喚王丫過來。
“丫丫，過來，叫阿哥。”肖嵐麵對王丫認真說。
王丫很怕生，對於王牛光的出現她顯得很不安，不過還是聽了肖嵐的話，慢慢挪到了肖嵐的身邊，才讓她感到一點安心。
她開口，小聲叫著：“阿哥……”
王丫開口後，肖嵐也慢慢假意解釋，編造謊言。
“我跟孫女也是出來逃荒的，目的跟你一樣，前麵隻是對你不太放心，才多問了一點。”肖嵐半真半假的話總是使人沒有任何懷疑的相信。
王牛光麵露欣喜，他沒有想到肖嵐他們也是要去逃荒，那不是跟自己一樣嗎？自己是不是可以一起跟他們同行？可是他們看起來有吃的，有水，而他自己什麽有沒有，會給他跟著嗎？
但怎麽樣，王牛光經過內心的掙紮，還是小心翼翼的問出一句話：“……我可以跟著你們嗎？”
肖嵐就是在等他說出這句話，目的達成卻沒有太大的表情，他冷漠的回答：“可以，我們傍晚才走，現在太陽大，走不了。”
可即使肖嵐回答了他的問題，可王牛光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說又說不吃虧，臉都皺成一團了。
肖嵐也隻好問他：“怎麽了？”
“可以……再給我一點水嗎？”
王牛光自然知道現在水很少，可是他真的很想喝水，嗓子都在冒煙，他知道這是無理的請求，因此說得小心翼翼。
肖嵐明白了他的猶豫，可是卻是拒絕了他的請求：“我們的水也不多了，隻剩半碗，所以……不行，不能給你喝。”
本來把半碗水給他都已經算是破例了，現在不能再給了，而且他還必須找水，不然沒有餓死，先渴死
“我知道一個地方有水。”王牛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