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夢
默認卷第404章夢
在校長安排好的房間住了下來，宋淼等著他們離開之後，自己打量起了這間房：
房間是土磚砌的，牆麵拍一拍就能掉下土屑，地麵更是坑坑窪窪，仿佛還帶著一丁點兒軟軟的感覺，仿佛隻要一踩下去，那塊地方就會凹陷下去似的；整個房間也帶著一股子揮之不去的潮濕的感覺。
她又抖了抖炕上的被子，上麵帶著一股子泥土浸潤的土腥味兒，觸手摸過去總是潤氣太重，晚上氣溫下降，人如果睡上去了勢必是要著涼的。
不由得歎了口氣，宋淼今天坐了整整一天的車，整個人疲憊不已，隻是勉強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收拾齊整了，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床上鋪著的棉被很薄，她睡的也不安穩，她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有人推門進來了，她坐起身來，頭重腳輕地看向來人，那個人帶著一身露水，什麽話也不說，隻是定定地看著他。
即便是在夢中，她也是羞於見他的。
她微微低下頭：
“我知道是我對不住你。”
說了這句話，她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平日裏總是不是口齒機靈，也是個應對自如的人，偏偏每每見到了他，都是說不出話來。
是在夢裏，她又鼓起了一些勇氣看向他，他整個人似乎瘦了不少，但是眼睛卻亮晶晶的，仿佛是黑色夜空中熠熠生輝的星辰，她看了看他，歎了口氣：
“一時開心，我也是很滿足的。隻是我知道，你現在一定不開心。”
她從來都是個克製、少欲的人，幼年時期得到的太少失去的太多，所以漸漸地，什麽都沒有，仿佛也是可以接受的了，但是她知道，顧禦琛是一個自負又自信的人，他們兩個人就像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人，他填補了她一切缺乏的地方。
頭重得很，宋淼隻道這是夢，她又躺下來，身上沒什麽感覺，倒是頭重得厲害，她裹緊了身上的被子，眼睛閉上，須臾之後，有一雙手漸漸在她腰側收緊了，帶著夜風的味道，還有一丁點兒體溫。
“傻子。”
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道，她睡得沉沉，已經不想再回應這場夢了。
第二天起床之後，宋淼覺得頭有些疼，她借著外麵大缸裏的水洗漱完畢之後，就看到校長身後跟著幾個抱著大包小包的人過來了，她有些疑惑地迎上前去，校長隻是興奮地介紹道：
“宋老師，昨天村長說了，咱麽這地方難得來一個支教的老師，你有給孩子們帶來了這麽多教材，所以咱們說什麽也不能虧待你。這房子有些潮了，被子也不大好用，一入夜人哪裏承受得住？這是咱們村上新彈出來幾床棉被，等會兒咱們把炕燒暖和了再放上去。”
“真是謝謝村長和大家的好意了，我正想著今天如果出太陽了就把被子搬出去曬一下的。”
有了這幾床被子，宋淼接下來的生活倒是不必擔憂了，她在幾位當地大娘的幫助下把房間歸置好了，然後又去村裏的小飯館吃了頓飯，這才跟著校長一起去學校。
“咱們這個地方太窮了，宋老師，你剛才也看到了，房子破破爛爛，福利更不用說，哪個老師願意留下來？我也不過是個小學文憑，頂多能教教一二年級的，再往上我也不敢教了。”
一邊說著學校的基礎情況，校長一邊搖頭歎息，“孩子們都想讀書，你說現在不讀書能幹什麽？很多人就跟著自己的父母下田做事，然後又重複上一輩的生活……還是要讀書。”
從學校僅有的、兩間教室的門口走過去的時候，宋淼這才發覺，學校裏的孩子還真的不少，兩個班零零總總加起來得有五十多人，一個個都乖乖坐在位置上，幾個人共用著一套已經被翻得破破爛爛的教材，看到有陌生人來了也會抬起眼睛好奇地打量。
“這麽多年來沒有其他支教老師來過嗎？”
這是宋淼心中最大的疑惑，黑板上寫著的明顯就是再簡單不過的加減乘除的運算，這頂多是三年級的數學內容。
“別提了……”
歎了一口氣，校長淳樸而又溝壑縱橫的臉上寫滿了無奈：
“前前後後都來過很多批青年誌願者，很多大學生，但是他們過來就是做做樣子，很快就離開了，最短的在這裏待了不過七天就走了。他們給孩子們講外麵的繁華，講外麵的世界如何如何好……很多年紀稍微大些的孩子都自己跑出去了。現在我們村都已經不接受隻來一個兩個星期的誌願者老師了。”
這是令人心痛的一點，宋淼聽了也不由得沉默，生長於山村的、貧乏的孩子們，在經曆過旁人講述的外麵的生活之後，還能不能安心留在這裏學習？
在誌願者老師施舍一般地教了兩個星期就離開之後，他們對後來的誌願者老師又是懷著一個怎麽樣的心態？
到了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宋淼正式被校長介紹給大家，宋淼把自己帶來的教材一一分發給他們，這些孩子有大有小，大的身高已經比肩宋淼，小的還是板凳都坐不穩的孩子，由身旁的姐姐帶著。
孩子們的臉上寫滿了對新書的珍惜、對她到來的新奇，有些人表示出了歡迎，但是還有些孩子臉上更多的是冷漠和排斥。
“同學們你們好，我是你們接下來幾個月的老師，我姓宋，你們可以叫我宋老師。”
竭力讓自己表現得沉穩些，宋淼也是第一次充當老師這樣一個現實生活中的角色，她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因為工作的關係，我每年可能隻能抽出這樣三個月的時間來和大家見麵，但是我相信我們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變成很好的朋友。”
她話音剛落，就有一小部分學生在喝倒彩，宋淼定睛看去，是坐在後麵的一小群個子高的男孩子，其中一個皮膚被曬得黝黑的男孩子十分不屑地道：
“什麽朋友，你就是來這裏完成任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