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電影
此時離電影正式放映還有十幾分鍾，宋淼忍不住跟顧禦琛說起了這幾日自己遇到的事情：
“……他是我遇到的最好玩兒的小孩子了，人又懂禮貌，又可愛，就是那次視頻通話之後，我有點不敢跟他聊天了。”
聽她在自己身側說著關於景之的事情，顧禦琛的嘴角微微上揚，麵上卻不露痕跡地問道：
“難得遇到這麽可愛的小孩子，怎麽不繼續聊了？”
“自從那天視頻被抓之後，他就變得有些拘謹了。”
想起自己跟他聊天時總會浮現的那種在和一個成年人聊天的詭異的感覺，宋淼就不禁搖搖頭：
“算了，如果有緣以後還會再見的。”
正說著，電影就開始放映了，宋淼示意他開始看電影。
因為這是第一次看到成片，宋淼亦是很新奇，她看著自己出現在電影裏的每一個鏡頭，都覺得格外陌生。
這個故事其實再俗套不過，一開始點出來的大太太的形象是傳統中國婦女，她為了家族和自己的體麵，極盡隱忍；但是她又是一個母親和妻子，她企圖為自己的兒子留下更多的依仗、同時渴望來自丈夫的愛。
不過讓她失望的是，她的兒子因為一場風寒失去了性命，丈夫對她隻有敬重沒有男女之愛。
所有的希望都湮滅了。
罪魁禍首都是那個女人。
一個跟宅子裏都不一樣的女人。
她時而倨傲不桀，時而小意逢迎，靠著她柔若柳姿的身段偷走了丈夫的關注；
如果隻是這樣，她好像也可以忍耐，後半生的指望在兒子身上，但是現實卻狠狠地打了她一記耳光。
她的兒子沒有了。
又是因為這個女人。
她捉弄勉誠，叫人把他推進了深秋的水潭子裏，風寒纏上了勉誠……他不過熬了三個月，就撒手人寰。
一切可以仰賴的存在都沒有了。
她扶持了一位子侄，教他如何討好白敬沅，好教他接管白家家業，苦心算計，殫精竭慮，卻還是敗在了老爺的“寵愛”之下。
她怎麽能甘心？
……
層層猜疑之後，白敬沅對五姨太最後的那點“真心”已經消弭殆盡，他讓下人把她關進了外院的房子裏。
跟白敬沅的身在其中渾然不覺不一樣，觀眾自始至終都是上帝視角，他們知道一切都隻是白氏的算計，恨不得衝進去揪著白老爺的耳朵讓他清醒一點。
與之相對應的是熒幕上光線不太好的、關押五姨太的房間，馮如煙受盡了暗處的折磨才被關進來，她的一頭青絲亂糟糟地散了下來，整個人無力地伏在一堆稻草上，雜亂的草叢間，依稀還可以看到她黯淡的眼神和胡亂伸著的慘白的腕子。
黑夜裏，原本寂靜的房前突然響起了響聲，伴隨著房門的吱嘎一聲，五姨太的手也微微動了動。
不少觀眾都以為是白敬沅終究不忍，還是折返身來，但是熒幕上卻是丫鬟那張臉，她目光哀切，把懷裏抱著的琵琶送到五姨太跟前，哽咽著嗓子：
“……老爺這次是動了大怒了，姨太太你就跟老爺服個軟吧……”
“你、你知道他是為著什麽嗎……”
狀若癡迷地撫著被丫鬟抱來的琵琶，五姨太幹裂的嘴唇隱約沁出了血絲，眼中並沒有多在意：
“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拚死了一個，便也沒什麽好遺憾的……隻可惜了這把琵琶，大約也要跟著我一同，粉身碎骨了……”
丫鬟見過她最得意風光的時候，如今她卻是這麽一副頹態，想來是已經認定了自己的下場，也不打算再掙紮了。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哭什麽……”
因為身上痛到了極致，五姨太已經氣若遊絲了，她眼中抱著愛戀地看著那把琵琶，緩緩合上了眼：
“上個月不是教你彈了《陳隋》……一輩子都是彈給旁人聽，你也送我一程……”
丫鬟眼淚流得越發急促，她抽噎著抱起了琵琶，哀婉的琵琶聲漸漸流淌出來，在丫鬟生疏、斷斷續續的琵琶聲中，曾經芳華絕代的五姨太，就這樣歸於寧靜。
電影的結尾，是一個開放式結局。
穿著白底墨紋旗袍的女子，頭發梳成了一個婉約的發髻，她懷裏抱著一把琵琶，身旁跟著的丫鬟舉著一把油紙傘，兩人立在煙雨蒙蒙的渡口，分明又是一個春天。
不遠處，坐在黃包車上的女子，赫然就是那位以女子之身撐起了白家家業的白小姐，隻不過她那一側是豔陽高照。
鏡頭漸漸拉遠，在逐漸模糊的畫麵裏，白小姐朝著渡口的方向遙遙一望，似乎看到了誰，露出了一抹轉瞬即逝的笑容。
……
電影到此就完了，這個似是而非的結局讓很多人都難以接受，這是什麽意思？五姨太到底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身邊有人陸陸續續起身準備出去，宋淼聽著他們討論這個問題：
“最後那裏五姨太怎麽又活了？不是已經死在外院了嗎？”
“有個鏡頭打到了白小姐，我覺得是白小姐救的，但是最後一個場景感覺不太對勁。”
“我覺得五姨太是已經死了，你們沒看到一半下雨一半太陽嗎？這暗示著陰陽相隔！”
……
看完了整部電影的顧禦琛也看向宋淼，“你覺得，最後馮如煙是活著，還是死了？”
“從身體狀況上來看，她是撐不過了。”
沒想到江華最後剪出來的成片竟是這個樣子的……宋淼也不太明白他想表達什麽，她想起劇本裏的故事：
“但是從我私心的角度出發，我是希望她活下去的。活著就有希望，隻要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我也希望她活著。”
想起自己看到宋淼飾演的馮如煙在髒亂的房間裏掙紮著活下去的時候，顧禦琛的心如同被針紮了一般，他自嘲地道：
“你躺在那裏的樣子，就像是真的即將死去一樣。不管是什麽角色，隻要是你，我都不想她死去。”
不知為何就到了生死這個話題……